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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之积分难挣》作者：青豆三明治

文案
年过半百的林寒川重疾在身，忍无可忍之际，准备趁着能活动爬座雪山一了百了，临了又舍不得两个儿子无依无靠。一天在家门口的信箱里拣出一张小广告。
内容标签：红楼梦 性别转换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寒川 ┃ 配角：红楼众人 ┃ 其它：


　　☆、第1章 包治百病的小广告

林寒川今年五十五岁，说起来他这一生过得跌宕起伏。
    小时候体弱多病，父母怕养不活，把他寄养在寺庙里。他小小年纪便跟着个老和尚，诵读经文，习武强身。好在老和尚不但一身功夫过得去，还学识渊博，常有睡前小故事给他听。林寒川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长大了一直伺候到老和尚圆寂，才还俗回家。
    不料家中景象竟是大变。林寒川五岁离家时尚且家境殷实，父母恩爱，不过是十余年时间，父亲就染上了赌博，将家中房屋财产悉数变卖充作赌资。母亲在路边央人帮忙搭了个木棚居住，见到林寒川禁不住泪如雨下，抱着怀里的小男孩，将身上伤痕掩了掩。
    林寒川忙给母亲抓药，看弟弟饿着，又买了些吃食回来。不料林父嗜赌成性，竟将弟弟也输了。趁林寒川不在的时候抢夺了小儿子出去给人家，林母强撑病体阻拦，反挨了一顿拳打脚踢。等林寒川到家后已是气若游丝，嘱咐了大儿子一定要寻回弟弟便没了声息。
    一心一意寻回弟弟，却打听到赌场起火，林父抱着小儿子没逃出来。林寒川听了心下茫然，浑浑噩噩过了几天，清醒后将母亲安葬了。见有招募出海的，便孑然一身离了这伤心之地。
    谁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船竟遭了海难。林寒川靠着一块船板飘在了一座小岛上，竟遇上了一个金发碧眼的美人儿。原来不止他那一艘船，还有一些国外的海船也被大风刮翻了。
    茫茫海岛，两人语言不通。林寒川见对方是个柔柔弱弱的女孩儿，行动间不由多照顾了些，打鱼砍柴，收集雨水，这些活都自己包了。那美人儿见了心中感激，海上夜晚星河倒映，孤身相对间情愫暗生。
    半年后才遇着了过往商船，两人获救，美人儿递了消息给家中父兄，原来竟是欧洲大家族中的千金。美人儿的父母原本不满意林寒川，打算给点钱就打发掉，谁知女儿已怀胎在身，迫不得已只好招赘做夫婿。林寒川苦学语言后不甘在妻族受打压，报了个大学，学成后利用妻子的人脉资金开了家航空公司。后来规模越来越大，航线遍及全世界。
    林寒川苦尽甘来，却不料少年夫妻中道分离。事业有成后妻子却留下一双儿子阖眼西去。林寒川苦熬了几十年，五十五岁这年将云中航空交给两个儿子打理，自己则在家中养病。
    这些天身体越来越难受，镇痛剂加了一倍还是无济于事。林寒川趁着身子还能行动，去雪山之巅想了结痛苦，念着儿子却又下不了手，这日见门口塞进来一张小广告：
    “你是不是疾病缠身不得安眠？你是不是心有牵挂日日煎熬？只要你拨打下面的电话，包你烦忧尽消，身轻体健，长命百岁！”
    电话诈骗？林寒川正好无聊，想着有个人聊天也不错，便躺在床上拨打手机，打算消磨一会时光。
    手机刚接通却闪过一阵白光，林寒川只觉耳中尽是仙乐笙歌：
    “欢迎来到穿越之旅，不知林先生有何心愿？”温柔的女声响起。
    “身体健康，无病痛即可。”林寒川随意道。
    “林先生的要求很简单，只需一千积分就可办到。我们这里积分最好赚的就是红楼同人世界，不知林先生意下如何？”
    “积分怎么赚？”
    “帮红楼诸人摆脱悲剧命运即可获得积分。这是一面小镜子，林先生可以通过它查看积分变动情况，积满一千分便可自动传送回来。”
    “哦，比如说，让林丫头配给贾宝玉可以获得多少积分？”这次的诈骗方式这么有新意，勾起了林寒川的兴趣。
    “这个，根据角色的满意度来打分，之前有人拆散木石前盟，将林黛玉另配给了书中其他人物，也获得了积分。”
    “意思就是只要完成他们当下的心愿即可得分？那我怎么知道他们想要什么？万一给错了呢？”
    “直接干预错了会扣分，如果是间接干预则不扣分。这面小镜子还有一个作用，就是查看书中角色的心愿，不过有次数限制，最多五次。”
    “好吧。”林寒川觉得有些累，也没了兴致，准备挂了电话休息一会。

　　☆、第2章 洛阳谢家

林寒川迷迷糊糊间，听得小婴儿的哭声。
    费了些力气把眼皮掀开，转了转眼珠，还没来得及看是谁家孩子在自家哭闹，就见一个丫鬟打扮的古装小美女扑了过来：
    “夫人，您终于醒过来了，呜呜呜。”
    “这是怎么了？”林寒川纳闷，儿子给自己请了护工？现在连护士装都多姿多彩了？不对，也许是儿子带女朋友回来，可是，没听错的话叫自己夫人？喊声叔叔也成阿。
    “夫人，您都昏睡四天了，大夫说再不醒来就……”小美女又哭的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夫人，您看看大哥儿多可爱，见您醒来就不哭了呢。”另一个丫鬟抱了个小婴儿过来。
    这时，一个书生打扮的青年领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过来。
    “有劳李大夫了。”
    小美女忙将林寒川的手臂扶出来，覆上一层丝帕。
    “夫人前几日生产时伤了身子，只怕日后……”李大夫摇了摇头，摸了摸胡子，随青年去外院开药方。
    “兰枝，你抱着小少爷去偏房吧。”小美女打发走了抱着小婴儿的侍女，瞧着林寒川泫然欲泣。
    林寒川惊疑不定，瞧着这些人的表情不像演戏。觉得自己左手里攥着什么，抽出来一看，是一面小镜子，放面前照了照。
    镜中人面色苍白，温柔婉约，活脱脱从画里走出来的一个古代侍女。这绝不是自己，林寒川心中泛起惊涛骇浪，那不是诈骗电话，那个小广告居然是真的!
    林寒川一生艰难，见多识广，可从未遇见过这等匪夷所思之事。不过他好歹经历过大风大浪，片刻便定下心来。既来之则安之，这应该是诈骗电话里所说的红楼同人世界了，首先得搞清楚自己现在的身份。
    “春枝姐姐，粥熬好了。”一个小丫鬟端了托盘进来。
    “夫人身子可好些了，先用些粥吧？”
    经她这么一提醒，林寒川也觉得自己饥肠辘辘，便点了点了头。小美女便亲自吹了吹汤匙来喂。
    等喝了半碗粥，林寒川便摆了摆手。小美女会意，吩咐小丫鬟收拾了退出去。
    “我睡着这几天，可有什么事？”一美女一听便红了眼眶，咬唇不语。
    林寒川叹了口气：
    “我既然醒了，总要知道的，可是有什么不好的事？”
    “前些日子，咱们府里便打发人来说老爷身子不好了，昨日里，又有人来说……听说是大姑娘和琏二爷料理的后事。”
    “大姑娘？”琏二爷？
    “夫人莫要生气了，都怪太太心肠太狠，老夫人去世后，便吩咐下人唤她的女儿为大姑娘。怪不得她早早得了报应。”
    “那如今家里也不剩什么人了？”
    “夫人要是有精神，我把报信来的林二和林二家的唤来可好。”见林寒川点了点头，便出去了。一刻功夫便带了一对四十多岁的中年夫妇进来。
    “见过琼姑娘，姑娘身子可好些了？”
    “好多了，家中的事可安置好了？”
    “回姑娘话。有荣国府的琏二爷带人帮着料理，老爷的后事办的极为妥当。”林寒川稍一思索，便明白自己应该是红楼梦里林如海的大女儿，但不是贾敏亲生的。奇怪，以前无聊时自己也大略翻过，只记得林黛玉是独生女儿，何时多了自己这个庶出姐姐？
    林二家的推了一把林二，上前道：
    “琼姑娘，咱们家的宅子原是官舍，被收回去了。老爷病重时，将府里的庄子都变卖了，折成银子。临去时又将家里下人的卖身契都给了，还给了大小不等的遣散银子。因老爷自伤膝下无子，将家产分了两份，大姑娘和琼姑娘各一百二十万两。剩下的书籍字画并文物珍玩全给了大姑娘。这是老爷的亲笔书信并银票。”
    林寒川展信细看，果然人之将死其鸣也哀。林如海在信中尚道自己时日无多，待自己走后希望姐妹俩互相扶持，又说了一番身后家产分配。最后道林二夫妇忠实可靠，原是老夫人身边的人，让大女儿留下使唤。想是病体难支，寥寥几语，却也见骨肉情深。
    林寒川看完信，见林二家的神色像是还有话说。
    “父亲还有什么吩咐么？”看在这么多钱上叫一声爹不冤枉。
    “回姑娘的话，老爷还命我们以后尽心服侍琼姑娘。”
    “知道了。”
    等林二夫妇告退后，林寒川还有些不解。厚厚的一叠银票，一百二十万两哪，林二夫妇这么忠心耿耿？身边的小美人是□□枝来着？
    “春枝，怎么父亲竟将银票平分？”
    “老爷对姑娘倒是真心疼爱，只是比不上大姑娘从小体弱又聪慧过人的。”说着偷瞧了下林寒川的脸色。
    “大姑娘是嫡出，不是应该多分些么？”林寒川直接道。
    “本来老爷的家产是要给林家宗族一大份的，可是太太在世时很少与宗族间往来，娘家又是荣国府，全给了大姑娘也没人敢抱不平。想来老爷也是知道的，咱们府里除了能折成银子的，那些书籍字画并古董玩物也是大头，估计也有个一二百两，都大姑娘得了。我昨日听林二家的说，夫人这一百二十两是老爷悄悄托付给他们的，怕是大姑娘和荣国府都不知情。”
    “这林二夫妇倒是忠心，这么一大笔钱财，够他们花几辈子了吧？”
    “老爷病重时便使人将他们夫妇的卖身契给姑娘送了来。还有老爷的亲笔书信，他们哪里敢有这个心思。”
    一时又见先前的书生进来，主仆二人便掩住话题不谈。
    “李大夫写了方子，我已命人去熬药。夫人只安心休养即可。大哥儿有妹妹照顾，你尽可放心。”说着便转身离去。
    林寒川既来之则安之，一边养身子一边盘点自己的财产。春枝和兰枝是从林府带来的陪嫁丫鬟，是先前被林老夫人指给服侍自己的，现在身边又有林二夫妇，这些都是可用的人。银钱方面，除了林如海给的这一百二十万两银票，还有先前带来的嫁妆，据春枝估计也有个两三万两。
    不过两三个月，就将身子养好了，林寒川对自己变成女人虽有些不高兴，但好在强健的很，加上饮食和锻炼，没多喝药便好了起来。在此期间，林寒川也将府里的情况打探的差不多了。
    这里是洛阳谢家，自己这身子是谢家长媳。谢家老爷子前些年病逝了，遗下谢老夫人与二子一女。林寒川曾有疑问，林琼既是林家庶长女，与谢家嫡长子的身份便有些不配阿。
    “夫人怎么忘记了，咱们大爷当初名声有些不太好，十四五岁的时候去姨妈家吃年酒，不知怎么就同表姐有了些事情，还弄出一个孩子。老太太怜惜表姑娘，便抬进门给了大爷做妾。从此就只想找个身份低的媳妇进门。”
    “为什么是做妾，直接娶了表姑娘不就完了？”
    “表姑娘家门第太低，只是个小商户的女儿，老爷子当初还在世，自然不同意。后来拗不过老太太，终究抬进门来做了妾室。只是这件事不知怎么传了出去，大爷的亲事就有些难了。”
    “老太太这么拎不清，儿子和表姑娘哪个重要？”
    “夫人最近怎么了？老太太只是继室，府里大爷和大姑娘都是老爷子的原配夫人留下的。”
    “那大姑娘可有了人家？”林寒川随便转了个话题。
    “大姑娘早先许了京里一户人家，本来前些年准备完婚。可惜老爷子过世，要在家守孝。正好大爷准备参加明年的春闱，顺被发嫁妹子。年后就要启程了，夫人可一定要跟着。”

　　☆、第3章 进京

谢彦来到妹妹房里，见众丫鬟都围在齐哥儿床前，忙走过去一看。
    小婴儿熟睡中不时微笑，想是梦到了什么好的。谢彦也跟着心里一软。谢婉儿见哥哥来了，吩咐丫鬟和奶娘照顾好大哥儿，自己则同哥哥进了书房。
    “哥哥，齐哥儿倒是可爱的紧，嫂子可好些了？我如今倒舍不得将齐哥儿还回去。”
    “我一直在书房温书，只去了几次，瞧着像是差不多了。齐哥儿就放在你房里，怕你嫂子保不住他。”
    “嫂子生产时的事是真的？”
    “恩，李大夫看过，只怕老太太是一尸两命的打算，好在齐哥儿命大。”
    “那哥哥的打算？”
    “能怎样？老太太毕竟是咱们名义上的母亲。只苦了你嫂子，日后是不能生育了。”
    “那哥哥你，白姨娘那里你不爱去，嫂子温柔怯懦，你原本也不是很喜欢，如今又……只一儿一女也太单薄了些。”
    “此事等春闱以后再议。妹妹这些天让下人们好好收拾一番，我们三日后便启程去京里。”
    “老太太和二弟呢？”
    “京里的房子早被老太太做主卖掉了，咱们去也只能先赁几间。齐哥儿定是要带着的，你嫂子也跟着吧，总归是齐哥儿的母亲。将来你出阁，少不得也要她帮忙的地方。白姨娘也嚷着要去。老太太和二弟看着倒不想去受这份罪。妹妹把能收拾的都带着，这回和分家也差不离了。”
    “老太太必定把着库房，哥哥往后的日子只怕难过。”顾宛儿不由红了眼眶。
    “倒也未必，只一个白姨娘，心里轻省多了。给你预备的和母亲当年的嫁妆老太太没有借口拦着，再把用惯的带着我也不求什么了，下人就带几个素日里使惯的。”
    “只是白白便宜了他们。”
    “自父亲过世后，府中景况一日不如一日，也没什么可争的。父亲一直偏疼二弟，就当是你我孝顺罢。男子汉大丈夫，惦念着祖上的家业算什么。”
    “这样也好，我一会带着齐哥儿去看看嫂子。哥哥只安心温书吧，收拾行李这些事我帮着嫂子。”
    “有劳妹妹了，唉！”
    “哥哥说的是什么话，这么多年来我们兄妹俩相依为命，用得着这么客气么？哥哥快去书房吧！”
    等齐哥儿睡醒了，谢婉儿便命奶娘抱着来到林寒川房里。
    “嫂子如今可大好了？”
    “差不多了，齐哥儿这些日子劳烦妹妹了。”林寒川从奶娘手里接过齐哥儿，逗弄了一番，这小孩挺可爱的。
    “嫂子说哪里话，嫂子这些日子身子不好，妹妹照看齐哥儿是应该的。更何况齐哥儿这么可爱，妹妹都舍不得换给嫂子呢。”
    “你既然喜欢就养着。”林寒川倒是无所谓，他都养大两个儿子了，现在稀罕的是闺女。
    “既如此，就谢过嫂子了。哥哥这些日子忙着读书，轻易不出书房的，今天才得空来看了看齐哥儿。说是三日后便启程去京里，让我与嫂子一道打点行装。”
    “不是年后么？”
    “年后就是春闱，提前去熟悉些，一大家子人也好安置。”
    “府里都去么？”
    “长途跋涉的，恐老太太受不了，二弟留下来伺候老太太。嫂子只把贴身丫鬟带上即可。”
    姑嫂两个说了回话，又逗弄了回齐哥儿，便用了饭。因林寒川最近一直养病，便没去老太太院子里伺候。
    等谢婉儿带着齐哥儿走了，林寒川才吩咐春枝兰枝并林二夫妇开始打包行李，其他的丫头婆子试探了几个觉着信不过。听小姑子的口气像是去了京里就不准备回来，林寒川便将细软收拾出来，嫁妆里不好带的使唤林二夫妇偷偷卖掉换了银票，竟有一万多两。
    到了第三日才收拾停当，谢府这些年由老太太把持着，谢彦只带了十几个亲信的下人，谢婉儿和齐哥儿带了四个丫鬟一个奶娘，林寒川带了两个丫鬟一对仆人，白姨娘带了大姐儿并十来个丫头婆子，谢老太太还想着再添些人跟着。
    谢彦皱了皱眉:
    “轻容，我是上京赶考，你带着这么多人做什么？”
    “伺候大爷和大姐儿，就这我还减了一半呢。”白轻容听了有些委屈，她本来不愿意跟着去吃苦，可是又舍不得谢彦，她十六岁时对谢彦一见钟情再见倾心，听姨母的计策跟了谢彦，哪怕做妾也甘愿。如今大姐儿都四岁了，谢彦对她还是不冷不热，一年借口读书在她房里歇不了几回。好在见他对明媒正娶的夫人也是一般冷淡，自己便平衡了些。如今夫人又伤了身子，她便打算更加殷勤，将谢彦笼络在身边。只是每每明月照沟渠，心里有些不甘。
    “京里不比家中，连现成的宅子都没有。带这么多人都没个住处，夫人也只带两个丫鬟一对仆妇，你就带两个丫鬟，再给大姐儿带个丫鬟带个奶娘也就是了。”
    谢老太太本来想帮着外甥女安插些人手进去，听谢彦此话也只得罢了，她才不愿意花钱替长子长媳置产业，府中的钱财都是要留给自己亲生儿子的。
    白轻容见大爷这样说，姨母又不帮着自己，只好亲自选了丫鬟和奶娘，委委屈屈的坐上马车。
    林寒川不晕汽车不晕飞机不晕轮船，不想在马车上栽了跟头，幸好春枝和兰枝贴心，就这样还晕头转向的不知熬了多少天才到京城。
    谢彦早遣仆人赁好了一处房舍，只是有些小。谢彦略微有些不满意。
    “大爷，现下京城里到处都是各地的举子，客栈里都是满的。就这么个小院子也是好不容易租到的，再迟就没有了。”
    京里寸土寸金，谢彦也不是不明白。也没为难下人，吩咐安置进去。
    小院子房间不多，谢彦打发下人们住了前院。后院只有三间正房，中间的做了堂屋，供日常起居之用，左边的做了卧房，右边的做了书房。
    还有两边厢房，谢彦挑了光线好的让妹妹带了齐哥儿住进去，右边的则分给了白轻容和大姐儿。
    林寒川睡了两天才觉得床不像马车那样晃来晃去了，第三日夜里才发现谢彦这几日都和他睡一张床。
    他一个人住惯了，兰枝和春枝在他病时常陪着睡倒没什么，睡迷糊了摸摸还蛮舒服的，换了一个大男人立马不自在了。
    谢彦往日里在家埋头读书，常常歇在书房。小院子里的书房太小，便只好和夫人同宿。他躺下后觉着有些奇怪，夫人身上只有淡淡的香味，少了往日浓郁的脂粉气息。
    香味若有若无，却勾的他伸手摸了过去。
    林寒川好不容易睡着，却被乱摸的爪子惊醒，忙坐起身来。
    “夫人怎么了。”
    我还想问你呢，林寒川平了平怒气：
    “李大夫想必同大爷说过了，我生齐哥儿的时候伤了身子。”
    “李大夫是说过夫人日后只怕子嗣艰难。不过有了齐哥儿，我也知足了。”
    “是不能行房。”林寒川加重了语气，他的身体，自然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又放软了声音道：
    “兰枝和春枝，哪个能入得了大爷的眼？”兰枝和春枝都是林寒川喜欢的类型，这些日子都被他占了不少便宜，舍不得配给小厮，又说不了像样的人家。再说他也舍不得嫁出去，给谢彦做了妾，他没事也好上上手。
    谢彦沉默了半晌。
    “等春闱过了再说罢。”

　　☆、第4章 府邸

林寒川被摸了几把，心烦的一夜没睡着觉。
    次日早早起来，吩咐林二夫妇在京城打听，看看有没有宅子要出手的。
    “夫人，奴才打听得三处宅子。一处最大，在京城边上，靠着一个庄子，依山傍水的，中人说是要五十万两银子。一处离咱们最近，比咱们这个稍大一些，要二十万两银子。还有一处倒是有五六个院子还带花园，在京城里边，离荣宁二府不远，要价也是五十万两。”林二回禀道。
    “这价格公道不？不会欺负咱外乡人吧？”离荣国府近？太好了。说起来，林寒川到红楼世界不过三月有余，可是时不时的就想起家里那两个兔崽子。
    “奴才夫妇特意多寻了几个中人，也在街坊门前的店铺里打听了，报的都是这个价。”林二家的开腔道。
    “知道了，你们先下去吧。”林寒川赏了些碎银给林二夫妇，端了盘点心去书房寻谢彦。
    “大爷读书辛苦，用些点心罢。”
    “夫人有心了，这些小事我自会吩咐小厮们。”谢彦写文章被白轻容打断了几回已有些生气，见了林寒川也没好脸色，耐着性子道。
    “还有些事与大爷相商。”
    “夫人请讲。”
    “听说这两年的进士都没有外放。”
    “新皇登基不过两年，自然要笼络些人手在京里。夫人何出此言？”
    “大爷明年春闱得第，不也要在京里盘桓几年。租赁房舍多有不便，咱们在京城置个宅子不是方便些？”
    “我何尝没有想过这个。咱们当初也有宅子在京里，只是被老太太卖掉了。她不可能再替咱们买回来。”
    “大爷，咱自己买。”
    “夫人说的容易。就咱们赁的这个小院子，要买也要二十万两。府里的钱财都把握在老太太手里，她是一心留给二弟的。我这几年的私房钱支持咱们一房开销已是艰难。”
    “大爷，我让林二寻了一个宅子，有五个院子一个花园，要价五十万两。大爷明日里要是得空就亲自去看看，合适的话咱们就买下来。银子我来出。”
    “五十万两倒也不贵，夫人哪来这么多的银子？”
    “我的嫁妆银子。”
    “夫人的嫁妆单子我也看过，不过值当个三万两左右。按俗理，夫人身为庶女得这些已是不错了，哪里来的五十万两？”
    “我父亲一生无子，只有我们两姐妹。去世前托林二夫妇给我送来五十万两。”
    “岳丈对你倒是真心疼爱。我记得你那妹妹比你小个四五岁，可是荣国府的外甥女？”
    “正是，等咱们有了宅子，才好接我妹妹过来住几天。”
    “骨肉情深自是应当，只是荣国府……”
    “大爷可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没什么，国公门第，咱们高攀不起，来往时小心些便好了。”谢彦话到嘴边又转了个弯，好歹是夫人亲戚，少来往些不打紧。
    次日，谢彦便带了林二和几个下人去看了看宅子。离荣国府隔了两条街，倒也幽静，院子也宽敞，谢彦越看越满意。心里不由对夫人充满感激，虽然性子柔弱些，可是一心为了自己。
    林寒川见谢彦满意，便取了五十万两银票出来。
    “谢彦不才，得夫人如此厚爱，正是汗颜无地。”
    “你我既为夫妇，生死同命，荣辱与共。大爷何必见外？”也不要你感激，让我单独住一个院子就行了，想干啥就干啥。
    请了中人过了房契，谢彦大略采买了些家具，择了个吉日便搬进了新宅。五个院子有大有小。林寒川自己出钱，便毫不客气地占了除了前院最大的一个院子。收拾了一个次一等的给谢彦做书房和会客之用。前院给仆妇小厮们居住。还剩两个，大一点的给了谢婉儿，最小的分给了白轻容。不想谢彦还有意见：
    “夫人贤淑，只是姨娘们没有单门另院的道理，在夫人院子里随意指个屋子就可以了。”
    “如今院子多，白放着也不好。等大姐儿长大了，白姨娘再搬回来罢。”
    “夫人有心了。这是账簿和三十万两银票，以后府中一应事务全仗夫人操持。”夫人果然良善，连庶出女儿都照顾到。得妻如此，夫复何求？谢彦放心的把家中事务全交给夫人掌管。
    终于有了自己的院子，到了晚间，林寒川吩咐把院门一关，就开始巡视地盘。有三间正房两间耳房，东西偏房各两间，还有一个小厨房和五间小的下人房，中间环绕着一个小花园。房子挺多，都空落落的，谢彦只赶着置办了些基本的。人也少，林二夫妇在前院选了个大屋子，林寒川身前只有春枝和兰枝两人服侍。
    林寒川有钱，便可劲地折腾，将自己的院子布置一新。想起自己身为主母，便顺带了采买了些东西送到各个院子，不想丢了芝麻拣了西瓜，谢彦投桃报李，将他最后的一点私房，母亲的嫁妆交给林寒川打理。
    字画珍玩，俱是真品阿。
    林寒川忙了几日，才总算将东西都安置好了。又指使林二夫妇采买了些丫头小厮。将小厮交给林二夫妇□□，留在前院使唤。自己挑了六个颜色最好的丫鬟留着。将剩下的命兰枝领去谢婉儿院子里，谢婉儿挑了四个。剩下的两个送去了白姨娘院子里。
    林寒川将宅子里打理的舒舒服服的，才想起了积分系统。摸出小镜子一看，镜面还是零分，看来积分变动只针对红楼梦里出现的人物。
    作为林妹妹的便宜姐姐，先朝黛玉下手再方便不过。林寒川虽然幼年出家，远离红尘，可是世上又有哪里是纯然干净的地方。寺庙里小师兄们不甘寂寞，将买来的杂书换了封皮藏在经书里，林寒川不小心摸到过一本，便食髓知味，有空便去藏经楼里淘宝。当然读过红楼梦，虽然几十年过去，书上讲什么早就忘了。可是少年怀春之时，却是实实在在地喜欢过林妹妹。

　　☆、第5章 林妹妹

五十五年梦幻身。
    林寒川两世为人，已过知命之年，此刻却仿佛又回到了少年时代，忐忑又期待，不知林妹妹是怎样的神仙佳人。他派了林二夫妇请林黛玉明日里过府一叙。
    荣国府贾母房里，众人刚用完中饭。便见几个媳妇在门口回话，不一时便换了丫鬟到贾母跟前。
    “回老太太，外面有一个四十多岁的媳妇，说是谢夫人使来的，求见林姑娘。”
    林黛玉正同姐妹们说话，耳朵尖，听见有人要见自己，不由好奇的转过头来。
    “哪个谢夫人？”贾母也是一怔，林家的人不是死绝了么？
    “说是林姑娘的亲姐姐。”丫鬟话音一落，众人便都向黛玉瞧来。
    “妹妹家里不是没人了么？怎么还有亲姐姐，想必生得和妹妹一般。怎么竟嫁人了么？”宝玉一听，从贾母怀里出来，扶着黛玉的椅背道。
    林黛玉也恍惚了片刻，自己小时候倒是有个庶出姐姐。只是母亲过世后，父亲便将自己送来外祖家教养。这个庶出姐姐，相处的日子实在不多。林黛玉只记得小时候向祖母请安时方能见上一面。她隐隐约约知道母亲不喜欢父亲那些姨娘并庶出姐姐，所以也从未亲近过。
    “玉儿，不曾听你娘提前过你有姐妹哪？”贾母有些疑惑，敏儿怎么从未提前过这回事。
    “回外祖母的话。玉儿是有一个亲姐姐，小时候养在祖母身边，我和母亲都不常见的。只是听父亲说姐姐嫁去了洛阳谢家，怎么会在京城里，玉儿也好久没见着姐姐了。”林黛玉此话一出，众人便知是林如海庶出的女儿。
    “传进来罢。”贾母听完道。
    林二家的一进来便有些愣怔，这府里的人都穿的彩绣辉煌的，真是晃眼睛。定了定神，一眼便瞧见了穿着浅色衣服的林黛玉。
    “请老太太安。”
    “罢了，起来吧，鸳鸯看座。”鸳鸯便指使小丫鬟搬了把椅子过来。
    林二家的没敢坐，又过来给林黛玉请安：
    “夫人前些日子刚安顿在京城，便惦记着大姑娘。明日里预备着来接大姑娘过府里聚聚。”
    不过一个庶出姐姐罢了，还配不上与我的玉儿来往，贾母随意寻了个借口，准备拒绝，却听黛玉道：
    “姐姐惦记，玉儿感念于心。玉儿也好久没有见着姐姐了。”林黛玉瞧见林二家的便心里一酸，又见姐姐记挂着自己，心里便微微有些暖意。父亲临去时叮嘱姐妹扶持的话犹在耳边。
    贾母有些不悦，不过见黛玉当场答应了，也不好说什么。只打发林二家的走了。
    林黛玉回到卧房，请了王嬷嬷过来：
    “王嬷嬷可还记得姐姐？”
    “姑娘说是琼姐儿？”
    “是。”姐姐闺名是叫林琼玉，可是明明比自己大，为什么从前府里都唤自己大姑娘呢？黛玉想着，便问了出来。
    “这，夫人……姑娘身子尊贵，才如此称呼的。”后院阴私，怎能同姑娘说亲娘的不是。
    黛玉听见夫人两字，便有些明白了。
    “嬷嬷可记得姐姐有什么喜好？咱们明日里要去姐姐府上逛呢。”
    “老身这倒不清楚，琼姐儿当初养在老太太院里，听说颇为乖巧。”
    林黛玉见问不出什么来，便随意包了些姐妹间常送的玩意儿，想了想，又添了自己以前做的一个荷包。
    “姑娘，明日里咱们去去就回来，老太太像是有些不高兴。”紫鹃素擅察言观色，老太太脸上那一抹不虞之色没逃过她的眼睛。
    “说起来，外祖父只有两位舅舅和我母亲，没有其他子女了么？”黛玉有些疑惑。大舅舅和二舅舅身边都有庶子庶女呀。
    “也有，几个庶子没有养大，庶女嫁出去后便没了来往。”紫鹃犹豫了半天道，林黛玉不禁有一丝凉意在心底泛起，想了想自己的母亲，便不由打住。
    主仆几个正议论着，宝玉掀了门帘进来：
    “妹妹明日里可是要去你姐姐府上，老太太吩咐说多带些人，去略坐一坐就回来。好妹妹，你也带着我去罢！”
    “我们姐妹多年未见，自然得说一会子话，带着你可算什么呢。”林黛玉孤身一人，无亲无眷，虽蒙老太太和贾宝玉照看，终究有寄人篱下之感，一举一动不得自由。往日里常羡慕别人都有父母兄弟，自己如今也有了个亲姐姐，心里却是喜欢的。
    次日，林二夫妇果然又带了丫头婆子登门拜访，接林黛玉过府小住。贾母等用完中饭，才安排了鸳鸯带着丫头婆子跟着去，又嘱咐道：
    “说会子话便早些回来。”
    黛玉在贾府甚少出门，只以前随着三春姐妹在王家走动过，终究不是自己家的亲戚。这日带了紫鹃雪雁和王嬷嬷，坐上马车前往谢府做客。
    谢府离荣国府很近，黛玉不一时便下车换上了谢府预备好的轿子，从正门直接抬进了林寒川的院子。
    林寒川早从房内迎了出来，见了黛玉，不由呆了呆，果然如书中所言。虽是十二三岁年纪，却生得眉目如画，自有一番风流态度。忙执了手让进房里。
    林黛玉也打量姐姐，见与自己生得有三四分相似，衣饰简洁，气质清隽，不由存了一丝亲近之意。又见谢府的下人衣着不见艳色，方才想到姐姐同自己一样热孝在身，不由又有一丝悲意。见自己带来的鸳鸯等贾府下人都是鲜艳服色，盛装浓抹。两下相交，亲疏立现。
    林寒川同黛玉厮见毕，便打发兰枝带着丫鬟在西偏房招待贾府众人，只鸳鸯紫鹃在跟前伺候。
    “有五六年没见了吧，妹妹倒出落成了个大美人儿。近来身子可好些，吃的什么药？”
    “姐姐谬赞了。外祖母给配了些人参养容丸在吃。听父亲说姐姐身在洛阳，怎么竟来了京中？”
    “你姐夫预备明年春闱，便举家迁来。”
    两人问完近况，才说到林府诸事及林如海去世，不由抱住哭了一场，鸳鸯等再三解劝，方才好了些。

　　☆、第6章 积分变动

林寒川想同黛玉说些私房话，无奈鸳鸯紫鹃一直紧跟着。便遣外厨房置办了些酒菜，吩咐春枝道：
    “妹妹身边的这几位姑娘都是好的，你仔细照看她们用些酒菜。”
    “夫人疼我们，原不该辞的。只是来时老太太说了，让我们不要叨扰太久，赶着回去用晚膳呢。”鸳鸯笑着道。
    “我与妹妹多日未见，自然要留一两日才好。姑娘们安心用饭罢。”
    “夫人心疼林姑娘，只是老太太怪罪下来，我们也担当不起。还请夫人体谅。”老太太来时三令五申，让黛玉见见便罢。鸳鸯怎么敢留黛玉过夜？老太太本来不打算让黛玉出门的，只是不好拂了她的意，拦着不让她见林家亲戚。到底是心疼外甥女，才做了让步。
    “姐妹们相聚，老太太哪有怪罪的理？我与妹妹还有些体己话，姑娘且去用饭罢。”林寒川懒得周旋，直接道。
    “既然姐姐一片好意，鸳鸯姐姐和紫鹃就先去席子上用些酒菜。”林黛玉道。
    “林姑娘，老太太吩咐了要早点回去。”
    “姐姐这里挺近的，我们用完饭回去也不迟。”林黛玉刚与姐姐见面，话都没说几句呢，就这样回去可算什么。
    鸳鸯紫鹃见林黛玉如此说，也不好坚持，只得随春枝去了。
    “妹妹刚来府上，自然要住几日才好。”林寒川使唤小丫鬟去院子里的小厨房端几个菜上来。
    “能见着姐姐，玉儿已是满足了。再劳外祖母惦念，岂非不孝？”
    “妹妹在荣国府住的可还自在？”
    “外祖家一切都好，我与他们府里的姐妹们一般待遇。”
    “妹妹身边的雪雁和王嬷嬷倒是来了，林大夫妇呢？林二他们盼了好久呢？”
    “林大管家同琏二哥哥操持父亲后事，将府里的下人都给了银子遣散了，这也是父亲的意思。”
    “父亲不是让林大夫妇跟着妹妹，林二夫妇跟着我么？”
    “父亲是说过。不过林大管家父母亲朋皆在南边，我不忍心见他们骨肉分离。又有琏二哥哥替他们说情，我便把卖身契让琏二哥哥给他们了。”
    “那父亲给我们姐妹留的东西，妹妹可心里有数？”好个纯良的小姑娘，贾琏的话岂是能信的。
    “记得父亲说过的。银钱我们姐妹各一百二十万两，书籍字画我都收在房里，家具珍玩并银票都老太太保管着。”林黛玉有些疑惑，姐姐难道嫌父亲分的不公么，可是嫡庶有别。父亲虽然疼自己，可对姐姐也是偏爱至极了。
    “你心里有数就好。”林寒川见黛玉知道的清楚，便也放心了。正好小丫鬟提了食盒进来。
    林黛玉瞧着，是极简单的几样素菜，看着却使人胃口大增，与荣国府里精烹细做的甜腻饭食截然不同。不由便多动了几筷：
    “姐姐这里的厨子是南边带过来的么，做的饭食倒颇为清淡。”
    “在京里买的，给她们菜谱让照着做的，妹妹喜欢便好。”姐妹俩用完饭就见小丫鬟捧着一碟糕点进来。
    “妹妹尝一点这个，京里没有的。”只怕红楼梦里也没有，林寒川和自己妻子学的，蒸蛋糕。想着小姑娘喜欢，早上特意亲手做的。
    林黛玉尝了一口，绵软清甜，忙道好吃。只是刚才已比平时多用了饭，再吃不进去。
    “既然好吃，待会就带些回去。妹妹身子弱，吃多了药也不好，我寻了些上好的燕窝和冰糖参片，妹妹每日里让小丫鬟熬些喝。”
    “多谢姐姐。”林黛玉眼眶发红，在荣国府里虽然样样都比着三春姐妹，可自己毕竟是外人，下人们做做样子就不错了。自己只额外配了些药丸便有人说三道四的，就是有老太太和二哥哥送了好东西给自己，也有不少人眼红呢。
    “你我姐妹间还客气什么，妹妹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开口。外祖家再好，也不比自己家里，姐姐知道妹妹的难处。马上就是年节了，想必老太太不舍得妹妹出来。等年后我给妹妹收拾个院子，接妹妹过来多住几日。”
    “如此有劳姐姐了。”
    正说着，鸳鸯紫鹃过来催黛玉回去。林寒川吩咐林二夫妇同贾家下人一道送黛玉回去。
    “妹妹怎么这个时辰才回来，都已用过晚膳了。我这里有点心，妹妹先垫一垫。”宝玉在荣国府里望眼欲穿。
    “我在姐姐家吃过了。”林黛玉向贾母问安毕回了房间。紫鹃和雪雁正在整理东西。
    林黛玉瞧了瞧，见除了自己吃过的点心，还有两包燕窝一包冰糖。还有几匹上好的布料并胭脂水粉。
    “姑娘，这胭脂水粉可都是上好的，比三姑娘托人从外面买的都强许多呢。”紫鹃道。
    “姑娘，这些布料也是质地上乘，不像是京里时新的。倒和咱们南边的有点像。还有这几匹纱，又软又密，裹在棉袄外面也好看。”雪雁素来针线好，看见好布料便爱不释手。
    “姐姐给的太多了，咱们留着些，剩下的给姐妹们分了去。”
    林寒川送走了林黛玉，便琢磨着收拾个院子出来，五个院子现下都占了，总不能让白姨娘再腾出来。
    思索了半天也没什么好法子，晚上睡觉的时候习惯性摸出来小镜子看看，见居然有了数字，只是为什么才是五分？照这速度，得猴年马月呀。出师不利，林寒川有些郁闷。

　　☆、第7章 谢彦的看法

次日起来，林寒川琢磨着，照现在这个速度，得在红楼同人世界里打工到猴年马月哪。思来想去，都没有什么好法子。听过林二夫妇在荣国府情形的回禀，又见贾家丫鬟在自家府里的表现，林寒川深知世家大族，绝非寻常门第可比。在荣国府老太太眼里，自己这个庶出姐姐只怕不值一提，要将黛玉接出来是难上加难。
    且不说很难将黛玉接出来，就算接出来，总不能和自己住一个院里。谢彦不知怎么想的，虽然大部分时间都在书房苦读，但一有空就溜达到自己院里。说曹操，曹操就到。
    “夫人，大爷过来了。”兰枝掀起门帘。
    “大爷这会子过来可是有事？”林寒川略微有些烦躁。
    “无事，过来同夫人一起用膳，夫人院子里的厨娘手艺不错。”
    “大爷既喜欢，我派她们到书房伺候。”
    “不必了，在这也是一样的。来回走动倒可消食。”
    林寒川无语，兰枝和春枝伺候夫妇俩用餐毕，谢彦道：
    “我刚去妹妹房里，听闻夫人的妹妹昨日里也来府上，怎的一会就走了？妹妹还念叨没有见上一面呢。”
    “她外祖家规矩大，一直催着，我也留不住。”
    “我前两日去了几次文会，倒听了些与夫人妹妹有关的消息，只是不好与夫人说。”谢彦素日从不屑捕风捉影，八卦些后宅私事。只是事关爱妻，不由有些上心。
    “什么消息，大爷但说无妨。”
    “也当不得真，是从荣国府小厮嘴里流传出来编排主子的话。说是夫人妹妹与贾家的凤凰蛋从小便同吃同宿，如今都十二三岁了还一起住在荣国府老太太房里。男女七岁不同席，如此行事关碍女儿家名节，荣国府的小少爷倒是没事，说起来不过年少风流。”谢彦的婚事艰难，与自己未成亲便有了庶女名声不好有关，对这方面敏感的很。如今想来倒有些庆幸，机缘巧合，得了如此温柔良善，一心帮衬自己的夫人。
    “凤凰蛋？”
    “据说荣国府甭管谁得罪了那位小少爷，都得被老太太叫去骂，说那贾宝玉在他们府里是天王老子都不为过了。”
    “那我妹妹，将来要是能与贾宝玉成亲……”
    谢彦打断他：
    “夫人为何有这个念头。岳父家世代书香，清贵门楣。观夫人之为人行事，便知令妹必是不凡，那贾宝玉绝非良配。”
    “大爷何出此言？”木石前盟，三生缘定。才子佳人，天造地设的一对儿！林寒川有些心酸，去他妈的小广告，好容易来到林妹妹的身边，怎么就没占了宝玉的身子呢。
    “夫人有所不知。这荣国府里宝二爷深受老太太宠爱，平日里最是憎恶读书写字，只同府里丫鬟姐妹们调脂弄粉。贾府下人们还将宝二爷特制的胭脂方子拿出来卖呢。京里的公子哥儿多不屑与之往来，不过这宝二爷也不寂寞，听说前段时间同贾府家学里一个美貌公子……很是亲热。夫人，岳父探花郎出身，科举入仕，若在天有灵，想必也不甘有这么一个纨绔女婿吧？”
    “只要这宝二爷对妹妹好，便罢了。”调脂弄粉怎么了，那也是门手艺。再说，林如海与贾敏生前将黛玉托付给荣国府，打的怕就是这个主意。宝黛成婚，自己既能完成活人的心意，也能兼顾死人的愿望，岂不一箭双雕？
    “据说这位宝二爷最是惜香怜玉，不止对令妹好，还有一屋子伺候的丫鬟。如今风言风语传的难听，说夫人妹妹与另一位客居的姑娘一同争宝二奶奶的位置呢。我知岳母大人教导有方，想必令妹同夫人一般贤惠。只是荣国府里宝二奶奶的位置，却不是贤惠就能坐稳的。”
    “依你之见呢？”林寒川也不是很喜欢贾宝玉，他知道宝玉本性良善，但若是他有女儿，必不肯嫁给这等惜香怜玉之人。他想知道红楼同人世界里土著人的看法。
    “以夫人娘家的清贵名声，夫人妹妹必能寻一个才貌相称的良人。何必高攀国公府门第呢。”谢彦自有了继母后便只与妹妹亲近些，如今见夫人也只姐妹两人，心下怜惜。
    “白姨娘来了。”春枝掀了帘子回道，夫妻俩便止住了话题。
    “大爷原来在这里呢。”
    “你来此作甚？夫人不是免了你的请安么？好生在院子里看顾大姐儿。”
    “听书房的小子们说大爷这几日身子有些不舒服，妾身放心不下。”
    “不敢略感风寒罢了，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怪不得前几日没来蹭饭，原来是感冒了。林寒川略微有些诧异。
    “妾身不盼大爷为官做宰，只求别看书熬坏了身子。”白姨娘拿手绢拭眼睛，就算是瞎子也看得出来她对谢彦一往情深，林寒川不由嫉妒了。
    “我知你是担心我，只是春闱在即，说这种话不免有些晦气。”谢彦皱了皱眉，他如今正豪情满怀，预备科举晋身后一展长才。乍然听了白姨娘的话，虽是为他着想，不免有些芥蒂。
    “大爷明鉴，妾身绝没有……”
    “罢了，知道你没有那个意思。这些日子你就在院子里看顾大姐儿，无事不要出来走动。现下回去吧，我与夫人有事相商。”谢彦打断她。
    “大爷还有什么事？”林寒川思量着谢彦的话，的确有些道理。这社会不提倡自由恋爱，林黛玉的名声是要想法子保全才好。
    “无事。府里这些日子有夫人打理，自是斤斤有条。只是……”
    林寒川见不得他这吞吞吐吐的样子，懒得搭理。
    “我见夫人管教下人的法子甚是新颖，他们不但服色齐整统一。还听说伺候五天休息两天，都背地里称赞夫人呢。”
    “大爷将来做了官不是也有统一的官服和休沐的日子么？”还没来得及按不同部门制作工作服呢。
    “不止这些，听闻他们的差事还每月轮换一次。”
    “若是主管一件事，天长日久保不齐有品行不好的中饱私囊。若是每个月轮换一次，要账目交接清楚，能做的手脚也少。”府里大部分活一般人都能干，技术工种的少。还没来得及设监督岗位呢。
    林寒川开得是航空公司，他掌握的技术在这个世界里根本没有用武之地。管理岗位其实也不是他专长，不过在古代内宅折腾也够了。
    谢彦若有所思，如今朝廷发愁的就是兵权割据，政令不通。若是将士也能轮换……
    林寒川不理他，看来不论是为林黛玉的健康考虑，还是她的名声着想，都得将她从荣国府里挪出来，头疼，这事不好办哪。

　　☆、第8章 联手

林寒川想了半日，也没什么好法子将黛玉接出来。只好先改善自己这边的条件，得给黛玉偶尔来住准备一个院子。
    前院不能给女眷住，自己的院子不想挪，谢彦的书房不能动，白姨娘的院子预备将来给谢彦的女儿们来住，谢婉儿的倒是出阁后可以挪给黛玉。
    林寒川慢慢盘算，也不着急，小广告只说赚够积分就可以，又没说时间限制。更贴心的是，当初提到过，红楼同人世界与现代世界的时间是不同的。也就是说不管他浪费多少时间，在现代世界里只是一瞬而已。自己有此奇遇真是上天厚待。
    因此他每日里悠悠闲闲的，不是赏玩房屋器具，就是摸摸春枝的小手。只是时间长了，不免有些无聊。去谢彦的书房里寻了些杂书来看，发现都是些经典套路，什么才子佳人后花园的，一点新意也没有，连胡编乱造的电视剧也比不上。林寒川都有心自己上手写本小说了，只是拿起笔又打消了雄心壮志。先不说他不会写毛笔字，就是会写，以他的文学修养，只怕连个故事都说不通顺。转眼就是年节，谢府人口简单，倒也不显忙乱，抽空还给荣国府送了份礼。顺便请林黛玉过来吃年酒，贾母以贵妃省亲替黛玉拒了。
    “玉儿这个庶出姐姐的来历，你可打听清楚了？怎么最近巴着玉儿不放，可是有什么事情要求到咱们府里么？”
    “奴才打听得谢家在长乐街置办了府邸，看行事倒不像来府上打秋风的。好像谢大爷在预备春闱，咱们府里可也帮不上忙。”贾母听了便放下心来，不再过问。只是吩咐王夫人预备回礼。
    王夫人将回礼加厚了一倍，心里止不住的得意。老太太不清楚林如海这个庶长女从哪冒出来的，她可清楚得很。贾敏从小娇生惯养，未出阁时在家里尊贵得很，整日同贾政谈诗论文，何尝将她这个嫂子放在眼里。
    贾敏饱读诗书，王夫人大字不识。姑嫂俩很是合不来，有过几次暗地里的争执，老太太和贾政都偏心贾敏，她作为媳妇只得忍气吞声，还得笑着伺候。后来贾敏许了人家，她协助操办婚事，找借口替换了一个陪嫁丫鬟。
    贾敏成婚后夫妻相得，王夫人很是嫉妒，她不怪自己大字不识一个，与贾政沟通不来，却把怨气逼向与林如海琴瑟和谐的贾敏，暗中嘱咐了丫鬟一番。不想那丫鬟不争气，好长时间都没有喜信传来，她便也死了心。不料几年后竟生了庶长女，只可惜红颜薄命，玩不过她那小姑子的手段。
    后来贾敏去世后，她心里的芥蒂便消了些，谁知道又来个病歪歪的女儿，老太太比亲孙女还宠，放在她的宝玉身边，王夫人每每暗恨，直到宝钗来时才好了些。如今有了这谢夫人的音讯更是喜上加喜，王夫人坚定地认为林琼玉是和她站一条线上的，怪不得老太太那样提防，林黛玉出去时还将半刻不离身的心腹丫鬟派去跟着。
    既然林琼玉这般知情识趣，不妨哪天接来府里逛逛。王夫人心里想着，有事也好商量。
    林寒川见了荣国府的年礼，颇有些意外。晚上睡觉时更是惊讶，镜子里的积分成了十五，林寒川百思不得其解。随手点了点，竟出现了一行字：来自王夫人的感谢，十分。
    自己什么也没做阿，怎么就得到了王夫人的谢意。忍不住自言自语道：“这王夫人的心愿是什么呢？”
    没成想镜子上立刻出现了一行字：“让林黛玉远离贾宝玉，若能完成，加一百分。”
    一百分，我的天哪！
    且不说林寒川渐渐动摇了心思，打算和王夫人狼狈为奸。
    荣国府这面贵妃省亲霎是热闹，黛玉原本打算一展奇才，技压群芳，谁料只得机会做了一首诗，心里不快，便替宝玉做了一首。贾妃只夸奖了她替宝玉做的那首，却将她和薛宝钗相提并论。
    贵妃省亲，荣府众人俱有赏赐，阖府里喜气洋洋。黛玉扶了紫鹃的手回去，却不防听到廊下两个婆子在议论：
    “不愧是贵妃娘娘，好大的排场，连我家丫头也得了赏赐。”
    “贵妃娘娘赏的，不过讨个吉利罢了，能有几个钱。王婆子的儿子运气好，先前得了个园子里采买的差事，那油水才多呢。”
    “说起来这会太太奶奶们也不心疼，银子花的跟流水似的。”
    “你不知道呢，据说花的好像还有林姑娘的银子。”另一个婆子压低了声音道。黛玉听了自己的名字，朝紫鹃摆摆手，两人悄悄听着。
    “林姑娘？她不是无依无靠在府里吃白食么？”
    “你有没有见识，姑爷就她一个女儿，自然钱财都跟了她来，没见琏二爷回来的时候有两大船么？我女儿在老太太房里当差，无意间听见老太太和太太在商量挪用林姑娘的银子呢。”
    “如此说来，当年姑奶奶这个亲倒做的值。林姑娘再带着嫁妆给了宝二爷，咱们府里可捡了天大的便宜，又得了人又得了银子。”
    “可不是，咱们宝二爷命好，姨太太家的宝姑娘也有钱，不是有个金锁，等着有玉的配么？”两个婆子说着低声笑了起来。

　　☆、第9章 宝钗生日

林黛玉自省亲日起便有些闷闷不乐，紫鹃知她素来敏感多疑，把婆子的话放在心上，因劝道：
    “姑娘且收些泪珠儿，那婆子的话岂能信得！往日便说姑娘一草一纸都是使用府里的，如今又说府里花了姑娘的银子。姑娘听听，这前后不搭边的话，能听得入耳么？”
    紫鹃一边劝黛玉，一边问雪雁道：
    “宝二爷呢，你请他来同姑娘说说话。”
    “刚宝二爷屋里的丫鬟说，二爷去宝姑娘家了。”
    林黛玉一听，更添悲伤，众人时常笑话宝姐姐有那样一个哥哥，自己却有些羡慕呢。不过想到如今多了个姐姐在身边，心里好受了些。
    正说着，史湘云来了。紫鹃心里一喜，史湘云与黛玉从小要好，往日来时常歇在黛玉房里，她性子爽朗，常与黛玉打趣，有她在，黛玉也能活泼几分。
    “林姐姐，二哥哥呢？往日你们不是天天一处顽。”
    “你这丫头，这么大了还整天爱哥哥爱哥哥的，也不害臊。”黛玉果然转悲为喜，打趣她道。
    “你每日里只打趣我。我指一个人出来，你要是敢挑她，我就服你。”
    “是谁呢？”黛玉和湘云开惯了玩笑，也不以为意。
    “宝姐姐。我虽比不上你，她可比你强多了。”
    “我哪里敢挑她呢。”林黛玉对薛宝钗本来就有些瑜亮情节，如今不但人人都说她好，连宝玉也喜欢同她顽。心里早就不早在，如今被湘云挑明，正待讽刺几句，不想宝玉同宝钗赶来，又有丫鬟请吃饭，便到贾母房中来。
    原来贾母正商议着给宝钗作生日，自己拿出了二十两交予凤姐置办酒戏。
    湘云晚间照例与黛玉同宿，道：
    “连老太太也疼宝姐姐，专门给了体己银子作生日呢。”一边说一边看黛玉的反应，黛玉只裹在棉被里懒得出声。她知道外祖母是真心疼她，往年生日里给的都是珍贵物件，用的着和二十两比么。不料紫鹃在外间听见了，笑着道：
    “云姑娘既羡慕，何不也向老太太讨二十两银子去，够唱戏还是够摆酒的？”
    第二日一大早，宝玉便闯了进来，求着湘云帮梳了头，才向黛玉笑道：
    “有一件喜事与妹妹说呢。”
    “有喜事你该向宝姐姐说才是。”
    “可不是呢，与宝姐姐也有干系。”
    “二哥哥，可是什么喜事？能将林姐姐和宝姐姐扯到一起？”
    “说来话长呢，林姐姐前些日子又下帖子请林妹妹过府吃年酒，老太太说府里忙，便没顾上送林妹妹去。太太慈悲，感念林姐姐的一片心意，趁着宝姐姐生日，请过府来吃酒看戏呢。”
    “二哥哥说话，我怎么听不懂了。林姐姐林妹妹的，到底怎么一回事呀。”
    “就是林妹妹现在多了一个姐姐。”
    “怎么会突然多了一个姐姐，林姐姐不是孤女才依附老太太来的么？”
    “是林妹妹的庶出姐姐，所以咱府里先前不知道。前年嫁去了洛阳谢家，才刚迁来京城呢。”
    “原来是庶出姐姐阿，还惦记林姐姐，倒是有心。”
    “是，林姐姐对林妹妹极好的。听鸳鸯说还有五分像林妹妹呢。”宝玉一脸期待。
    宝钗生日那天，林寒川果然如约而至。先拜见了贾母，又与邢王二夫人相见毕，黛玉便领着介绍了众位姐妹。王夫人在酒席上笑道：
    “谢夫人与大姑娘一看就是亲姐妹，长得也太像了。”
    贾母的笑容也顿了一顿。
    “太太说的是，竟有五分像呢。”贾宝玉细细瞧了一遍。
    众人闻言都在打量林家姐妹，林寒川也打量着贾府诸人。老太太身子瞧着硬朗。满头银发精神却好。邢王二夫人徐娘半老，犹见风姿。年轻的姑娘更是个顶个的美人儿。不由心里一叹，这么多姑娘，要是能拐两个做儿媳妇就好了。
    听见贾宝玉说话，便把目光转向他，果然是美玉无瑕！要是生在现代光靠脸就不愁吃穿了。
    林寒川骤然身处温柔丛中，未饮酒便先有了醉意。
    正自迷离间，听史湘云笑道：
    “倒像林妹妹的模样儿。”便瞧见宝玉向湘云使眼色，众人细看了后也笑，道果然不错。
    林寒川瞧着黛玉的脸色白了白，有些不解：
    “玉儿，可是身子不舒服？”
    “姐姐，她们都取笑我，说我和一个小戏子长得像。”黛玉压低了声音哽咽道。
    林寒川听了觉得心疼，虽然他不懂和旦角儿像有什么生气的。唱戏的在古代算是明星了，现在多少人都花钱整成明星脸呢。
    见众人都笑，忙将小戏子招呼在跟前，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回奶奶话，奴家小名莲儿。”
    “名字好听，长得更是有福气。我家大姐儿缺一个玩伴，你可愿意到我府上？”莲儿一听，哪有不愿意的，她们跟着班主唱戏，辗转流离，不知吃了多少苦。熬出头也不过是在富户家里挣个姨娘。如今在国公府上被人看中，心里都开花了。
    黛玉也乐了，姐姐竟然说这小丫头长得有福气，还立马替她赎了身，可不是个有福气的？
    林寒川搅了这么一回，众人也都跟着乐了，哪有人夸和自己像的人，长得有福气的。

　　☆、第10章 黛玉的心愿

王夫人寻了个空，与林寒川单独说话。
    “想不到你都这般大了。”
    “太太？”林寒川试探道。
    “我还记得你姨娘同你一般大时最喜欢穿桃红色的衫子，想不到她这么福薄，竟早早去了。”王夫人说着擦了擦眼角。
    “姨娘若泉下有知，想必也感念太太记挂。”原来王夫人与原身的姨娘认识。
    “你姨娘是我陪嫁丫鬟里最出挑的，模样好，性情也好，只可惜命不好，遇上了那妒妇。”
    这说的是贾敏？林寒川不太确定。
    “好在你争气，竟作了正头太太。府里可好，有什么短缺的只管来找我。”
    “谢谢太太，家里人口简单，倒也能过得去。”一时又想起让林黛玉远离宝玉的一百分，试探道：
    “我见妹妹每日里同宝二爷在一处，小孩子家不懂事，岂不绊得宝二爷连书都读不得？我寻思着接妹妹去府里住几日。”王夫人觉着这话说到了自己心坎上，忙抓着林寒川的手道：
    “可不是这话？宝玉是我的命根子，整日里同姐妹们混在一处，惹得老爷生气。她们姐妹们都尊贵惯了，又有老太太护着，可不平白害了宝玉？你虽是好心，这法子却使不得。老太太看大姑娘比亲孙女还亲，断不肯的。”
    “太太可是有什么法子？”林寒川现在还真没本事抗上老太太。
    “我如今也是没法子，只是心疼我的宝玉……”
    “林姑娘来了。”林黛玉素日不大往太太屋子里来，今日听完戏不见了姐姐，问春枝才知被太太唤去同班主交接小戏子的文书，才寻了来。
    “大姑娘来了，莲儿同小姐妹告别。你姐姐在这等着呢，你陪你姐姐说会话。”
    话音未落，就见兰枝领着莲儿进来。
    “回奶奶，都办妥了。”
    “那便好，你就唤莲枝，日后跟着你兰枝姐姐吧。”
    “莲枝？这名字好。”宝玉宝钗湘云从门口进来。
    “你们姐妹怎么都过来了？老太太呢？”王夫人道。
    “老太太乏了，打发我们出来玩呢。”宝玉回道。
    林寒川见时辰不早，便同众人告辞，林黛玉多送了几步：
    “姐姐下次来不必带这么多东西了，上次的燕窝还有好多呢。缎子雪雁替我裁了些衣裳，天天换着穿都够了。”
    “听说贾府的姑娘们都是统一做衣裳，怕你穿不惯。”
    “衣服和首饰我从南边带了来，并不用他们家的。”
    “玉儿，我是你亲姐姐，有什么想要的只管同我说。我虽然没有荣国府富贵，但只要是妹妹想要的，姐姐定替你寻了来。”林寒川琢磨着回去得找小镜子看看黛玉的心愿是什么，如果是嫁给贾宝玉，得看看值多少积分。自己是赚王夫人的还是赚黛玉的。当然，如果积分差不多的话，林寒川希望宝黛二人终成眷属。
    “姐姐，玉儿有一个心愿。”林黛玉低头道，林寒川瞧见她红了眼眶。
    “玉儿只管说。”
    “姐姐，自父亲去世后，我便来了外祖家。外祖家逢年过节便祭祀祖先，我看着便替爹娘伤心，他们膝下无子，无人祭祀，想必在下面凄凉的很。我每年清明节都做梦，梦见他们过得不好。”
    “妹妹，梦里的事当不得真的。”林寒川劝道。
    “姐姐，我总觉得是真的。我想回去给父母和祖父母上柱香。”
    林寒川可不想离开京城，他好不容易同荣国府攀上关系，正想着更近一步呢，忙道：
    “扬州太远，千里迢迢，老太太必不放妹妹回去。我回去后即遣林二夫妇替咱们姐妹去墓前祭拜，想必清明节能赶得到。”
    “也只得如此了。”
    林寒川见黛玉神色郁郁，在这个普遍信奉鬼神的世界里，想必林黛玉压力很大，忙又想了一个法子：
    “既有心，在哪祭拜都是一样的。让林二夫妇携些香烛纸钱去林家列祖列宗墓前祭拜，咱们姐妹俩在京城寻一座寺庙给父亲上柱香，烧些纸，再请僧尼念些经文，岂不更好？妹妹若有空，这些日子可抄些经文，到时烧给父亲。”
    “如此甚好，姐姐果然考虑周全。”
    林寒川别了林黛玉回府，先遣了林二夫妇去往扬州，才摸了小镜子出来，积分变成了二十，忍不住叹了口气，怎么这么慢呢。
    林黛玉卸下了心头重担，每日里只在房中抄录经书，也不大同宝玉说话，王夫人见了深为满意，这林黛玉的庶出姐姐果然是个有用的。
    宝玉见林黛玉不理他，未免有些无趣，幸好有宝钗在旁，每日里说话。这日，正在房里同丫鬟们顽，听见贾妃手谕命他们进园子里居住，顿时高兴的手舞足蹈，跑到老太太怀里撒娇：
    “老太太，我看着怡红院好，我就住那。林妹妹住潇湘馆吧，离的近，又都清幽。”
    “好好，宝玉说什么就是什么。”
    “你喜欢，你妹妹未必喜欢。”王夫人变了脸色，她本来盘算着宝玉必定选怡红院，便想将潇湘馆占给宝钗。因向黛玉笑道：
    “不知大姑娘喜欢哪一处？我好派人给你们收拾。”
    “我瞧着秋爽斋里的芭蕉倒好，我原先在南边的窗子前也有的。”黛玉冰雪聪明，如何不明白王夫人的意思。
    “既然大姑娘喜欢，那就住秋爽斋吧，那里的海棠花也好，正衬大姑娘。”最后薛宝钗住了潇湘馆，探春住了蘅芜院。

　　☆、第11章 探花郎

春闱在即，林寒川少不得分了一些心思在谢彦身上。
    “夫人，治大国若烹小鲜，家国一体。管家理院的手段或可化用成治国良策。”
    “若这样，后院妇人岂不都是治国良相？还是不同的，世运之明晦，人才之盛衰，其表在政，其里在学。全在于大爷这样的读书人，妾身懂得什么。”
    林寒川快被烦死了，谢彦大概有考前综合征，神经质的将所作的策论一卷一卷地念给自己和谢婉儿听，还逼着发表意见。他觉着这几天耳朵嗡嗡的响，像绕着一大群苍蝇在飞。
    “夫人此言差矣。帝王将相幼时莫不都长于妇人之手，更有不少贤德女子世代传颂。夫人出身书本网，何必自谦若是？”
    林寒川有些诧异，在这个“为人莫作妇人身，百年苦乐由他人”的社会，居然有谢彦这样潜在的女权意识家，忍不住对他刮目相看。
    “哥哥说的是，嫂子管家理院的手法前所未闻，就是账本我也看不懂呢。”谢婉儿定了五月份出阁，整天跑过来同林寒川讨论管家事宜。
    在林寒川对兄妹俩忍无可忍之际，谢彦进了会试考场，谢婉儿整日担忧，见林寒川无事一般，忙问道：
    “嫂子笃定哥哥这次能中了名词么？”
    “嗯。”中不中无所谓。
    谢彦三日后考完回来便大睡一场，之后倒好像正常了，每日里还是如从前一般看看书，蹭蹭饭，甚至突然对齐哥儿上了心，替话都说不利索的儿子开蒙。
    林寒川不忍看他虐待儿童，将齐哥儿从谢婉儿院子里抱在跟前。
    不过数日，便有报喜的人来，谢彦竟中了第五名。林寒川准备替他张罗着庆贺一番，不料谢彦拒绝道：
    “我往日自负才学过人，在洛阳罕逢敌手，原想夺得会元，谁知才得了第五名。”
    “京师为万人所朝，人才之盛岂是洛阳可比。第五已是不错了。”林寒川不明白谢彦怎么想的，中了不就行了嘛，追求名次做什么。
    谢彦不听劝，只在书房日夜攻读，以备殿试。
    皇天不负有心人，果然在殿试得了探花郎。
    翁婿两探花一时传为美谈。
    贾府也得了消息。
    贾母暗道从前小瞧了谢家，忙命王夫人备了重礼。
    “老太太，不如儿子带了宝玉亲自去。一来庆贺外甥女婿少年高中，二来也好让宝玉进益些。”
    “政儿说的是。宝玉是有大造化的，若是得了外甥女婿指点，将来挣个状元也使得。”贾母不禁有些飘飘然，当年果然给敏儿选了个好姑爷，两个女儿都是好的。庶出的都配了个探花郎，玉儿这个嫡出的可不得配个状元郎？
    林黛玉也喜上眉梢，只有宝玉不大乐意，私下抱怨道：
    “林姐姐那样的清贵美人儿，怎地配了这么一个禄蠹，沽名钓誉之辈！”
    “你万不可当着林姑娘那样说。”袭人嘱咐道。
    不料林黛玉还凑巧听见了，当下冷笑一声。姐夫是禄蠹，那爹爹也是沽名钓誉之辈了。
    宝玉抱怨归抱怨，还是随着贾政一起去谢府登门道贺。
    谢彦尽心接待，夜间同林寒川闲话，不解道：
    “荣国府行事很是奇怪，不是赦大老爷是袭爵的么？怎么听政公与宝兄弟的口气，竟像是荣国府正经当家人？”
    “老太太偏心，据说正堂都给了二老爷住，大老爷只缩在花园里。”
    “素闻政公最是知书识礼，怎如此不顾长幼尊卑？”林寒川的话戳到了谢彦的伤心事，使他对素未谋面的贾赦同情了一把。
    谢彦中不中林寒川原不在意，他操心的是马上就到清明佳节了，答应黛玉的可得办到。
    京城里的寺庙都香火太旺，免得碰到不该碰到的人，林寒川无意干预国家大事，只想窝在院子里埋头挣积分。因此，令小厮选了一个京城外的小寺庙，提前让人去准备了，才去荣国府接黛玉。
    果然夫荣妻贵，在贾家的待遇提高了不止一个规格，轿子直接抬进了老太太院子里。
    林黛玉上次和姐姐约好了，早早在老太太房里等着，宝玉宝钗也在。
    林寒川请了老太太安，向黛玉道：
    “明日就是清明了，我已选了京城外一个清静些的寺庙，妹妹可都收拾妥当了？”
    “都已收拾好了。”
    “去寺庙做什么？”贾母不解。
    “我们姐们俩预备请僧人诵些经文，再亲自祭祀一番先父母。”林寒川道，其实他人老了，实在不想折腾，后悔没选京城里的寺庙，再去打听得时候都已约满了。
    “咱们府里就有姑子，玉儿身子弱，不必这么折腾的。”贾母道。
    “老太太，玉儿不孝，多年来都未曾有杯酒之奠。这次姐姐专门寻了一个灵验的寺庙，还请老太太体恤玉儿的一番心意。”林黛玉又不是聋子，贾府姑子们的风言风语府里快传遍了，到那种地方祭祀先人？
    “既如此，让你琏二哥哥和你一道去罢。”贾母还是不放心。
    “老太太，我也去。”宝玉不甘落后。
    “老太太的心意我们姐妹领了。只是祭祀先父母，旁人去了恐怕不妥。林寒川看宝玉的样子像是去游春，黛玉听了脸色都变了。
    “宝玉不是外人，既不要琏儿去，使唤的人得多带点。”贾母说着吩咐鸳鸯去安排人手。
    “老太太，去城外路有些远，我们姐妹预备今日去了，明日做法事，后日才启程回来。小寺庙可容不得这许多人。我门家大爷会接送，老太太尽管放心。”
    “既有外甥女婿接送，那便罢了，只是早去早回，紫鹃一定要带的。”贾母嘱咐黛玉，黛玉应了。

　　☆、第12章 停云书院

见黛玉主意已定，又有姐姐姐夫随行，老太太没奈何只得准了。宝玉却是任他如何撒娇都不许的，只哄着他些别的。
    谢彦早命人准备好了车轿马匹，一行人收拾停当，往京城外驶去。
    林寒川打听到的停云寺果然偏远，中午饭毕起身，晚间方到。
    寺院主持知道有大户人家来做法事，早备了素斋相候。
    斋饭虽干净却寡淡无味，林寒川吃了几口就撂下筷子，早知道就带些腌菜来了。
    谢彦吃完，将林寒川剩下的都端过去吃完了。
    “斋饭有的是，大爷何必吃剩饭。”林寒川皱了皱眉。
    “出家人素来节俭，拿多少吃多少，在寺里剩饭不好。”谢彦悄声解释道。
    用得着你解释，我就是斋饭吃多了才不想吃的。林寒川默默吐槽，他虽然对寺庙有一种天然的归属感，但实在受不了不见半点油星的伙食。
    林黛玉见了，先是羡慕姐姐姐夫伉俪情深，待听了谢彦的话，低头默默的吃完了。
    用完斋饭已不早了，林寒川同黛玉住了一间，紫鹃和春枝住了隔壁，谢彦自要了一间，小厮们胡乱占了两三间。
    紫鹃和春枝伺候林寒川和黛玉睡下方回了房里。
    黛玉抱着姐姐的胳膊，只觉得心里比往日安稳了不少，这世上，还有姐姐与自己血脉相连。
    林寒川却动也不敢动，若有若无的香味勾的他浮想联翩，过了好一阵子才合上眼睡了过去。
    次日还是春枝过来将他唤醒。姐妹两人着了素服，在主持的指引下作了场法事，谢彦也上了烛香。
    林寒川晚上没睡好，昏昏沉沉走完流程才清醒了过来，看时间是赶不回去了，便琢磨着去附近转悠。
    林黛玉也要跟着去，她在贾府也只待在老太太房里，去园子里住才得到处走动。如今出来了自然不想闷在房里。
    乘了马车走了一会子，竟有一个小村子，刚下过雨，有不少农民赶着牛在耕地。谢彦和黛玉是第一次见，好奇的不得了。
    有不少小孩子第一次见着马车，都远远的围了过来。
    “过来，给你们糖吃。”谢彦抓了一把松子糖，见小孩子面面相觑，都不肯过来，便用力撒了过去。
    小孩子都抢着去拣，谢彦瞧着好笑，这些小孩子也太好玩了。
    只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站着不动，谢彦有些诧异，走进了问道：
    “你不喜欢吃糖么？”
    “喜欢。”
    “那怎么不去拣？”谢彦说着又取了一包给他。
    “哥哥说不吃嗟来之食。”
    “是大哥哥不对，这个你拿回去和你哥哥分着吃吧。”
    “我不要糖。”
    “那你想吃什么？”林寒川和黛玉也拉开了车上纱帘，饶有兴趣地看着小孩子笑。
    “大哥哥是好人，你能给我有字的纸么？”
    “有字的纸？是书么，你要来做什么？”
    “就是书，我哥哥想学写字，但家里没有钱买。”
    “写字要和先生学，你们村子里有先生么。”
    “先生太贵，请不起。”谢彦听了有些心酸，摸了摸小孩的头，从袖子里取出银子来。
    “这些银子，拿去给你哥哥请位先生来。”
    回了停云寺，谢彦同主持闲话：
    “附近村庄遇见了一个小孩子，竟连先生都请不起。现在这样的人家多么？”
    “施主说笑了，去年大旱，我们寺里连施了一个月的粥饭，村民们才勉强填饱肚子，哪里有余钱请先生呢。两位女施主若是做些善事，可比做法事强多了。”
    黛玉听了心里一动。晚间歇下后，向林寒川道：
    “姐姐，想不到有的人想读书都请不到先生。”
    “别说读书了，吃不饱饭的都不少呢。”
    “姐姐，咱们帮帮他们吧，一时他们着实可怜，二来积些功德，爹娘在泉下也好过些，银子我有呢。”林黛玉以前对银子没什么概念，在贾府虽寄人篱下，但除了打赏下人们钱，没有什么花银子的地方。
    “你想怎么帮？要不咱们开个学校？”
    “什么是学校，义学么？”
    “对，就是义学，以父亲的名义开个义学。请几个先生来，再招些学生。”
    “这法子倒好，也不要学生的银子。”黛玉道，姐妹两人计议到半夜，次日说与谢彦听，果然一拍即合。
    “先生我来请，此次会试有不少落第的举子，在京里待不下去准备回原籍呢，我这就将他们留下来。”
    回府后，林寒川便命人在京郊买了一个庄子，自己画了设计图，请了工匠们修建。谢彦已请了七八位书生，暂且寓居在自己院子里。
    不过一个月，便盖成了第一批房子，林寒川约了黛玉去看，方方正正的竟然没遭嫌弃，谢彦可是看不惯的很。
    “姐姐，如今可把那些孩子接来了。”
    “不着急，总得有个名字才行。”
    “停云书院怎么样？”黛玉沉吟了半晌道。
    “不错。我们是去停云寺才起了这个念头的,既然是以父亲的名义办的，要是妹妹舍得，不妨把父亲批注过的书籍都放在书院的房子里，就取名做图书馆。”
    黛玉自然愿意，回府后便到了老太太房里。
    “你姐姐又接你出去了？”贾母搂着问道，玉儿最近的气色是越来越好了，这个庶出姐姐看来倒没有坏心思。
    “恩，姐姐和我以父亲的名义开了个书院，想着把父亲留下的书籍都放过去，不知外祖母可同意。”
    “即是你父亲留给你的，自然由你做主。”
    “外祖母，开个书院也要不少银子。父亲留给玉儿的银票，玉儿想支些出来。”
    “那是你父母留给你的嫁妆，动不得的。”银子早修了园子了，哪里拿得出来？

　　☆、第13章 回到主线任务

“还有一件事求外祖母。”林黛玉捏了捏手帕道。
    “只要外祖母有的，玉儿只管提。你爹娘将你托付给我这个老婆子，自然不会让你有一丝委屈。”贾母虽不喜林黛玉开口要银子，但素日疼爱惯了的，也不忍总拂了黛玉的意。
    “停云书院是以父亲的名义办的，玉儿想将父亲的藏书都挪到书院里。父亲若泉下有知，想必是愿意的。”
    “可怜玉儿的一片孝心。我这就让你琏二哥哥去办。”贾母银子搂的死紧，对书却不甚在意。当初要不是黛玉上京时执意要将书籍全带着，只怕贾琏也不肯替她搬了来。
    林黛玉见外祖母同意，很是高兴，又陪了一会方往回走，路过怡红院，见一大群丫鬟围着宝玉，不由疑心，忙过去看。却见宝玉正一针一线绣着桃花，见黛玉来笑道：“快看看我的手艺如何，比得上雪雁不？”
    “你往日里斗草簪花也罢了，如今竟绣开花了，仔细二舅舅知道了。”林黛玉素知宝玉不喜读书，也不劝他，只担心被贾政知道了。
    贾琏办事颇为迅速，不几日就将林家藏书打包了几车，运送到停云书院。黛玉只留了书房里常用的。
    林家藏书果然丰富，林寒川随意翻了翻，谢彦同几位先生却翻来翻去，看的如痴如醉。
    林寒川虽看不太懂，却比谢彦他们更清楚这些书籍的价值。有不少珍贵文本后世已经散佚，这些书籍应当妥善保管才好。
    当下照搬现代图书馆的设置，将书都按次序陈列好，在内设了些桌椅方便看书。又趁兴制定了一些规则。
    林黛玉一条条看去，有的颇为不解。
    “姐姐，借书牌是什么？”
    “从书架上拿书时将借书牌放上去，看完了再替换回来，免得混放。”
    “这法子倒好。姐姐，为什么不得外借？”
    “父亲的藏书极为珍贵，借出去恐不小心磨损。”
    “那在图书馆里的案桌上放些笔墨纸砚，若有想借的可抄份副本回去。”
    “如此甚好。”林寒川说着将黛玉的意见添上去。
    林黛玉来了兴致，又逐条看姐姐给书院列的规则。
    “姐姐，晨跑是做什么？”
    “就是让他们早早起来锻炼身体。身体健康才是本钱阿，有多少试子是从科场抬出来的？学问再好身子不抵事也是无用。”
    “君子六艺，本来就有骑射之道。只是后来只注重文章罢了，姐姐此举倒是好意，除了晨跑外，还可再请些教骑射的先生。”
    “妹妹说的有理。”
    “姐姐，考核是什么？前百分之十有奖励，后百分之十罚款？”黛玉素来熟读诗书，竟念得磕磕绊绊。
    “就是每半年考一次诗，若是有一百人，前十名奖励银子，后十名罚他们的银子。”
    “姐姐，奖励银子这个法子不错，学子们肯定争抢着用功读书得前十名，可是罚款就不必了吧，停云书院是以父亲名义办的义学，又何必罚银子，再说，强迫他们读书也不好。”
    姐妹俩逐一核对规则，林黛玉有不少见解颇为可行，林寒川都依了。恰逢林二夫妇回来，便使他夫妇二人带了些小厮管理书院。
    “妹妹是学富五车的才女，不如也在书院教上一门课？”
    “姐姐说笑了，哪有女子抛头露面在书院的？”
    林黛玉边说边拈了一块点心，又坐了片刻便告辞出来，在院子里瞧见有几个丫鬟在桃树上摘花瓣，忙停下问道：
    “姐姐，这桃花好端端地开着，摘它做什么呢？”
    “做桃花饼阿，妹妹刚才吃着味道如何？”可惜做不出桃花冰激凌来。
    “原来桃花还是可以吃的。”
    “还可以做花果茶泡水喝，只是偶尔尝尝鲜，吃多了也不好。可惜院子里只有一棵桃花，明年定要多种几棵。”
    “地上也落了不少，倒是可惜了。”林黛玉见桃花被丫鬟们踩踏，不由有些怜惜。
    “不可惜，落在地上化了花肥，明年能开得更好呢。”林寒川说完才想起葬花一节，不由有些后悔。
    黛玉回了老太太那，却见宝玉正黏在鸳鸯身上，见是黛玉方才松开了。两人一起往前去见了贾母。
    原来贾赦身子不舒服，贾母要遣了宝玉去探望。
    林黛玉听了，也要随宝玉一同过去，却被贾母拦住：
    “你身子弱，去那乌烟瘴气的地方作什么，宝玉也去去就回来。”
    林黛玉知贾母素来不喜大舅舅，也只得罢了，自去回房休息。
    次日，惦记着园子里的桃花，带了紫鹃雪雁并几个贴身的小丫鬟，去采摘桃花，不想撞见宝玉在桃花下看书，见黛玉来了，慌忙将手里的书藏了起来。
    黛玉见了疑心，硬要看，宝玉只得给了她。
    不想翻开就放不下，一会功夫竟都看完了，只觉辞藻警人，写书之人定当绝代才华。
    抬头一看，见宝玉正定定地看着自己，想起书中故事，脸颊不由更红了些：
    “怪不得舅舅每日里要教训你，二哥哥也该看些正经书才是。”
    “我知道妹妹的心事，你三不五时便去林姐姐家里，是不是羡慕你姐姐嫁了探花郎，还开什么书院，是不是也预备替你寻一个？”宝玉听了黛玉的话大是刺耳，口不择言道。前几日紫鹃无意中曾说过，林姐姐预备替黛玉说亲事。他放在心里几天了，压得沉甸甸的。
    “你胡说什么呢。”黛玉听了又气又怒，也不听宝玉解释，径自回了房。
    林寒川见书院万事俱被备，便选了个吉日开张。先将停云寺附近愿意读书的小孩都接了来，又派人贴了布告，招了不少穷人家的子弟。
    待书院料理的差不多了，林寒川才想起正事。摸出许久不见的小镜子，见积分才涨到了三十：
    “看来做公益项目也赚不了多少积分，还得从贾家人下手才是。光盯住林黛玉涨不了多少积分。贾府，贾赦贾政二房，小丫鬟先不说，他们哥俩的心愿是什么呢？”
    他不知不觉随口呢喃了出来，镜子竟立马有了反应。
    贾赦的心愿：在荣国府里当家作主，若能完成，奖励一百积分。
    贾政的心愿：大哥昏庸，二房袭爵。若能完成，奖励两百积分。
    林寒川的选择：天大地大，积分最大。贾赦，对不住了！

　　☆、第14章 美人计

林寒川对着三十个积分思索了半日，怎样才能帮贾政袭爵呢。
    贾政是文人君子，至少表面上是，在封建礼教的大背景下，让他将空有虚名的嫡长子贾赦赶走不太容易，看来，只能从贾赦下手了。
    林寒川模糊记得贾赦有两点爱好，不是玩古董就是纳小妾。古董烧钱，他手上银子办完书院已不多了，只能从美人儿下手。
    美人儿？林寒川先遣林二打听了贾赦常去的烟花巷子，得知贾赦最喜欢的是楼里一位名唤娇红的姑娘。
    林寒川想着自来这红楼同人世界，除了去停云寺祭祀了一回林如海，还没正经出过门，既然机缘巧合来到这古色古香的地方，岂能不去见识见识这花街柳巷？林寒川心随意动，趁谢彦在翰林院值夜，自己换了男装随林二去逛烟花巷。
    “琼姑娘，这可使不得。”林二情急之下，竟将旧日的称呼带了出来。
    “无妨，府里我已安顿春枝了。”
    “夫人千金之体，岂能去那种地方。”林二辩解道。
    “听你媳妇说，你家小子也想着读书玩。我已命人送去了停云书院，若是将来能读书上进，自会消了他的奴籍，替他谋个一官半职。”
    林二听了大喜，乖乖地领着林寒川去见娇红。
    烟花巷的美人儿果然别有风情，林寒川乱花迷眼，走走停停，犹如梦中。
    “夫人，到了。”林二压低了声音道。
    早有花枝招展的老鸨迎了上来，林寒川直接点了娇红接客。
    娇红丰胸细腰，行动间微有娇憨之意，看上去只有十六余岁。林寒川算着贾赦至少四十开外，不由有些犹豫。
    “夫人屈尊到此，可是有事吩咐小女子。”娇红招呼林寒川在闺房中坐下，递了杯茶笑吟吟道。
    “姑娘好眼力。”
    “在我们这里混的，若是连这个都分不清，岂不是惹人笑话？不知夫人到此有何贵干？”
    “这……”林寒川沉吟了半日，实在不好意思出口。
    娇红虽然样貌娇憨，心里却精明，见林寒川吞吞吐吐，想是有什么为难事，忙道：
    “夫人不必为难，有事直说就是，若娇红能办到，自然尽力，若办不到，还请夫人另请高明。”
    林寒川一听也是，忙将荣国府的情形说了一遍，重点分析了贾赦两兄弟，又道：
    “你只需按我的指令行事便可。只是让你这样一个绮年玉貌的女孩子，去跟一个四五十岁的老头子，我难免有些不忍。”
    “大老爷保养得当，看起来倒也不老，想不到在府里竟然这般不受待见。怪不得说了好几次赎身的话，都没见接我出去，原来银钱上也做不得主呢。”
    “你愿意？银钱上倒未必，他再怎么不济，都是荣国府里的大老爷。”林寒川知道是二房管家，贾政养一堆门客，贾赦养一院子姬妾，哥俩在钱财上倒未必受限。
    “娇红当然愿意，受人所托忠人之事，自当尽力为夫人办好这件事。只是娇红有些事要麻烦夫人。”
    娇红暗自想着，给人做妾跳出火坑已是她们这种人最好的出路了，若这位夫人再替她卸下心头重担，岂不一举两得？
    “你只管说。”
    “我娘亲原也是烟花女子，我与弟弟命苦，自幼便在这里长大。我倒罢了，只是我弟弟，虽在后院做杂役，却也识了几个字。夫人若是能将我弟弟赎出去，供他念几年书，我姐弟二人感激不尽。”
    “这个好办。”林寒川自己就办了个书院，当下应了，找老鸨谈妥，将娇红的弟弟应官儿带了出来，替他另取了个名字，送往停云书院。后来又与娇红谈了几次，见她冰雪聪明，便命她见机行事。
    娇红过了些日子，见弟弟开始正正经经地读书写字，便准备一心一意为林寒川办事。
    贾赦偶感了风寒，在屋子里养了些日子，将身边姬妾都厌了，寻思出来透透气，便径自来看娇红。
    娇红自见林寒川后，便推了其他客人，专心致志等贾赦来。
    见了贾赦，反倒拿帕子抹起泪来。
    贾赦见了心里一软，柔声哄道：
    “可是受了什么委屈？莫哭，大老爷替你出气。”
    “若是大老爷欺负了我呢。娇红等了半个多月，都没有等到大老爷。”
    “那是我病着呢。”贾赦见了娇红的小眼神便软了身子，百般许诺。
    “我不依，定要日日见着大老爷。”
    “那我赎了你可好？只是最近手头有些紧，你再等几日。”贾赦倒想赎了娇红，可他病前才买了一个丫头回来，还没来得及收进房里呢。
    “大老爷既是手头紧，娇红倒有些积蓄。”娇红说着将自己的私房银子都拿了出来，竟够一半赎身银子了。
    贾赦见了，心里微微动意。他素日行径荒诞，寄情酒色，知道荣国府里真心待他的人不多，别说姬妾了，就是正经夫人也只惦记他的银子。如今见娇红为了和他日日在一起竟肯将私房钱拿出来，这是以往从未遇过的。
    当下便将老鸨唤来，替娇红赎了身，带回自己院子。
    先命见了邢夫人，邢夫人素来畏惧贾赦，也不敢说什么，只是喝了茶说了些规矩便罢了。
    娇红只唯唯应是，邢夫人见她老实，也松了口气。
    贾赦见娇红只一心一意伺候，并不借机要些金银首饰，大是奇怪，忙问道：
    “这些都是我大价钱得来的，不和你心意么？”
    “东西都是好的，只是听闻大老爷为这些东西竟在账房生了回闲气，不值当罢了。娇红素来不爱这些，有大老爷的心意就好。”
    贾赦听了，愈发疼爱娇红，一时心里又有些生气。我这当家作主的都不能爽快支银子，过得也忒窝囊了，不过娇红这个丫头看起来倒不比别的姬妾，没有一心哄着自己要银子，难道真有几分情意在？贾赦不确定了，自祖父母和发妻过世后，再没有人肯真心待自己了。
    “我自知身份低微，也不敢拜见老太太。只是听说有一个园子，得空时能否去逛逛。”娇红惦记着自己的任务，现在其他的暂且做不得，或可找些机会见见贾赦的闺女。
    “自然去得，那还圈了我一半花园呢。”

　　☆、第15章 继嗣

贾宝玉因那日出言莽撞，几次找黛玉赔不是，黛玉都闭门不见。
    这日在怡红院里长吁短叹，袭人见了心疼道：
    “林姑娘素来小性子，二爷不是不知道，怎么还去招惹他？今日是你舅母的寿辰，薛姨妈带着宝姑娘和咱们府里的姑娘都去祝寿呢，二爷快些收拾了一起过去。”
    “妹妹可去么？”
    “二爷说哪里话？林姑娘去做什么？”
    “也是，她往日也哪里都不去。现今有了个姐姐家，倒是去得勤。”
    话是如此说，只是终究放不下心来，待回来后又去了一趟黛玉房里，照旧无功而返。一夜没睡好，次日起来也恹恹的。
    “听说大老爷的姨娘来园子里逛呢，长得那叫一个标志。不知大老爷从哪里寻摸来的。”碧痕从外面回来，笑着道。
    “可是在哪呢？”宝玉一听，倒来了兴致。
    “说是在二姑娘屋子里呢。”
    娇红在迎春房里打量了一番，见陈设倒也过得去，便同迎春闲话：
    “我来这园子里也不敢随处逛，只得来姑娘屋里坐坐。姑娘平日都做些什么呢？”
    “并没有做什么，只不过看书下棋而已。”
    “姑娘最近可得空么？”
    “最近倒也没什么事？姨娘可有什么吩咐？”迎春素日当自己隐形人一般，从不出面生事，也不得罪别人，但凡能做的总答应了。
    “也不是我的事，大老爷前些天不小心伤了脚。这几日穿什么靴子也不得劲，姑娘针线好，不知可有空做一双？”
    “我针线上却不是很在行，不知大老爷靴子大小，这几日便可赶做一双。”迎春有些羞愧道。
    正说着，宝玉来了，娇红只得告辞，不想荣国府里竟不避嫌的。
    “二姐姐要给谁做靴子？”宝玉笑问道，三妹妹刚做了一双，还没上脚呢。
    “刚娇红姨娘说大老爷伤了脚，得穿软和点的靴子。”
    “大老爷的靴子自有针线上的人去做，二姐姐何苦费这功夫？”只有自己的东西才命丫鬟做的，说起来，林妹妹许久没给自己做东西了，只以前的一个香囊，日常佩戴着，也旧了。
    迎春听了，也不言语。
    宝玉无趣，又去了黛玉房里，不想扑了个空，黛玉竟去了谢府。
    宝玉搂着贾母撒娇：
    “怎么妹妹又去了那府里？林姐姐又有什么事烦她？”
    “说是小外甥的生日呢，昨日你们都去王家，你妹妹一个人在府里也闷坏了，出去散散心也好。听鸳鸯说你和你妹妹又闹别扭，还没和好么。”贾母笑着抚弄宝玉，这两个玉儿没闹一次别扭，便亲近一层。她看着倒有趣。只是王氏不知怎么想的，她那个商户出身的外甥女有什么好的？
    林黛玉听了宝玉的话，心里又羞又气，她略微有些明白自己的心意，被宝玉这么一刺，五脏六腑都痛的纠在一起。恰逢姐姐打发人接自己过去给外甥过生日，也没等正日子，直接收拾了东西带了紫鹃雪雁过去。
    齐哥儿玉雪可爱，黛玉见了心里欢喜，逗弄不止，与谢婉儿也颇谈得来。
    “玉儿若是喜欢，不妨替姐姐照管几日，我们家大姑娘这几日赶嫁衣忙得很呢。”
    “嫂嫂又取笑我。”
    “我说的可是实话，五月份就出阁呢，嫁妆虽说是现成的，到底要添些时新物件。我弄这些也腾不开手呢，就是不知道老太太肯不肯放你帮我两日。”
    “姐姐这话正和我意，玉儿也舍不得齐哥儿呢。我让紫鹃回去同老太太说。”黛玉离不得紫鹃，本想打发雪雁回去，想了想还是让紫鹃回去说更好。
    谢婉儿心下着急，不顾嫂嫂打趣，撇下齐哥儿回了自己院子赶嫁衣。
    雪雁来了谢府，竟活泼了许多，晚间同黛玉闲话道：
    “听说谢姑娘的夫婿与谢大爷是同科进士呢，还有个弟弟读书也很好，听说最爱下棋，与二姑娘倒是天生一对呢。”
    “混说什么呢？二姐姐是国公府的千金，门不当户不对的。”
    “国公府有什么好？我们住着还不如琼姑娘府里自在。”
    “姐姐府里虽自在，到底不是自己家。今日里见齐哥儿玉雪可爱，想起早夭的墨弟，当初爹娘爱如珍宝，如今若在的话，你我也不至于四处飘零了。”
    “我知姑娘常为此事烦忧。有一件事，我与王嬷嬷一直未与姑娘说。”
    “什么事？”
    “王嬷嬷的外甥曾在老爷病床前伺候。说是老爷病重时也有过这个心思，还在林家近支选了个比姑娘小三岁的孩子。”
    “那后来呢？”林黛玉压下心里的不舒服，追问道。
    “后来，听说老太太不同意，此事便罢了。老爷将家产分与姑娘和琼姑娘。那孩子双亲早逝，原靠族人接济才活了十几岁。老爷恐选了他又不要他，遭族人们嫌弃。便亲自托付给了林大家的，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又命跟了林二夫妇投奔琼姑娘。”
    “你怎么不早说？”林黛玉知道为什么，只林大夫妇她也保不住。
    林黛玉辗转反侧，次日也不梳洗，直接来了姐姐房里，双眼红肿。
    林寒川睡惯了懒觉，通常日上三竿才起床，见了林黛玉这模样，吓得马上清醒了，谢家在自己掌控下，有谁敢欺负她？
    “姐姐。”林黛玉哽咽着唤了一声。
    “妹妹这是怎么了，春枝，端热水来。”林寒川哄了一阵子，黛玉才命雪雁说了来龙去脉。
    林寒川听了，立马唤林二夫妇来，果然与雪雁所说分毫不差。
    “既如此，为什么不告诉我，反倒把他认作你儿子？”
    “老爷吩咐说，这是就算了，也不必让两位姑娘烦心。那哥儿老爷赐名林墨玉，小的擅自改成了林安，还望琼姑娘与大姑娘恕罪。”
    “林墨玉，林墨玉，墨哥儿如今在何处？”林黛玉反复念叨了几遍。
    “墨哥儿如今在停云书院。”
    “你快唤了他来。”林寒川见黛玉心情激荡，忙吩咐道。
    “停云书院离这里有些路程，大姑娘先吃些东西。这是墨哥儿无事时写的字画，大姑娘可看着解闷。”林二家的怕丈夫受连累，进来道。
    林黛玉一翻开便怔住了，字体苍劲清瘦，恍惚竟有几分像父亲的笔迹。

　　☆、第16章 林墨玉

林二不敢怠慢，亲自去停云书院接了墨哥儿回来。
    “这些都是你写的？”待林墨玉请安毕，林寒川开口问道。
    “回夫人的话，是小的胡乱涂写的。”
    “可是父亲教你的？学了多久了？”林黛玉摩挲着笔迹道。
    “回大姑娘的话，老爷身子好些时曾指点过小的写字，平日里便照着老爷的字帖写字。”
    “父亲曾有意立你为嗣，你可知道？”林寒川直入正题。
    “老爷将我接进府里时说过，也曾领我祭拜了宗族祖先。”
    “那你如今还愿意么？”林寒川问道。
    “小的自幼双亲早逝，幸得老爷心善，时常接济族里，才得吃饱穿暖。与老爷为嗣，自是愿意的。”
    “夫人，说起这件事，我们夫妇回苏州倒是遇上了林大管家。”
    “林大管家怎么说？”
    “林大管家同大姑娘进京不成，便守在了苏州祖宅。”
    “不是扬州么？”林寒川打断道。
    “姐姐，咱们原本是姑苏人士。”黛玉提醒道，心里疑惑姐姐怎么能把祖籍都忘了。
    “哦，在扬州住久了就混忘了，既然当初林……父亲有意立嗣，怎么后来又不了了之？”
    “夫人，这……”
    “你只管说。”黛玉隐约有些猜测。
    “老爷病重时曾写了书信接大姑娘，将立嗣之事与老太太商量，被老太太拒了，说将来大姑娘与宝二爷所出的第二子过继与林家为嗣，老爷后来也同意了。便将墨哥儿托付给林大管家，后来才命我们夫妇照管。”
    “林家在苏州还有些什么人？”林寒川见黛玉面上飞红，随意寻了个话题道。
    “咱们这支只林大管家带着些人守着祖宅和祭田，还有些旁支亲戚，就远了。”
    林寒川又问了几句，见林黛玉一言不发，便命林二将墨哥儿带了下去，自去张罗齐哥儿的生辰。
    谢家虽没有亲眷在京城，但谢彦新科高中，结交了不少同年同僚，齐哥儿的生日宴上尽是太太小姐，林黛玉沉吟了半晌便帮着姐姐招呼。
    宝玉见林黛玉去了两日也不见回来，早等不及，缠着老太太派人去接回来，不想紫鹃带着人先回来了，说林黛玉要多住几日。
    “这可使不得，妹妹素来身子弱，怎么能在外边住。老祖宗你快派人接回来。”
    贾母也不喜林黛玉与谢家往来，当下搂了宝玉在怀里：
    “好，这就让你凤姐姐派人去接。”说着命鸳鸯打发个小丫鬟子传话给凤姐。
    凤姐听了，只得又打发人去接，不料还是空走了一趟，林黛玉执意要多住几日。凤姐听了，朝平儿抱怨道：
    “林妹妹在府里素来孤零零的，成天对花伤心临风洒泪的。好不容易有个亲姐姐，多住几日就住几日呗，巴巴的几次打发人去接，这不，人家还不愿意回来呢。”
    “怕是宝二爷的主意。他们兄妹素来亲密，平日里常腻在一块，只怕一天也分不得。”
    “他们亲密不亲密，苦的是我这个跑腿的，两面不是人。也不能强拉了林妹妹回来，可怎么同老太太和宝玉说呢？”说着叹了口气，无奈到贾母院里如实说了，可巧王夫人在，竟帮黛玉说了几句好话，老太太脸上才好看了些。凤姐儿见状松了一口气，不料邢夫人又派了丫鬟来唤凤姐过去。
    凤姐儿刚歇口气，又不得不跟着丫鬟到了贾赦处，心里提防着邢夫人又使什么招数。
    邢夫人正在摆弄东西，见凤姐儿去了，笑着道：
    “老爷今日也不知怎么了，使人在街上买了些糕点回来。还把往日收藏的扇子拿了几把，说是给姑娘们玩呢。喏，这一盒子糕点并新鲜果子是单给大姐儿的，扇子姑娘们一人一把，二姑娘多一套头面。你一并带了回去给她们。”
    凤姐回到院子里，见贾琏也在，不由笑道：
    “今儿怎么有空在家，平儿呢？”
    “我哪里知道，刚才父亲唤我过去，便将其他事都推了。”
    “可是有什么事？二爷又做错了什么？”凤姐唬了一跳。
    “我去前也想了半日，这些日子并没做什么惹父亲生气的。”贾琏笑道。
    “我都急成这样了，你还笑。往日不是咱们老爷么，竟父亲父亲的唤了，我听着都别扭，难不成老爷竟赏了你几个美人儿？”凤姐从炕上拿了枕头，作势朝贾琏扔过去。
    “只是教训我一个大男人成天管家理院的不像话。说准备托了人捐个官职给我。”
    “二爷现下不就有官职在身么？可又捐了个什么？”
    “还没托人呢，虚职不过是银子的事，实职可是难办得很。”
    “依我看，也不必花这个冤枉钱。咱们家出了个贵妃娘娘，二爷是正经的国舅爷，将来袭爵往低了说，也是个将军府呢。”
    “正经的国舅爷可不是我。咱们老爷现下是正经的袭爵人，都在花园子里住着，将来到咱们，难说呢。”贾琏叹了口气，往日他们夫妇巴巴的帮着管家，便是想着将来的家业。想起刚才与父亲在书房的谈话，心里不由沉了沉。
    正说着，有丫鬟急匆匆地跑进来，道宝玉烫伤了脸，凤姐儿忙过去王夫人房里，贾琏也吃了一惊，待要跟过去，想了想又罢了，歪在炕上琢磨父亲的话。
    不知不觉竟思索了半日，已到晚膳时辰了，贾琏命小丫鬟传了饭，看见炕桌上放一盒点心，便拈了几块吃，只觉清香软糯，连着吃了大半盒。
    见凤姐进来，问道：
    “这点心是厨房里做的？往日从未吃过。”
    “二爷可觉得好？那是咱们老爷使人给大姐儿买的，被你这当爹的偷吃，羞不羞？”凤姐大笑道，命丫鬟抱了巧姐儿过来。
    巧姐儿竟也爱吃贾赦买来的糕点，父女俩一会子竟将一盒子糕点都吃光了。

　　☆、第17章 马道婆

忙完了齐哥儿的生日宴会，林寒川累得连手指都不想动，躺在澡盆里任春枝伺候。
    虽说不用他干活，有什么事指派丫鬟小厮就成。但他毕竟年纪大了，又素喜清静，这种热闹日子实在是折磨。
    春枝十指纤纤，揉捏的林寒川很是舒服，赖在浴盆里不肯起身。
    “大爷来了。”兰枝进来回禀道。
    林寒川闻言，不得不挣扎着起来，春枝扶着他穿好衣服。
    “夫人唤我来可是有事？”谢彦见自己媳妇神情慵懒，脸带潮红，不由起了别样心思。他近来在朝中颇得重用，公务繁忙，平日里只歇在书房。
    “不知大爷近来可有空？”
    “前些日子刚查完兵部的历年进出粮饷，如今刚好闲下来。”
    “既如此，府里有个小孩子，烦着大爷不忙的时候教导一二。”
    “哦，哪个孩子？让夫人如此上心。”谢彦微有些失望道。
    “林二家的养子林安，我父亲原打算过继来做嗣子的。”
    “按理说，夫人娘家这一支数代单传，是该过继个孩子以承宗祧。”
    “荣国府的老太太不愿意，说是等我妹妹与贾宝玉成亲后，生得次子过继与林家为嗣。”
    谢彦并不看好二人婚事，闻言只摇了摇头，岔开话题道：
    “夫人身边的兰枝已有十七岁了罢？”
    “大爷看上了兰枝，我倒觉得春枝更好些。”替林寒川捏肩膀的春枝手上微微用了些力。
    “我身边的谢青今年二十一岁，前些日子求到我面前，说看中兰枝姑娘已有数年了，不知夫人肯否割爱？”
    “这得看她自己的意思了。”说实话林寒川有点舍不得，自来这红楼世界，他最依赖的就是春枝和兰枝二人，当下就有些不太高兴。难道是以前太多次逼两个儿子结婚，如今报应来了？
    “兰枝求夫人成全。”兰枝见林寒川面色不豫，犹豫了下还是跪下道。
    “起来吧，这么说你是愿意了，我也不拦着。你跟我这么多年，回头我备一副嫁妆给你。”林寒川摸了摸春枝搭在肩头的小手，叹了口气。
    “多谢夫人。”兰枝喜出望外。
    谢彦瞧着夫人的手，心里有些怪异，寻了个借口回了书房，将喜信与谢青说了。
    “我如今只剩你了。”林寒川惆怅了片刻，向春枝道。
    “夫人说哪里话，兰枝只是与谢青成亲。日后虽不在夫人跟前伺候，终究在府里，夫人相见时唤来即可。”
    “我不是这个意思，看兰枝的样子，只怕与谢青好上些日子了。”林寒川说着心思急转，又不上一句道：
    “你可有看上的小厮？”
    “夫人说什么呢。”春枝听了，赌气跑出去了。
    林寒川无奈，心里倒是轻松些，至少春枝可以再陪自己一两年。
    也就一两年了，春枝还比兰枝大两个月，总不能为着自己私心，把她拖成老姑娘嫁不出去吧。
    胡思乱想了半日，临睡前也不见春枝来伺候。问小丫鬟才知春枝在自己房里睡了，以往都是睡在林寒川屋里的。
    这丫头，不过说了一句，就这么大气性。
    过了几日，紫鹃慌慌张张的带着些人来接林黛玉回去。
    “姑娘快些回去吧，宝二爷他……”紫鹃擦了擦眼泪，哽咽着语不成声。
    “你这丫头倒是说呀，二哥哥他怎么了？”黛玉见紫鹃这样子，也慌了手脚。
    “宝二爷与琏二奶奶忽然发疯，现今昏迷不醒，大老爷四处寻僧觅道，老爷已命人备了衣履棺木，现在阖府都哭声不绝呢，姑娘快回去见见宝二爷最后一面吧。”紫鹃止了悲泣，强撑着道。
    黛玉听了，唬了一跳。也没收拾东西，带了紫鹃雪雁便要起身。林寒川早知因果，也不阻她，命人好生送了回去。
    林黛玉到了荣国府后，连自己屋子也没回，径直去了怡红院探望宝玉。
    贾母与王夫人俱守在宝玉床前，见了林黛玉也只点了点头。幸得来了一僧一道，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宝玉与凤姐儿竟慢慢好了起来，只是不许人探视。
    “二哥哥和凤姐姐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病了呢？”林黛玉回到房里后问紫鹃。
    “那和尚说是有人冲撞。前些日子环三爷不慎烫了宝二爷的脸，太太说了赵姨娘一回，想是记恨了。她们母子，着实可恨，怪不得每每让人生厌。”紫鹃压低了声音道。
    贾宝玉和凤姐休养了一个多月方好了些，黛玉也逐渐放下心来，去怡红院却比往常勤快了些，这日待到天色渐晚，方才起身，出了门外，却听丫鬟们抱怨道：
    “咱们院子里倒成蜜糖窝了，一个一个没事便跑来坐着，害的咱们三更半夜的不能睡觉。二爷也好了有半个多月了，这探病的倒上瘾了。”
    “你可小声些，林姑娘刚走，只怕宝姑娘又要来了。”
    林黛玉听了，攥紧了手绢，又不能认真同丫鬟们发脾气，只得慢慢往回走。刚转过亭子，便见宝钗带了莺儿进了怡红院。
    “妹妹怎么两日没来了？”贾宝玉病后日子过得简直太美好，不但老爷不再逼问功课，连姐妹们也日日来探望，日后若能天天这样，他便心满意足了。两日未见林黛玉，便出来寻，见花开得好，还折了几枝命身边的丫鬟给老太太和太太送了去。
    “二哥哥身子也好的差不多了，我岂能天天来烦你。”
    “妹妹说哪里话，我巴不得你烦一辈子才好呢。”

　　☆、第18章 端午节

宝玉继续絮絮叨叨的抱怨：
    “我与妹妹从小一处儿住着，我的东西，但凡有妹妹喜欢的，哪样不是整整齐齐捧在了妹妹面前？妹妹不高兴的时候，我想着法子哄妹妹开心。谁承想妹妹大了竟避着我了，我又没有个亲兄弟亲姐妹，虽然有两个，难道你不知道他们和我是隔母的？在我心里，我也和妹妹一样是独处的。”
    “二哥哥倒成独处的了，前日里三妹妹不还做了一双鞋给你么？环儿都没那待遇呢。二哥哥说这话，把三妹妹和我姐姐往哪儿搁呢。”林黛玉从前孤身一人，最羡慕别人有兄弟姐妹依傍，每日里自叹自怜，如今与林寒川来往亲密，反倒不愿意听这些话了。
    两人渐渐话不投机，紫鹃在旁听了，暗暗着急，恰见一个小丫头跑过来，忙叫进来问是什么事。
    “贵妃娘娘赏了端午节的节礼，太太让姑娘们去领呢。”
    贾宝玉听了，忙和林黛玉一起到王夫人房里，众位姐妹已都到了。
    王夫人命丫鬟将贵妃娘娘的赏赐端了出来，姐妹们都有定例，上面写着各人名字。
    “太太，可是小丫鬟们搞错了？怎么妹妹的比我少了许多。”
    “二哥哥，都写着名字呢，怎么会错？林姐姐同我们是一样，二哥哥同宝姐姐的是一样的。”探春笑道，怪不得她今天一进来就见王夫人的气色比往日好些。
    “娘娘传出来的怎么会有错？大姑娘若是有喜欢的，就从你二哥哥和宝姐姐的份例里挑几件。”
    宝钗见元春所赐的东西，只有她同宝玉一样，由不得让人多想，听了王夫人的话，忙端着托盘到黛玉跟前：
    “颦儿若有什么喜欢的，就只管留着。”
    “多谢宝姐姐，并没有什么想要的，你自己留着罢。”
    贾宝玉见了，也将自己的拿过来：
    “这是宫里赏的好东西，妹妹将我的留着罢。”
    “不必了。”黛玉心里早不自在，听了王夫人的话，心里已存了几分芥蒂，如今见宝玉同宝钗这般作态，气性倒上来了。我没得就没得，贵妃娘娘的福气，我原也沾惹不上，你们一个两个捧着在我面前是个什么意思呢。
    只是终究在王夫人房里，黛玉将火气强压下去，倒隐隐约约明白了几分贵妃娘娘的意思，见宝钗脸上红晕未退，不由冷笑了声。
    宝钗听见了也只做不知，宝玉更是尴尬。
    “林妹妹，我刚从老太太房里来，见你姐姐送了许多东西过来，我和四妹妹瞧见一串小粽子做的好玩极了，等着林姐姐分给我呢。”迎春解围道。
    众姐妹便去了老太太屋里，惜春果然对小粽子爱不释手，放下这串拿起那串，惹得姐妹们笑了一回。
    王夫人这两日心情畅快，女儿果然是好样的。虽小时候被老太太抱了去养的，到底还是疼自己这个母亲。
    不料好心情刚持续了几日，就又出了岔子。
    薛姨妈陪贾母看戏回来，便径直去了王夫人屋里。
    “妹妹这是怎么了？”
    王夫人见薛姨妈进来便抹了把眼泪，忙道。
    “今日里老太太叫我们娘儿俩跟着去看戏，有个道士要给宝玉说亲呢。”
    “妹妹怎么为这点子事慌起来了？前些日子娘娘都赐了节礼了，妹妹还看不明白么，宝丫头是有福气的，入了娘娘的眼呢。”
    “不是为这个，是老太太明明白白的说了，宝玉命里不该早娶，林丫头还小，我们家宝丫头可是及笄了，再能拖个几年？”
    等薛姨妈走了，王夫人坐了半晌，老太太果然不是好相与的，看来还得另想法子。宝玉如今虽说见了姐姐妹妹都欢喜，可明眼人都看出对黛玉是不同的，好在年岁小，还不妨什么，再过一二年，等年纪大了明白过事来，那还了得。
    只是左思右想，都找不到亲近的人商量此事。女儿在宫里，平日要见上一面也难。薛姨妈只顾着宝丫头，有些话也不方便说。至于贾政，这些正经事压根就没拿过主意，只让听老太太的。王夫人盘算了半日，忽想起黛玉的姐姐林琼玉来，这段时间可帮了她大忙了，瞧着那林丫头同自己的宝玉不似先前亲热，王夫人的心里不是不感激林琼玉的，还是亲姐姐有办法。当下命丫鬟下了帖子，请谢夫人端午节那日过府来吃酒听戏。
    薛姨妈被王夫人安抚了半日，心里方好受了些，待回了院子，见宝钗怔怔地坐着，忙唤道：
    “我的儿，累了一天了，还不歇着去。”
    “宝兄弟今日拿的麒麟倒是少见，比云妹妹那个还好看些呢。”
    “我的儿，别想这些有的没的，论起来，谁能比得过你的金锁呢。且把心放在肚子里。你元春姐姐的意思再是明白不过，她是贵妃娘娘，又是宝玉的亲姐姐，从小教育宝玉长大，就是老太太，也得思量些。咱们且守着，定办了你的大事。”
    宝钗摸了摸腕子上的红麝串，低头不语，薛姨妈只是说进她的心里了。
    荣国府众人也各有思量，凤姐儿晚间同贾琏闲话道：
    “宝玉的亲事，我如今倒看不出来了。”
    “这有什么看不出来的，老太太准是定了林姑娘，只是这会子两人年纪都小，等过个两三年再提出来，亲事一办就完了。”贾琏打了个哈欠，困意连连，贾赦这几日不知怎么魔怔了，每日里将贾琏拘在自己院子里，命他熟读些朝廷典籍。贾琏哭笑不得，他又不比宝玉有人宠着，自小可是正正经经读书的，十来年都没个响儿，难为他老子现在才记起来，这时候逼着他去考状元却也晚了。
    “前日贵妃娘娘赐了端午节年礼，独宝玉和宝钗的是一样呢，当时你不在，姐妹们心里都犯嘀咕呢，亏得二丫头解了围。也奇怪，你妹妹素日连自己的事懒得管，怎么竟出息了一回？”
    “你别说，日后你可得好好看顾咱们这个妹妹，老爷都夸了几次呢，说还是女儿贴心，赏了妹妹好几回东西。”

　　☆、第19章 金钏儿

荣国府里风云变幻，众人皆有所觉察。
    “二姐姐，二哥哥将来不是同林姐姐一块儿么？怎么娘娘的赏赐，却是宝姐姐同二哥哥一样。”惜春百思不得其解，她一直觉得林黛玉和贾宝玉一样才正常，同迎春闲话道。她们两姐妹在荣国府里俱不受重视，反而亲近些。
    “宝二爷的事，谁说的准呢，就看谁技高一筹了。我不过替老爷做了双鞋，绣了个荷包儿，竟得了这许多赏赐。你瞧瞧，这样式我从未见过的，你也挑几件喜欢的戴。”迎春放下了手中的针线，命司棋将首饰匣子拿出来。
    惜春瞧了瞧，见几样首饰果然别致，显见是用了心思挑选的。
    “大太太竟舍得将这些东西给你？”
    “是老爷身边的姨娘送过来的。”
    “大老爷竟想起惦记姐姐？”惜春觉着有些不可思议。
    “原是我们做儿女的错了，上次听姨娘提起父亲脚伤，我才做了双软鞋送过去。听说父亲穿上竟红了眼眶，转头就打发人赏了东西给我。我原以为这府里没有人顾念我，其实父亲也何尝快活，我和琏二哥哥都在这边府里，只他一人在家，琮儿又小，不过听说这几日也懂事多了。我不过多去了几次，就见父亲待我比以往亲近多了。”
    惜春听了，想起哥哥嫂子，暗自摇了摇头，只替迎春高兴起来。
    林黛玉这几日白受了几场闲气，端午节猛见了姐姐，委屈都涌上心来，只在人多处不好说话，觑了个空拉着林寒川的手悄声道：
    “我有话同姐姐说。”
    “那今日随我回府可好？过两日就是谢大妹妹的好日子，齐哥儿实在无人照料。”
    林黛玉自然应了。
    王夫人找林寒川来，自然是有事相商，见林家姐妹黏在一块也不便打扰，只得道：
    “听说谢大姑娘不日出阁，我屋子里有些缎子或许能用得上，谢夫人同大姑娘说完话，过来看着挑几匹。”
    林寒川听王夫人话里有话，似不愿林黛玉同去，当下应了。不过惦记着黛玉神色有些委屈，便先同黛玉在园子里闲逛。
    “不知墨哥儿近来如何？”林黛玉见亭外无人，方低声问道。
    “大爷指点了几次，虽墨哥儿性子聪明，也肯下苦功，只是根基不踏实。大爷每日要忙朝中的事，也不得空时常教导他。”
    “姐姐，既然父亲领着墨哥儿在林家宗祠祭拜过，就当是咱们的亲弟弟吧。”
    “玉儿的意思？”
    “就以墨哥儿继承我林家香火。”
    “可是最后父亲和老太太的意思？”
    “以后的事谁说的准呢，墨哥儿是林家近支，血脉上原也近些。将来姐姐若得了个女儿，再与墨哥儿的子嗣联姻，岂不亲上加亲？”
    黛玉深思熟虑了几天，才想出了这么一个法子，有些话本不该出自她口，只是林家现在除了她姐妹二人，还能指望谁呢。林家数代单传，若就此绝嗣，父亲和母亲岂不是林家罪人了？
    “我身子伤了，不能生育。将来还只得指望妹妹了。”
    “姐姐，这是怎么回事？齐哥儿不是好好的？”林黛玉震惊道。
    “就是生齐哥儿时遭人暗算。”林寒川淡淡道。
    “是谁？”
    “估摸着是我们府里的老太太同白姨娘。”
    “她们也心太狠了。”黛玉扶着栏杆道。
    “深宅大院，这种事多了去了，将来姐姐定替妹妹寻一个人口简单的夫家。”林寒川试探道。
    黛玉咬了咬牙，并不言语。
    林寒川也不强逼，还得去王夫人院子里走一遭。黛玉便先回房去收拾东西，林寒川独自来了王夫人院子里。
    刚到屋外，便见宝玉慌慌张张跑出来，见了林寒川也不打招呼，一溜烟走了。
    林寒川纳闷，进了屋子才发现一个容貌姣好的丫鬟跪在地上哭，半边脸上有明显的手掌印子。
    王夫人见林寒川进来，不欲多说，直接吩咐道：
    “玉钏儿，把你妈叫来，领你姐姐出去。”
    林寒川方知这丫头是金钏儿，忙劝了两句道：
    “太太何必动怒，为个小丫头生气不值当呢。”
    “你哪里知道，这小蹄子勾引我的宝玉呢？”
    “方才我见宝二爷慌慌张张跑出去，原来是这么回事，想是他们年轻人闹着玩，不妨被太太撞见了。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宝二爷既然喜欢，将这丫头赏了他也使得。”
    “这怎么使得，你年轻，还不知道，好好的爷们，都叫这些坏心的丫头教坏了，为了我的宝玉，金钏儿是留不得了。”
    金钏儿听到这话，知是没了希望，神色如死灰一般。
    林寒川见了不忍，这么一个漂亮鲜活的女孩儿，如何舍得她去投井，忙道：
    “即是太太不喜欢，不如给了我。”
    “太太，我不愿意离了府里。”不想金钏儿并不领情。
    林寒川不过一时好心，见这小丫头不放在心上也不以为意，等她被婆子领出去了，才道：
    “太太唤我来，可是有事？”
    “还不就你妹妹的事。”将这两日的事细细说了。
    “看来贵妃娘娘中意宝姑娘，金玉良缘，这下是实至名归了。”
    “要这么顺利就好了，可若老太太不同意，这一年大二年小，宝丫头等不起，你妹妹的名声也难听。”
    “我倒有个法子将我妹妹接出去，只是怕老太太不同意。”
    “什么法子？”王夫人今日听了宝玉同金钏儿*，心中不安，生怕宝玉年纪大了，慢慢同林黛玉做出些荒唐事情来。
    “若是让我妹妹跟我住，老太太必然不许。若是林家还在，老太太就没理由拦着了。”
    “只是林家除了你姐妹二人，不是没人了么？”
    “我父亲在世时，在族里寻了一个近支子弟，预备过继来做嗣子。不料府里老太太不同意，承诺将来妹妹与宝二爷的次子过继与林家。”
    “这怎么使得！”王夫人一听要自己的亲孙子给贾敏做嗣子，岂能愿意，倒忘了她根本不想要黛玉做儿媳妇。
    当下忖度了番，道：
    “既是你们林家的事，如今自然由你们姐妹做主。”
    “太太，林家要另立门户，不是件容易的事。买宅置地，哪样不要银钱。如今林家家产全随了妹妹在府里，被老太太掌管着。”其实林如海实在精明，竟将家产一份由贾家替林黛玉保管，一份托了林二夫妇给林琼玉。大头的却托付给了最信任的林大管家。

　　☆、第20章 黛玉转变

“说起来，这原是我们姑奶奶的错。自己既然身子弱，子嗣艰难，就该给姑老爷纳些好生养的才是。林家再怎么说也是五代列侯，诗礼传家，岂能子嗣断绝。琼姑娘的打算才是正经事。”王夫人既不愿黛玉日日在宝玉眼前晃，也不愿把林家的家财白白给出去。
    “许是我林家命里子嗣单薄，也不敢怪旁人。只是祖宗们香火无继，做儿女的终是心里难安。”
    “这说起来也是件大事，还得慢慢盘算才是。”王夫人顿了顿道，左右思量，难以权衡。
    林黛玉收拾了行李来王夫人院子里找姐姐，至谢府后按捺不住心中的诧异，支开紫鹃问道：
    “姐姐每次去外祖家，都被太太叫了去说话，可是难为姐姐了？”奇怪，每次都见太太和姐姐单独说话，连伺候的丫鬟也不留一个。
    “也算不上是难为。”说着将今日的对话原原本本说与黛玉，只略去了贾敏一节。
    “想不到太太倒支持咱们府里重振门第。”林寒川总结了一句。
    “我平日只道不合二舅母的眼缘，却不想被她看作眼中钉，妨碍二哥哥与宝姐姐的婚事。”林黛玉冰雪聪明，如何听不出林寒川转述中的未尽之意。
    “妹妹的意思，我也觉察一些。只是有这样的婆婆，妹妹的日子必定艰难。”
    “姐姐说什么呢？人家是国公门第，簪缨世族，还有一个贵妃姐姐，岂是咱们破落户能配得上的？二哥哥自小照顾我，只愿他将来得一个像宝姐姐似的，温柔贤惠的二奶奶。”黛玉不顾心里丝丝缕缕的隐痛，强撑着说了出来。若说之前她懵懵懂懂之中还有几分期待，此刻却终识得了山穷水尽，连原本想诉说委屈的端午节礼也懒得提起。
    林寒川见林黛玉如此想得开，倒有些不太确定。只是不容他多心，谢婉儿出阁在即，他忙得根本抽不出身来。林黛玉偶尔也搭把手，闲了只照看齐哥儿，考校林墨玉的功课。
    谢婉儿次日出阁，头天夜里对着嫁妆单子看了半晌，暗自垂泪，终是忍不住，请了哥哥来。
    “明日便是妹妹的好日子，怎么哭成这样？可是有什么委屈？”谢彦见了大惊。
    “有哥哥嫂子在，谁敢给我委屈受。刚看嫁妆单子，嫂子竟添了不少东西进去。”顿了顿又道，“我与哥哥数年来相依为命，如今哥哥有了嫂子，妹妹才能安心出阁。只望哥哥日后莫负了嫂子才是。”
    “你放心，你嫂子对你我兄妹俩的情谊，谢彦感念于心，必不相负。”
    兄妹俩又说了些儿时趣事，见夜已深沉，方各自回房歇了。
    谢婉儿出阁后，林寒川松了一口气，将院子收拾了，命黛玉挪进去。先前采买的丫头里，竟有两个是读书人家的女儿，因家里人犯了事，才进了奴籍。春枝和兰枝调教了几个月，便办事得力，行止不俗，林寒川预备给了黛玉。不料春枝却吞吞吐吐道：
    “云枝是个好的，识文断字，还能做的来诗词文章，跟着大姑娘再合适不过。翠枝也不俗，虽是市井人家出身，学起东西来却快，夫人的账簿看的多了比我还明白呢，这两个丫头相貌好，身家清白。”
    “咱们府里采买的不都是身家清白的女孩儿么？还有一个碧枝怎么样？据说诗词歌赋上也都来得。”林寒川打断道。
    “碧枝和云枝虽都是读书人家的女儿，我瞧着碧枝不如云枝老实安分。好几次大爷来都抢在头里端茶递水呢。”
    “既如此，那碧枝就留着我使唤，她那相貌也是好的。除了云枝和翠枝，你再选些丫头给大姑娘送去，那个南方菜做的好的厨娘也一并带过去。”
    春枝应了，自去忙不提。
    林黛玉身边原跟着紫鹃和雪雁并奶娘王嬷嬷，如今又添了云枝和翠枝，一下子热闹起来，翠枝除了看账本子，针线上也来得，人又活泼，和雪雁倒是颇为投契，两人好的和亲姐妹似的。
    林黛玉日子过得不错，衣食起居很是自由，云枝颇为能干，协助黛玉将院里打理的井井有条。
    紫鹃见了，有些不太舒服，林黛玉进贾府后便事事依仗与她，两人和亲姐妹似的，猛然间多了个云枝，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因劝黛玉道：
    “姑娘来谢家也住了这许多日子了，老太太几次派人来接，姑娘也该回去了。”
    不想说曹操，曹操就到。鸳鸯带了人亲自来接，朝黛玉笑道：
    “林姑娘不在府里，宝二爷吃饭都不香呢，天天磨了老太太派人接，姑娘今儿赏我个面子可好？”
    鸳鸯既如此说，黛玉自然不好推辞，仔细瞧竟见鸳鸯眼角有些发红，忙惊问道：
    “你怎么像是哭过的，可是府里怎么了？”是不是老太太身子不舒服，黛玉心里担忧，当下起身。
    “老太太好着呢，太太院里的金钏儿投井了，听说撵出去那日还被谢夫人撞见了呢。”同为丫鬟，兔死狐悲，早上听了消息，鸳鸯便吃了一惊，与众丫鬟偷偷哭了一场。
    “什么？怎地扯上我姐姐。”林黛玉先是震惊，又听说与姐姐有关，当下微微动气。
    “姑娘莫气，金钏儿出去那日，太太院里只谢夫人在，我与姑娘亲眼瞧见的。”
    紫鹃这么一说，黛玉才想起找姐姐时，见金钏儿抹着眼泪跟了个婆子出去，还以为家里出了事呢。
    “我们打听得说是谢夫人要要了金钏儿去，金钏儿才想不开的。”鸳鸯又道。
    林黛玉不愿怀疑姐姐，但见鸳鸯信誓旦旦，说的倒像真的，便径直去了姐姐院里：
    “姐姐，金钏儿撵出去那日，姐姐可是说了什么？如今金钏儿投井死了，竟有人混赖在姐姐身上。”是看着我们姐妹好欺负么，林黛玉将最后一句咽下去。
    “年纪轻轻的，不想竟还是这么想不开。”林寒川先感叹了一回，又道：“也并没说什么。我在太太房前见宝二爷慌慌张张跑出去，还疑惑什么事呢，进了屋子才听太太说什么勾引宝玉，我见那丫头哭得可怜，便打算要她回来，谁知她不愿意，便也罢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林黛玉听了，心里未免不是滋味。只得随了鸳鸯等回了贾府，将云枝和翠枝也一并带了。
    先去老太太处请了安，贾母略有些责备。宝玉却是开心得不得了，围着云枝和翠枝嘘寒问暖，私下同黛玉道：
    “好妹妹，这两个神仙似的姐姐可是从谢府带回来的？日后可常住在咱们园子里才好，也好亲近亲近，我瞧云姐姐像是不太爱搭理我。”
    “哪来的云姐姐？你倒不怕云妹妹生气。听说太太院里的金钏儿不好了？”
    “我刚好了些，妹妹又来招我。原是我害了她，恨不得跟了她去。”宝玉正不自在呢，听见黛玉的话，又落下泪来。
    “二哥哥这是怎么了？”史湘云找宝玉来撞见，惊讶道。
    “并没什么。”宝玉胡乱擦了擦眼泪。

　　☆、第21章 贾赦的打算

看见宝玉欢快地在园子里同姐姐妹妹们玩耍，贾琏除了叹气还是叹气，他这些日子生活的水深火热，不知他爹中了什么邪，有心想寻个道士来，又没那个胆子。
    一步三挪的来到贾赦书房，看见案桌上高高的一摞，都没有叹气的力气了。
    贾赦却喜气洋洋的踱进来：
    “琮儿这些日子可是大有长进，你这做哥哥的可不能比不过他。”
    “父亲，可有准消息了么？”贾琏瞧见贾赦的脸色，不由期待起来。
    “有了，我在吏部赵侍郎那，花了一千两银子才打探出来，就定在下月二十七呢。”贾赦说着微微有些心痛。
    “时间这么紧，儿子还有许多书未看完呢。”
    “倒不在书本上，赵侍郎还透漏说，此次吏部选人因不算朝廷大选，所以并不看重诗词文章，只考校才干机变，将来安排的都是实缺呢。”
    贾琏听完松了一口气，他可不是读书的料，要一两月把这些书记下来绝无可能，就盼着试题活络些。
    “这次，你可得给我好好考。”贾赦一再叮嘱。
    “父亲，若能考中就有实缺么？”
    “哪有那么容易！考中了也得花银子，若给你安排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当县令，要熬上来得猴年马月呢。”贾赦在书房里踱了一圈，银子是问题阿。
    “父亲，可是要从府里拿大笔银子，怕老太太同太太不会愿意。”
    “老子是袭爵的，银子总不能都给二房花吧？元春自进宫后银子不断，才垒起这么个位份，你能花了她的十分之一就不错了。”
    贾琏见父亲信誓旦旦，心里虽松快了些，但到底还有些忐忑。
    晚间回了房与凤姐商议。
    “老爷说得容易，只怕到时老太太和太太不能松口。”
    “二爷就把心放肚子里吧，好好准备你的文章。若真得了实缺，可不比守着这个架子强？府里这几年虽说出的多进的少，一年不如一年，这点钱却是拿得出来的。太太昨日还说，不论哪里俭省几项，将林妹妹的那一百多万两银子备齐呢。”
    “林妹妹的银子，不是修园子时一时凑不齐，老太太命垫上的么？后来也不理论了，怎么如今又要还了？”贾琏随口问道。林黛玉的银钱倒是少数，值钱的是物件儿。
    “谁知道呢，林妹妹的银子不得迟早烂在咱们家里么？不知太太白费这一番力气做什么。”
    “也难说，林妹妹的家底可比不上你薛妹妹。”
    夫妻两人说了会子私房话便累了，各自睡去，贾琏日日到贾赦书房报道，很是勤快了一阵子。
    “琏儿这几日是怎么了，难道他老子又教训他？”贾母见了不解，问凤姐儿。
    “老太太这次倒错怪二爷了，他这些日子是要读书考状元呢。”
    “你又编谎儿哄我高兴，到底是做什么去了，你放心，有我这个老婆子在呢。”
    “我可真不敢诳老太太，说是吏部新近有什么科试，大老爷命二爷准备呢。”
    “胡闹，咱们这样的人家，在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情上凑什么热闹呢，将来正经考试有宝玉呢。”
    “大老爷说，若是考过了，有实缺给二爷呢。”
    “你家老爷的话，你也信，琏儿还是家事要紧，可不能熬坏了身子。”说着吩咐身边婆子去了贾赦院里，不须贾赦管教贾琏读书写字。
    贾赦贾琏听了，俱怔了半晌。
    等回过神来，传话的婆子已经走远了。
    “连这点苦都熬不住，就搬老太太出来。往后你一辈子就在后院待着吧。”贾赦狠狠瞪了贾琏一样，天知道这次机会费了他多少苦心。
    “父亲息怒，儿子这些天在书房读书写字，父亲也看在眼里，儿子万万不敢偷懒，也绝没这个心思。”贾琏是一个大男人，怎么甘心一辈子像正头太太一般管家理事，那把他媳妇往哪搁呢，办事可比他利索多了。
    “不是你向老太太告状的？”
    “绝不是儿子，儿子还指望能有些出息，将来给父亲挣口气呢。”
    “那是你媳妇看不得你受累？”
    “那倒也不是，我做正经事她只有高兴的。”
    父子俩猜测了半天，也没什么头绪，干脆不管了。
    王夫人倒着了急，听说后连着指了几件事命贾琏去办。王熙凤瞧着事情不对头，面上先答应了，转头就叫贾琏歇在贾赦书房不必回来，自己悄悄派人将事情都办妥帖了。心里对王夫人存了一层戒备。
    贾琮见二哥哥在父亲书房里日夜苦读，也有样学样，在书房侧室安家，贾赦一会看看大的，命丫鬟们端些茶点吃食，一会看看小的，命丫鬟端些新鲜果子，有贾琮不懂的，亲自讲解了给他听，一边暗暗抹汗，得寻个教书先生了。
    因贾琏有事，只得自己亲自找寻，本想在贾政处借一个门客过来，被娇红劝住了：
    “二老爷的门客是做大事用的，老爷若是借不来，岂不碰一鼻子灰。再说，二老爷身边的宝二爷可不是个爱读书的，若见琮儿好学，刺激了二老爷，发作一顿宝玉，老太太生气，大老爷少不得吃挂落。”
    “你说的也是，宝玉在这府里竟没人敢碰的了。上次珍哥儿不知做了些什么妨碍了宝玉，被老太太叫去骂了好半天呢。可是家学里又乌烟瘴气的，不能送了琮儿去。”
    “老爷既心疼琮儿，我倒有一个法子替他请个好先生。”
    “什么法子？”
    “老爷忘了林姑娘的姐夫可是现成的探花郎，听闻还开了个什么书院呢。里面读书人多，琮儿去了那里，可不比一个人在家学强些？”
    “你说的也有些道理。只是我那妹子在世时也只同二弟要好，和我这个哥哥来往不多的，她的女婿，未必能靠得上。”
    贾赦考虑了几日，指教琮儿越来越吃力，还是得走一趟。

　　☆、第22章 入学

在娇红的再三撺掇下，贾赦先令小厮送了拜帖，次日登门拜访。谢彦亲自接了进来，让进书房，遣人说与林寒川。
    林寒川闻言，带了丫鬟亲至书房，贾府的女人们他已经见的七七八八了，男的却除了宝玉一个都没见过，心下很是好奇。
    谁料贾赦形容竟与他想象中的天差地别，林寒川一惊之下细看，见贾赦衣饰奢华，气度从容，低垂着一双桃花眼，行动间一派富贵风流。
    不是荣国府里最猥琐的人么？曹雪芹你为什么骗我。林寒川年过知命，素来淡然，就是见了如谢彦这般俊美的青年男子，也不过心里赞叹一声，可看贾赦年近五十，竟如此保养得当，心里难免有些不是滋味。
    “愣着做什么？快给大舅舅请安。”谢彦催促道。
    林寒川依言上前请安见礼。
    “外甥女不必多礼。我这次来不为别的，想着你琮表弟也到进学的年纪了，外甥女婿学问好，托他寻个先生来。”贾赦摆了摆手，直说了自己的来意。
    “这事倒也容易，不知大舅舅听说过我岳父的停云书院么？”谢彦本来还想不通贾赦做什么，他毕竟是夫人名义上的大舅舅，看在夫人的面子上也不好薄待。这会听他说不过是寻个先生，当下应了，建议道。
    “不是你开的？”
    “是她们姐妹俩以岳父的名义开设的，岳父那些珍贵的藏书专门辟了一个小院子，就唤作图书馆。”谢彦对图书馆这三个字是有异议的，他与众先生拟了那么多古朴文雅的匾额，一个都没用上。图书馆，这也太直白了！
    “大舅舅，琮儿一个人在府里必定闷得慌，若到书院里和众人一起学，又有玩伴又能攀比着上进，先生也多，可不比府里强些？”林寒川插话道。
    “这主意倒好，读书的时候有别人在是比一个人强些。”贾赦想起了自己的求学生涯，要不是有个死读书的弟弟，老爷我连一个字都不想看。
    “大舅舅能这样想，再好不过。明日我便派人过来接琮表弟入学。”
    “等等，多一个人可使得？”
    “听闻大舅舅膝下只琮表弟还年幼些，难不成琏二哥哥也打算奋发读书了？”谢彦疑惑道。
    “琏儿哪里是读书的料！是我二弟膝下的环儿，同琮儿差不多大，正好一起做个伴。不过说起你琏二哥哥，最近吏部的事外甥女婿可有风闻么？”贾赦也不待见宝玉，乐得看环儿出息些。
    “倒是有听说，陛下意欲在勋贵世族间选拔些能干的子弟，难不成琏二哥哥有意于此么？”
    “正是，就定在下月呢，我已命琏儿日夜攻读，只是他毕竟底子薄些，我这心里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此次吏部选拔不同往常，大舅舅把心放肚子里，琏二哥哥必定有个好前程的。”
    贾赦再追问，谢彦却不肯说了，只是让他放心，命贾琏安心备考就是。
    林寒川也疑惑不解，等贾赦走了后问谢彦：
    “大爷何以如此笃定？若是琏二哥哥这次选不上，小心大舅舅怪你胡言乱语。
    “你不知道，此次吏部选拔人才，寻常人家要报上名字也不容易，必得是世家勋族之后。”
    “虽然范围是小了些，但富贵人家里也有学问精深的公子哥儿，琏二哥哥怕是比不过人家的。”
    “倒不在学问上，陛下有意选些真材实干的年轻人，只怕老一辈的就……大舅舅素日躲在花园子里不闻世事，琏二哥哥才有几分希望呢。况且听说宁荣两府里，原也就贾琏一个人出挑些。”
    林寒川听不太懂，不过他也不在此事上纠结，打发了林二家的去寻了一趟黛玉。
    林黛玉惹得贾宝玉落泪，又被史湘云说了一顿，依她素日的性子，必定要和二人闹一番，这次也不知怎么了，冷笑一声便罢。听翠枝传了林二家的话，便直接来到李纨住的稻香村。
    “大姑娘这会子来可是有事？”李纨忙命素云倒茶。
    “大嫂子，是兰儿的事。大舅舅去了我姐姐府里，让琮儿同环儿到书院里念书，兰儿若是愿意，也可一道结伴去。”
    “听闻大姑娘的书都运出去开了个书院，难不成是真的？请的可是哪里的先生？”李纨一听关系到贾兰，忙问了个仔细。
    “我与姐姐以父亲的名义设了个停云书院。先生却是姐夫请的，虽是今科未及第的书生，文章却都写的极好，教他们几个小孩子也合适。”
    “大姑娘与谢夫人怎会不声不响就开了个书院？这可不是容易的事。”李纨在这上面倒精明的很，况且林黛玉的家财都掌握在老太太手里，她一个小姑娘哪来的那么多钱。
    “书院不大，也花费不了多少，说起来我就添了几本书，其他都我姐姐置办的。”大部分的银钱都是姐姐出的，林黛玉原想字画什么的也能换些钱，可是姐姐非拦着不让，说她就看得懂那些字画，林黛玉现今想起来还有些好笑。
    “谢夫人倒是个能干的。如此，兰儿就拜托大姑娘了，我这就替他去准备。”家学里什么样子，李纨不是不知道，她自己虽识的字，教兰儿却也有些费力。
    “书院里笔墨纸砚都有，衣裳吃食俱是一样的。大嫂子也不必替兰儿准备什么，明日里跟着琮儿他们去上学去就成。”
    次日一大早，贾环贾兰便约着早早到了贾赦处，催着贾琮收拾。
    贾琮无奈，只得慢吞吞起了床，与他们一道用了些点心。
    不一会儿，谢彦便打发了人来接，贾赦一时兴起，也要跟着去逛一遭儿，便亲自领着三个小的来了停云书院。

　　☆、第23章 宝玉挨打

贾赦带着三个小的去了停云书院，直到晚间方回了贾府。
    李纨早就等的心焦，见贾兰回来，忙盘问道：
    “怎么这会子才下学？今天去念了什么书？”
    “并没有念什么，书院里的陈设很是新奇，师兄们先领着我们逛了一圈子，先生才开始考校功课。倒是大老爷，今日里很是出了些风头呢。”贾兰想起来忍不住想笑。
    “大老爷也和你们一道去了？”
    “就是大老爷领我们过去的，先生考校完文章教我们骑射的时候，大老爷同先生比试了一番，竟还赢了呢。”贾兰心里有点小小的崇拜。
    贾兰是李纨的命根子，赵姨娘也只依仗一个贾环。
    “我的儿，只要你出息了，咱娘俩就再也不用受这些闲气。偌大的府里，就捧着那一个眼珠子，我的环儿哪里比不过他。听说你姐姐竟做了几双好鞋子给他，正经的亲兄弟也不帮衬，巴巴地贴了上去。”赵姨娘也搂着贾环道。
    “等我念书挣了功名，姨娘自然有好日子过，现下只忍忍吧。”贾环正温习次日的功课，不耐烦与赵姨娘家长里短的议论，今日里先生考校功课，兰儿比他强许多，亏他还是当叔叔的呢。
    娘俩正说着，王夫人院子里的小丫鬟过来，唤贾环去太太房里抄经书，贾环不敢不去，幸得次日是学里七天一次的假期，不用过去。
    贾环次日早早去父亲书房寻了几本书来看，正瞧见贾政对宝玉发脾气，心知报复的机会来了，将金钏儿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
    贾政本来就生气宝玉勾引忠顺王府的琪官，如今听了贾环这话，竟气的连教训的话也说不出来了，只命人拿宝玉来，堵上嘴，立刻打死。
    小厮们自然是做做样子，虽拿着大板子，不过是重重拿起，轻轻落下。贾政见了不解气，自己夺过狠命的打。
    幸得请客们递了消息与内院，王夫人急急赶了来，见宝玉身上已沾了斑斑血迹，心里大恸，放声哭闹，一时又想起珠儿早逝，若是宝玉再有个好歹，可让自己下辈子指靠谁？不由哭得更伤心了。
    贾政见此情景，心中已有了几分悔意，又见老太太也惊动了，忙叩头请罪，贾母只是不肯消气，搂着宝玉大哭，要带了他回金陵去。
    贾政百般赔罪，老太太只是命他退出去。心里自是委屈，环儿还小，行事畏缩，与宝玉在一起天差地别，自己虽下手重了点，到底也是望子成龙，把一片心思全放在宝玉身上，如今见了此情此境，心道日后再不敢管宝玉，将对儿女的期望希冀略略移了些至贾环身上。
    宝玉挨了打，老太太与王夫人忙乱了好一阵子才将他安顿在房里，命袭人领着众丫鬟小心服侍。
    “你可打听清楚了，老爷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打宝玉？”老太太回了自己院子，遣散了众丫鬟，问王夫人道：
    “媳妇也不甚清楚，只模糊听得琮哥儿和环哥儿他们昨日去了什么书院念书，想是老爷嫌弃宝玉不曾去。”王夫人倒打听到了两件，一件是薛蟠同宝玉为了一个优伶争风，吃醋挑唆的。一件是金钏儿，贾环在贾政面前调拨了几句。只是这两件，一个是自己的亲外甥，一个是自己的贴身丫鬟，都不便同老太太说。
    “什么书院？怎么他们去竟没人来回我，你们眼里还有我这个老婆子么？”
    “老太太息怒，听闻是大老爷送去的，就是大姑娘开设的停云书院。”
    “玉儿开得书院？”
    “正是。媳妇有一句话不知该讲不该讲。”
    “你说便是。”
    “大姑娘自小来咱们府里，因模样性情儿都招人疼，所以比府里的姑娘还尊贵些，老太太也素日疼爱。只是大姑娘终究是客，心却怕不在咱府里。”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还编排起你外甥女了，莫不是看我疼她，你们都气不过，我疼她还不是为了宝玉！”
    “媳妇不敢，只是她姐姐说的话想来也不能作假。”
    “她姐姐说了什么？”
    “前些日子她姐姐来，说大姑娘想着出府另居，只是不好朝老太太开口。”
    “玉儿现今单独占一个院子，怎还想着出府另居？她万万没有这个心思的。”
    “老太太说的是，想来都是媳妇的错，谢夫人言辞凿凿，说连林家的继嗣人选都备好了，媳妇才信以为真。”
    继嗣人选？贾母看了一眼王夫人，命她退了出去。
    王夫人手心见汗，老太太素来精明，不想今日竟混过去了，忙命彩云唤宝钗来。
    宝钗正送了药在宝玉房里，她素日稳重，见此情景也不由落下泪来，口不择言道：
    “往日的话，你但凡听得一半句，也不至到如此境地，我们见了心里也疼。若是有个好歹，可让我们……”正说着，惊觉造次，羞得脸上通红，起了身便要走，被宝玉拉住了裙带。
    “好姐姐，原不知你对我……”话未说完便只管盯着宝钗瞧，只觉得因这一句话，身上的疼痛都散了。今日里自己虽无故遭了一顿毒打，竟致姐妹们心疼到如此地步，仔细想来还赚了呢。只是林妹妹怎么还不来？
    林黛玉正走至门口，先拿帕子抹了抹眼泪，正要进房，却见宝玉拉着宝钗的裙带，两相对望，都呆怔怔的。林黛玉见了，心里好没意思，正待转身回去，见太太房里的彩云来：
    “林姑娘也在这里？鸳鸯姑娘正到处找姑娘呢。不知姑娘看到宝姑娘了没？”
    “我在这呢？可是太太找我有事？”宝钗听见，忙走出来。
    “妹妹也来了，袭人快请妹妹进来。”宝玉挣扎着坐了起来，袭人忙扶着他。
    “二哥哥，且躺下罢，必是老太太有事找我，完了再看二哥哥来。”
    “好妹妹，这么热的天怎么跑了来，我身上看着打得重，却并不觉得疼。我是装样子哄他们的。”看黛玉眼睛都肿了起来，宝玉心中欢喜无限。

　　☆、第24章 挨打后续

宝钗见王夫人唤她，忙赶至上房。
    “我的儿，到底是你心疼宝玉，还惦记着送了药给他。”
    “太太说哪里话，宝兄弟不明不白落了这一顿打，我们心里都不好受呢。”
    “倒也不是不明不白。”
    “太太的意思是？”
    “老爷打他，为的是两件事。一件事是同你哥哥都看中了一个戏子，另一件事为的是环哥儿。到底是我生的这个孽障平日里行事糊涂，才招了这么些人来说嘴。”
    “这原是我哥哥的不对。”宝钗素知薛蟠品行，以前为了秦钟就同宝玉闹过一次。
    “蟠儿想来也不是有心的，只是日后行事须仔细些，多少人的眼睛盯着呢，惹出大事来就不好了，你素日是个能干的，得帮衬着些你母亲与哥哥。”
    “太太说的是。”宝钗被王夫人说了几句，心里委屈，也不回园子，到她母亲那里，先哭了一回。
    “妹妹这是怎么了，是谁欺负你，哥哥给你出气去。”薛蟠素来疼爱宝钗，见了忙问道。
    “你还有脸问，还不是为了你，因着一个戏子，竟闹得宝玉挨打，连累你妹妹受委屈。”
    “母亲这话说的，怎么倒推到我身上来了，我这些日子可没招惹宝玉。”
    “你还装呢，看你妹妹都哭成什么样了。”
    “真真的不是我，母亲不信我，妹妹也该信我。”说着转向宝钗。
    “哥哥素日的样子，可让人怎么信呢。我只劝□□后行事仔细些，没得招惹了大事出来。这会幸得宝兄弟不妨事，若是出个什么，我们一家子可怎么做人呢。”宝钗拭了拭泪道。
    “怎么你们都不信我，素性我直接进去打死了他再给他赔命，也不用受这冤枉气。”说着就要撸了袖子出去。
    薛姨妈和宝钗忙拦住他教训了一顿，薛蟠急了：
    “我知道母亲和妹妹是什么心思，我倒成了咱们家的外人了。到底是宝兄弟命好，你们一个两个都带着家财去争宝二奶奶的位置。妹妹既然惦记着金玉良缘，就不用操心薛家的事了，把家产也让一份出来给我管管吧。”
    “妈妈你听听，哥哥说的是什么话！”宝钗听了，倒在薛姨妈怀里抽噎不止。
    “难道不是实话，如今咱们家的银钱铺子全在母亲和你手里，可不是要都送去了给宝玉的么？但凡你心疼哥哥一分，也给我留点儿。”
    “你要是有你妹妹一分的本事，也不至让你妹妹如此劳心劳力。”薛姨妈听着太不像话，撵了薛蟠出去。
    宝钗哭了一晚上，第二日强撑着身子去看宝玉。
    宝玉见了大是怜惜，只说自己不妨事。心里却舒坦的很，想着不过挨了一次打，就赚了姐姐妹妹这么多眼泪，值了。
    袭人见宝钗在，便嘱咐了小丫鬟几句，自己来到太太房里。
    “可是宝玉怎么了？”王夫人见了袭人，忙问道。
    “二爷好着呢，宝姑娘过来照看，我才能脱空出来一会子。”
    “你出来可是有事？这里有娘娘赏下来的玫瑰露，你带两瓶子给宝玉。”
    “太太，我心里时常记挂着一件事，只是一直不敢与太太讲，如今却是不说不行了。只求太太看在我服侍二爷多年的份上，不罚我逾矩才敢说。”
    “你只管说，我不罚你。你照管宝玉多年，我都看在眼里。日后自然会一并赏赐你。”
    “照看二爷是我的本分，也不求太太的赏。只求太太想个法子将二爷挪出园子才好。”
    “这是怎么了，宝玉难道同谁做出了什么事情？”王夫人唬了一跳。
    “并没有，太太多心了。只是我想着二爷也大了，每日里混在姐妹堆里，传出去声名难免受损。咱们家的姑娘也罢了，都是亲兄弟亲姐妹的。只是园子里还住着林姑娘同薛姑娘呢，日日在一处，若是有什么事情，可怎么向老爷和老太太交代呢？”
    “林姑娘这些日子不是远着宝玉么？”也不知谢夫人使了什么法子，王夫人好奇的很。
    “林姑娘虽远着宝玉，二爷心里却每天惦记呢，昨日里还瞒着我命晴雯送去了两方旧帕子，还是麝月偷偷回了我知道。若是好了，必定又天天在一处玩。”
    “私相传递，竟有这种事。我的儿，还是你周全，宝玉就交给你照管，日后自不会薄待你。”
    王夫人打发走了袭人，黛玉的事不解决不行了，派了一个心腹丫鬟去了一趟谢府。
    却说那日，林黛玉见宝钗被王夫人叫走了，自己便往老太太院里来。
    “玉儿这是怎么了？”贾母见黛玉两眼红肿，忙坐起身问道。
    “我半日寻不见林姑娘，后来才知在宝二爷房里呢。”鸳鸯笑道。
    “果然你们兄妹不必旁人，可怜我的宝玉。”贾母听鸳鸯一说，便知黛玉是为宝玉哭成这样的，搂在怀里道：
    “只是你自己的身子也该顾惜些，虽说近来有了起色，到底根子上弱。若是你再病倒了，岂不叫你二哥哥心疼？”
    “玉儿近来身子好的很，不知老太太唤我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你姐姐办的那是什么书院来着？”
    “回老太太，是停云书院。”
    “怎么环儿竟进去读书了？怨不得老爷生气，好好的世家子弟，放着家学不上，去什么野路子书院呢，可怜我的宝玉，白白替他受了这么一回罪。”
    “我与姐姐办的书院原是为林家积些功德的，收了不少穷人家的子弟读书。想是大舅舅惦记琮哥儿没个玩伴，所以送了去的。环三爷兰哥儿和琮哥儿向来玩的要好，才跟着去得。”
    “原来是几个小孩子一起顽去了，你大舅舅也是，就没做过一件正经事。”说着吩咐鸳鸯喊贾赦过来。
    贾琏这些日子越发用功，只是临近考期未免有些焦躁，贾赦也陪着紧张，听贾母传唤，不知是为了何事，急急忙忙赶了过来。
    “我听闻昨日你送了琮哥儿到什么书院？”
    “是停云书院，外甥女婿请的先生，文武都来得，琮儿有他们教导，必然会出息些。”
    “胡闹，咱们这样人家，放着好好的家学不上，却把哥儿放在那种地方，沾惹上坏毛病还了得，明日不必去了。”
    “老太太，家学里的先生可比人家差远了，虽说是落第的书生，可都是有真才实学的，外甥女婿也时常过去教导，他可是正经的探花郎。琮儿磨了我许多日，我才应了他，岂能出尔反尔。”
    “你是他老子，还不是你做主，一个小小的庶子，不要给他惯出毛病来。琏儿也是，不许你拘着他。”
    “老太太，他们两个素日里胡闹惯了，好不容易上进些，儿子自然由得他们。”贾赦任贾母如何说，也不改主意。他素日知贾母偏心，只是做母亲的，心能偏到这份上么？不待见自己也罢了，连亲孙子上进都不许么？
    “我又不拦着他们上进，只是到底身子要紧。珠儿多好的一孩子，还不是被他老子逼没了。我统共就这么几个亲孙子，你们还一个一个往绝路上逼呢。可怜我的宝玉，被他老子打成那样。说起来都是那起子坏人挑唆，若琏儿得空，也该惩戒他们一番。”
    “老太太大可放心，停云书院不但学文章诗词，还习骑射呢，琮儿他们念上一阵子，必定身体强壮。”黛玉见老太太教训贾赦，本不该在旁听着，只是又不好避开，忙帮腔道。贾母说停云书院是什么野路子书院，她听了自然不高兴，一下子就站在了大舅舅一边。
    贾母听了更不高兴，待贾赦走后，问黛玉道：
    “你也不必帮着你舅舅，我知道你们都是嫌我这个老婆子，才一个个往外跑呢，你若是有别的去处，我自然不拦你。”
    “外祖母说哪里话。玉儿自幼随外祖母长大，得外祖母教导抚养才有今日。”林黛玉忙屈膝跪下，双眼含泪道。
    “那我怎么听说，你姐姐选了一个孩子，预备接替林家香火呢。”
    “那是父亲生前选定的，也在宗祠里祭拜过了祖宗，进了林家族谱的。”
    “林家后嗣的事，你父亲在世时与我商议过，到时外祖母自然替你做主。你姐姐的话你不必当真。”
    黛玉还待分辨，贾母却摆了摆手，命她退出去，自扶了鸳鸯去卧房歇息。

　　☆、第25章 推波助澜

林寒川得了王夫人的信，次日便找了个借口过府商议。
    “你寻得那个孩子可靠么？”
    “太太说什么，我竟听不懂。”
    “就是那个给姑老爷继嗣的孩子，老实可靠么？”王夫人心道你装什么傻，不也惦记着你林家的家财么，若是那孩子握在你手里。林丫头出府后还不是任你摆布。想想那数百万财物，王夫人心头滴血。
    “原来太太说的是这个，那孩子双亲早逝，懂事的很。得了我父亲几次教诲，倒也知恩图报，愿意承继林家香火，绵延子嗣。”
    “如此甚好。你妹妹在这府里是留不得了。”
    “太太何出此言？”林寒川疑惑，多日相处下来，林黛玉是冰雪聪明的一个女孩儿，有什么事能明晃晃地惹着王夫人。
    “哼，你妹妹自幼儿同我的宝玉在一处，宝玉的心思十分里的八分都在她身上，如今大了，竟开始私相授受。再过一两年，不定做出什么事来呢。”
    “竟有此事？”
    “我还冤枉她不成，是宝玉身边的丫头亲口说的。你快些将她弄出去罢。林家家财，我一分都不短你。”贾敏的嫁妆一定要顺下来些，王夫人心里暗暗念叨，当年她眼红了好久。
    “如此多谢太太了。只是妹妹是无人教导才依附贵府老太太的，若是出府另居，恐将来亲事上难些，老太太只怕轻易不许。”
    “琼姑娘无人教导不也找了个好婆家，只是老太太的私心罢了，原不在这些。况且林姑娘如今也蒙老太太教导长大，姑老爷门第也高，说亲事不妨碍的。”王夫人才不信林琼玉会给黛玉找个好婆家，随意塞个读书人家也完了。五代列侯又如何，老太太还看不起自己外甥女商户人家，将来不定谁攀的高呢。若是宝钗嫁了过来，这府里可就完完全全是自己的天下了。
    “只是老太太那里？”有自己和春枝在，不愁教导不好黛玉。林寒川觉得自己越发依赖春枝了，一想到她将来要嫁人就心里发愁，自己怎么不占了谢彦的身子呢。
    “我倒有个法子。”王夫人压低了声音，伏在林寒川耳边道：
    “老太太虽疼林丫头，到底越不过当初的姑奶奶。你只要教唆你妹妹一番让她与老太太说是贾敏托梦，在地下为着林家绝嗣，日日受罪，求着你姐妹俩让那个孩子承继林家门楣，免得她泉下难安。”王夫人越说越像回事，放佛看到贾敏在她眼前苦求，忍不住笑了一声。瞧见林寒川的脸色，方收敛了些。
    “太太此计不妥，这种话怎能与妹妹说呢。”林寒川万万没想到王夫人如此歹毒，让人家女儿诅咒亲娘，这是多恨的心肠才能想的出来。
    “只这一个法子。府里近来出的多入的少，若再拖延些日子，剩下的银钱未必够林家开府的。”王夫人也不急，她笃定了林琼玉舍不得放弃。
    两人话不投机，林寒川便辞了王夫人往黛玉房里来。
    “姐姐怎么来了？快进来坐。天气暑热，姐姐也该小心身子，怎么大热天跑了来。”
    “听闻宝二爷身子不好，我也过来瞧瞧。可是为的什么？老太太眼里宝二爷不是最受宠么？怎么竟挨了打？”
    黛玉闻言顿了顿，有翠枝在，早打听清楚了，只是她一个女孩儿家不便出口，便向翠枝使了个颜色。
    “听说宝二爷是同宝姑娘的哥哥争抢一个男戏子呢，这些公子哥儿也不知怎么想的，那琪官儿长得再漂亮可也是个男的。”翠枝想不明白。
    “倒不是这个缘故。前些日子金钏儿姐姐无缘无故投井死了，府里的环三爷在老爷跟前编排了一顿，老爷听信谗言才发作了宝玉。”紫鹃忙解释道，这些日子姑娘对这个姐姐言听计从，她一件件看在眼里。
    “这大热天我也实在走累了，从府里带了些花果茶来给宝二爷，不知紫鹃姑娘肯否替我送一趟。”
    “夫人说笑了，紫鹃自然替夫人走这一遭。”紫鹃突然见林姐姐关心宝玉，想着姑娘终于有了娘家人支持此事，当下喜孜孜地跑了一趟。
    “花果茶是什么，姐姐偏心，我都没喝过呢。”黛玉抱怨道。
    “怎能会短了妹妹的，这不是还有么？够妹妹喝一个夏天了。”命碧枝将剩余的从婆子手里拿过来。
    “姐姐可是有事？”林黛玉命雪雁将身边小丫头都打发出去，只留了云枝和翠枝。
    “是太太唤我来的？”
    “二舅母？”
    “恩，说是你与宝二爷私相传递了两方旧帕子。”
    “没有的事。”林黛玉否认道。
    “姑娘是不知情，宝二爷身边的晴雯送来，被紫鹃收起了。姑娘刚起，估计她还没来得及与姑娘呢。”雪雁解释道。
    “云枝，翠枝，我托付了姑娘给你们，就是这么服侍的么？”
    “夫人息怒，奴婢实是不知情。”云枝和翠枝唬得面色发白，急急忙忙跪下道。
    “姐姐为什么要罚她俩，不过是帕子而已。”黛玉不解道，她和宝玉的东西小时候便混放着。
    “姑娘，男女七岁不同席，表赠私物更是大忌。”云枝就男女之防与黛玉演说了一遍。
    黛玉本来便看了些杂书，又听云枝如此说，当下便红了脸。
    “不知者不为罪，妹妹日后留意就好。”林寒川虽不将这些看在眼里，奈何时日不同，人多嘴杂，还是注意的好。
    “妹妹知道了，多谢姐姐与云枝提醒。”
    云枝听了，忙道不敢。
    “太太唤我来，不止这件事。”
    “难道我还做了其他事惹了二舅母生气？二哥哥挨打后我只探望了一回。”宝姐姐和云妹妹可是日日去的，二舅母怎么就看我不顺眼。
    “太太愿意将林家的所有家财奉还。”
    “这么说，我们可以另起府邸，有自己的家了么？”惊喜来得太突然，林黛玉寄人篱下多年，平日里一起一坐，一站一立都小心翼翼，就是受了什么委屈也暗自忍耐。如今听说可以出府别居，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太太不待见咱们林家人，拼着将银子还上也不愿意妹妹在府里。可是老太太处就难办了，太太虽出了个主意，可也太阴损了。”
    “二舅母出了个主意？姐姐说来听听。”
    林寒川沉吟半晌，还是说了给黛玉听，对她认清王夫人的真面目有帮助。
    黛玉听了眼眶发红，坐了半日道：
    “就按二舅母说的办吧。”母亲泉下难安，她心里着实难受的紧。
    “太太对我们林家素来刻薄，她说的话岂能当真？只是哄老太太的法子罢了。”林寒川安慰道。

　　☆、第26章 试探

紫鹃拿了花果茶至宝玉房里，正值薛姨妈和宝钗都在。
    “紫鹃来了，晴雯快倒茶来。”宝玉一边同宝钗说话，一边吩咐丫鬟们。
    “不必劳动你，我东西放下就走。”紫鹃笑着拦住晴雯道。
    “什么好东西？还得使你送了来。”晴雯好奇道，伸手接了过去。
    “这可是稀罕物呢，原是谢夫人给我们姑娘的花果茶。我们姑娘喝着好，才命给宝二爷送些来。”
    “花果茶，这可没有听说过。看着倒漂亮，不成想果子也能泡茶喝。正好姨妈和宝姐姐在，你快泡了来。”宝玉也接过看了看，催晴雯去泡茶。
    “林丫头素日可怜见的，不成想竟有了个亲姐姐，如今可在园子里么？”薛姨妈问道。
    “正在姑娘房里呢。”
    “倒是凑巧，宝丫头，咱们看看你林妹妹去，也让你宝兄弟睡一会子。”
    “我也好些日子没见妹妹了，只是如今的身子委实挪动不得，好姐姐，你替我向妹妹问一声好可使得？”
    “这个自然，宝兄弟你尽可放心。”
    宝钗说着便扶了薛姨妈起身。宝玉单留了紫鹃下来。
    “你们姑娘可是身子不舒服？”
    “二爷不必挂心，我们姑娘好着呢，只是如今天热，也不好到处走动。”
    “你说的是，妹妹身子弱，小心中了暑气。你这会子回去可有事？若无事的话留下来陪我一会子。”
    “如今有谢夫人在，我们姑娘跟前倒用不得我。二爷有什么事，只管吩咐。”
    “这是老太太刚赏的一碟子点心，你帮我吃些就好。”
    薛姨妈边走边瞧着园子里的花开得好，向宝钗道：
    “这花儿折几枝别头上倒好看。”
    “妈又不是不知道，我素来不爱这些的。”
    “这林丫头姐姐的来历你可清楚？”薛姨妈折了花枝把玩，转了话题道。
    “说是林妹妹的庶出姐姐，被林老爷许了江南谢家。姑爷今科中了探花郎，听说直接调去了兵部供职。”
    “这么说来，按林丫头姐姐这庶出的身份倒也嫁的不错。”
    “也是林姐姐命好，不然探花郎配个公主也使得。”若是自己也能得这么一个如意郎君……宝钗想着摇了摇头。
    “你宝兄弟也是个聪明的，将来这荣国府就指着他呢。”
    “宝兄弟，我明着暗着劝了几次，倒招了他厌烦。”
    “我的儿，他这是还小呢，再几年就明白过来了。还有这家业门第，只要老太太在，将来可不都是宝玉的。”
    母女俩说了会子私房话，便到了黛玉房里。
    “薛姨妈和宝姐姐来了，雪雁快倒茶来。”
    “几日不见林妹妹，宝兄弟托我问你好呢。我妈听说你姐姐来了，非要过来看看。”
    “这大热天的，难为姨妈走一趟，该我和姐姐给姨妈请安的。”
    说着林寒川也上来见了礼。薛姨妈同林寒川说了半日话才走。
    “听说这薛家家大业大，怎么也寄居在这府里？”林寒川一直纳闷，薛家有的是钱，怎么一直依附在贾家，连后来娶媳妇也是在贾家房舍里。
    “宝姐姐的哥哥性子不好，姨妈想借着二舅舅管教，所以也住在府里。”林黛玉只拣了一两样说了，下人们每每传什么金玉良缘，她往常还有些在意，如今倒看得开了。
    姐妹俩又说了会话，到了晚饭时间，便往老太太处来。
    她们姐妹到得早，趁旁人还没有来，提到林墨玉的事。林寒川也不耐烦试探来试探去，闲话了几句，直接道：
    “妹妹这些年来蒙老太太照顾，我们林家很是感激。如今我兄弟年纪也大了，预备开府另居，过几日接妹妹出去呢。”
    “敏儿只得玉儿一个，哪来的兄弟？”贾母一听便变了脸色。
    “外祖母。”林黛玉低唤了一声，上前一步跪下道：
    “我知外祖母疼我，只姐姐也是林家的女儿。这些天我们姐妹俩时常梦见父亲和母亲在地下过得不好。林家列祖列宗都指责父亲和母亲让林家断了香火。”
    “不过是做梦罢了，岂能当真。”贾母看林黛玉眼睛红肿，搂在怀里安慰道。
    “外祖母，玉儿总觉得是真的。外祖母就成全了我们姐妹俩吧，母亲在地下也过得安心些。”林黛玉抽噎道。
    “外祖母不是说过，这事自有外祖母替你做主。外祖母老了，就想着你们两个玉儿在一处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强。”
    “老太太素来疼妹妹，我们姐妹心里感激。若是老太太现下有法子，能替我们林家做主，我和妹妹自然是愿意的。”毕竟是木石前盟，若真成了也了了一份遗憾。
    正说着，王夫人过来伺候贾母晚饭，林寒川辞了去，贾母也未留饭。
    饭毕，贾母遣了众人，独留王夫人道：
    “宝玉如今也不小了，你和政儿可有个章程？”
    “我瞧着老太太给宝玉的袭人倒好，和凤丫头说了声，日后她的月例银子直接从我份例里走，不必动官中的了。”
    “袭人模样性情儿原也不错，我当初给宝玉也是念着这点。我年纪大了，只要两个玉儿好，便没什么强求的了。”
    “宝玉是个不成器的，大姑娘倒是个好的，上次娘娘见了就夸她诗做的好，日后必定寻个如意郎君呢。”
    “娘娘这些日子可有消息传出来？”
    “前儿使唤一个小公公出来一次，说让老太太放心，宫里一切都好。陛下见了咱们娘娘做的省亲赋，夸赞了一回，还赏了好些东西。娘娘记挂着宝玉，便送了府里来，老太太前日喝的玫瑰露，便是娘娘赏赐下来的呢。”
    “娘娘记挂宝玉，是宝玉的福分。”贾母沉吟了半晌道。

　　☆、第27章 贾母妥协

“林姐姐在做什么呢？”史湘云一进来便见黛玉在裁料子，惊讶道。
    “裁衣服。大热天的，云儿来做什么呢？”
    “是谁竟能劳动林姐姐动针线？”史湘云太过惊讶，竟忘了来找林黛玉做什么。
    “我姐姐的齐哥儿贪凉，不喜欢盖小被子睡，我替他做个肚兜儿。”
    “原来给小孩子做阿，怪不得颜色这么鲜亮。不过等你做好了，天也凉了。”史湘云笑道。
    “你是专门来打趣我的？”
    “哪个闲的没事专门同你拌嘴，我可是有正经事呢。你听说了么？”
    “听说什么？云儿你今日是怎么了，只说半截话，听得我难受。”
    “只怕有更难受的呢。”史湘云小声嘀咕了一句。
    “什么？”林黛玉没听清，放下剪子问道。
    “袭人今儿个大喜了，我约你给她道喜去。”说着留神看黛玉神色。
    “什么喜事？难道她哥哥要娶嫂子了？”
    “你素日是个明白的，怎么今日却比我也笨了些呢。是袭人自己大喜了，太太给她拨了二两银子，升她做二哥哥的姨娘呢。”
    “袭人素日服侍二哥哥极为尽心，原该这样的。”谁想黛玉竟点了点头，放下针线起身。
    两人来至宝玉房里，撞见宝钗在床前做针线，林黛玉待要取笑，却被史湘云拉开了。
    出门时正好撞见袭人回来，林黛玉率先道：
    “往日你都当我取笑你，如今可是真的了。”
    “我和林姑娘特来给你道喜呢。”史湘云补了一句。
    袭人有些不好意思，恰见凤姐打发人来叫，果然是升她做姨娘的事，命她去给王夫人磕头，老太太那就不必去了。
    “你说袭人做了宝玉的屋里人？”贾母午睡方起，问鸳鸯道。
    “刚琏儿奶奶传了太太的话，虽未过明路，十有□□是了。”
    “我原先倒看着晴雯那丫头颜色好，不成想竟先抬举了袭人。”晴雯还有几分长得像玉儿，不知宝玉日后有没有这个福分。
    “论理袭人做事也着实仔细，宝二爷屋里就离不得她。”鸳鸯素与袭人亲厚。
    “也罢，宝玉还小呢。你使个小丫头去园子里，看玉儿在做什么，若无事便来我老婆子这里一趟。”
    鸳鸯听了吩咐了珍珠几句，便打发去园子里找黛玉。
    “林姑娘同史姑娘给宝二爷房里的袭人道喜去了，紫鹃去找了，一会子就来。”珍珠先回来同贾母禀报道。
    “外祖母。”
    “玉儿，过来坐。”
    “外祖母唤玉儿来不知何事。”林黛玉坐在贾母塌边，替贾母捏腿的小丫鬟退了下去。
    “玉儿在府里可是有什么委屈？那起子下人人多嘴杂，有的话玉儿不必放在心上。”
    “外祖母，玉儿并没有受什么委屈。”
    “那就好好的住着。你惦记你父母，想要寻个孩子替他们继承香火，是你的孝心。外祖母也不拦着你。”
    “外祖母同意了？”林黛玉大喜过望。
    “傻孩子，外祖母只是想你过得好，若是你执意如此，自然遂你的意。”
    “玉儿替爹娘谢过外祖母。”林黛玉跪下道。
    “起来吧，只是继嗣也不是件容易的事。那孩子现在在哪里？”
    “在我姐姐府上。”
    “你父亲曾言道那孩子已祭拜过了林家宗族，也不必再特意回去一趟。在京城里寻个小院子就是。”
    “我姐姐已打听过，她们隔壁的院子正出手呢，原主得了调令去边地，只怕数年回不来，便将家小送往了原籍，宅子也不留了。姐姐已付了定金。”
    “鸳鸯，将床头的匣子取来。”
    “这是你父亲留给你的银票，一共是二百多万两。一百二十万两是你的嫁妆银子，外祖母先替你保管着。剩余的是琏儿变卖林府物件得来的，这些给你兄弟开府后置办东西罢。鸳鸯，把东边库房的钥匙给紫鹃。”老太太吩咐完鸳鸯又朝黛玉道：“库房里存着不少林家旧物件，你看看要是有得用的，完了让你琏儿嫂子找人搬过去。”
    林黛玉命紫鹃接了，又谢过贾母。
    “你从小在外祖母身边长大，日后你弟弟开了府，得空去几遭便可，外祖母可舍不得你。”
    “玉儿自幼蒙外祖母教养长大，自然在外祖母身边侍奉。弟弟那里有姐姐照拂，玉儿想着偶尔小住几日便可。”
    “还是我的玉儿懂事。听说那孩子比宝玉还小几岁，你姐姐自家府里也忙，还是咱们府里派些得用的下人，给你弟弟使唤。”
    “外祖母想的周到。只是府里的下人们怕离不得父母兄弟，我姐姐已命人去寻我们家原先的大管家，说不日即可到京呢。”贾府的下人们素日仗着国公府的门第耀武扬威，岂肯去小家小户服侍一个毛头小子，黛玉自不肯招他们埋怨。
    “你们姐妹年轻，不知道厉害，若是外人知道府里当家作主的是小孩子，不定怎么欺负呢。”
    “有姐姐和姐夫在，外祖母不必担忧。”
    贾母待黛玉走后揉了揉太阳穴，叹了口气。
    “老太太可是哪里不舒服，我来给你捏捏。”鸳鸯在旁见了，立刻道。
    “玉儿素来孝顺，只是人心隔肚皮，她那个姐姐未必同她一个心思。”
    “老太太的意思是？”
    “只怕她姐姐是觊觎玉儿手里的家财，只一个小孩子，摆弄起来还不是易如反掌？”
    “林姑娘素来心地良善，只怕想不到这上面去，还得老太太替她打算才是。”
    “我如今老了，只两个玉儿的婚事也做不得主，还能替她打算什么。她这些东西早些出去也好。”
    贾母话是如此说，心里却盘算了一番，玉儿年轻不知世事，吃些苦头自然就知道谁对她好了，还有比自己和宝玉更照顾她的人么？林家的东西虽好，可到底不比贾家，将来两个玉儿的婚事从自己私房走也够了。至于薛宝钗，只要自己不点头，就算王氏和元春联手，也得顾忌些。

　　☆、第28章 林家

“姑娘，这么多银钱，明日都送给谢夫人么？”紫鹃晚间服侍黛玉睡下，将小丫鬟指使出去，自己睡在榻上道。
    “将父亲单给我的留着罢，剩下的置办宅院也够了。”林黛玉沉吟了半晌道，姐姐久别重逢后突然对她这么好，她也很疑惑，但真情假意她还是能分辨出来。
    “也罢，姑娘日后有咱们府里呢，老太太的私房必定是姑娘和宝二爷的。”
    “紫鹃你瞎说什么呢，二哥哥是老太太的亲孙子，老太太疼他是应该的。只是二哥哥如今这样，却少不得让人替他担忧。”
    “姑娘现在就替宝二爷打算了么？”紫鹃低声笑道。
    “我也只是无事的时候替他操操心，将来有宝姐姐为他打算呢。”
    “姑娘这话我却是听不懂了，有宝姑娘什么事？”
    “你素日和府里的丫鬟们混在一起，难道连我知道的都不如么？自打宝姐姐进府后，府里没人不抬举她，连不常来府里的云儿都几次三番替她说话，只怕太太心里早就取中了她做儿媳妇呢。要不满府里都在传什么金玉良缘？”
    “姑娘也疑心太重了些，据我看，宝二爷断没这个意思的。”
    “二哥哥见了谁都欢喜，宝姐姐有才有貌，他必定愿意的。就算他不愿意，能越过太太去？他又不愿读书写字求取功名的，自然一衣一食都得靠旁人。”
    “可是姑娘往常不也没劝过宝二爷么？”
    “以前年纪小，混在姐妹堆里也没什么，我知他不爱听些仕途经济的话，故此不曾劝他。只是老太太和太太也护不了二哥哥一辈子，他就算不喜功名仕途，也得有个旁的打算才好，要不然他那一屋子丫鬟，将来都指靠谁去？府里现在外人看来是花团锦簇，可内里如何，咱们又不是不知道。我冷眼瞧着，照这么下去，就算凤姐姐再能干，过个三五年只怕也有短缺的。”林黛玉孤身一人，自来贾府后处处小心时时在意，尤其得宝玉照拂，比别人更为亲厚些，看他便觉得什么都好，只是为将来打算，少不得替他忧心些。
    “有老太太在，横竖短不了宝二爷和姑娘的。”
    “姑娘早些睡罢，明日还要早起，回咱们府里呢。”云枝见时辰晚了，进来催促道。
    次日，黛玉去贾母房里用罢饭，便去了谢府。
    史湘云家里有人来接她，便找宝玉黛玉来辞行。先至宝玉房里，在窗外却听宝玉与袭人压低了声音调笑，进门才听得真切：
    “莺儿果然手巧，打的络子这般好看，怪不得三姐姐夸了好几次。对了，莺儿刚还说宝姐姐除了模样外还有诸多好处呢，只不知将来哪个有好运气的能消受得了她们主仆两个。”
    “这谁能说准呢，说不得二爷就有这福气。”袭人低笑道。
    “哟，你们两个在说什么夫妻间的悄悄话呢？”史湘云见有人来，忙掀了帘子进去。
    “云妹妹今日怎打扮的这般齐整？”
    “我家里人来接呢。二哥哥，袭人，你们不要只顾着自己蜜里调油，有空时好歹想着我，提醒老太太接我过来松快几日。”史湘云一提起家去便红了眼眶。
    “云儿这张嘴，只会打趣人。”袭人听到夫妻二字便红了脸。
    “你可辞过林妹妹了么？”
    “林姐姐那里远，二哥哥同我一道过去罢，还有宝姐姐，我实是舍不得她。”
    “宝姐姐虽然好，可到底不比林妹妹素日与咱们亲厚。你们如今一个两个竟都离不得她了。”宝玉玩笑着道。
    “除了二哥哥，可没人受得了林姐姐的小性子。”
    “林妹妹往日也就只同我绊了几回嘴，待你们可是半点不错的。”宝玉疑惑道。
    “正是这样才招人嫌呢。”湘云低低抱怨了句。
    “云妹妹说什么？”宝玉笑问道，他一不留神便没听着。
    “没说什么，我听见院子里宝姐姐在说话呢。”
    果然宝钗来了，进来朝湘云道：
    “我听着你家里人来接你了，你必定先同你二哥哥来辞行。我便赶过来了。”
    “还是宝姐姐对我好。”一想到自己要家去，湘云不由又红了眼圈儿。
    “你快些去罢，若迟了，那些婆子回去再添上几句嘴，又有委屈受呢。”宝钗提醒道。
    湘云知宝钗说的极是，向宝玉道：“林姐姐那里，二哥哥替我说一声吧。“
    “知道，你快听宝姐姐的话，早些回去罢，我过三五日再求老太太接你来。“
    “二哥哥，可一定要记着。”湘云无奈，只得回去了。
    林黛玉也早到了谢府。
    “妹妹好长时间没过来，姐姐正预备派人过去接呢，不想今日来了。”林寒川见了，很是惊喜，前两日林大夫妇带人上京，刚在隔壁府里安顿好了。
    “林大管家来了？”黛玉惊喜道。
    “来了两三日了，已安置在隔壁府里了。只是府里原主人走的时候，东西都搬空了，还没来得及置办呢。林大管家来得急，只带了二十来个林家旧人，我只得将就着置办了些急用的物件。”
    “林家旧人，父亲不是当年都打发银子遣散了么？”
    “这些是不愿走的，都随了林大管家留在苏州呢，还有些守着宗祠未上京来。”
    “姐姐，东西倒不必置办了，外祖母已同意了，这几日便可使人将林家的物件运送过来。”
    “荣国府里老太太竟然同意了？”
    “是，外祖母到底疼我，姐姐，这是当年琏二哥哥替父亲料理后事后所剩的银钱，给弟弟收着罢。”
    “说起来，咱们还没正经认这个弟弟呢。”林寒川也是高兴，只要林黛玉搬出来，一百积分就到手了。忙使丫鬟去唤了林墨玉来。
    林墨玉同林大管家一道进来。
    “大姑娘，数年不见，我夫妇二人一直心里惦记。”林大管家同媳妇先见过了黛玉，黛玉一迭声请起，早拿帕子拭了泪。
    林大管家见黛玉如此，倒不好再伤心，向媳妇使了个颜色，劝慰了黛玉几次。又命林墨玉正式向两位姐姐见礼。
    几人重新落了座，说起林家旧事，林大管家夫妇并姐弟三人又哭了一场，好在有春枝云枝几个大丫头在，勉强劝住了。
    “大姑娘且在琼姑娘府里暂住几日，等下人们将府里收拾了便接大姑娘回家。”林大管家抹了抹眼泪道。
    “你且不必忙着置办东西，只将府里收拾干净即可，荣国府里说过两日将大姑娘带的林家物件都送过来呢。明日你先带着墨哥儿去荣国府拜访一番。只是府里如何安置，我也不大明白。”林寒川有春枝帮忙，才将府里收拾的舒舒服服，只是他毕竟是现代人，对古代人的审美虽看着不错，但让他摆绝对摆不出来，当初谢彦很是改动了一番。
    “墨哥儿还小，只怕收拾府里还得劳累大姑娘。”林大管家思索了半日道，他一看林黛玉便知身子不是很健壮，有些犹豫。
    “只是玉儿身子不好，算了，还是让春枝过去帮忙罢。”林寒川颇有些离不得春枝，无奈道。
    “姐姐放心，不妨事的，待会我先去府里走一遭。”林黛玉惦记打理家里，精神倒有些健旺，开始思索如何安置。

　　☆、第29章 姐弟齐心

“二姐姐随我来。”林墨玉听林黛玉要先去看看府里，忙起身道。
    “这事不急，大姑娘和大爷先去荣国府里拜会老太太要紧，礼单我已备好了。”林大管家拈了拈胡须道。
    “还是管家想的周到，既如此，玉儿先带了墨哥儿给老太太瞧瞧。”林寒川想了想，觉得林大管家说的有道理。
    林黛玉闻言，便携了林墨玉回至贾府。
    “好一个齐整孩子，快上来我瞧瞧。”林墨玉向贾母请安后，贾母便搂在身边不放。
    “常日里说宝兄弟好，我看如今倒被林家哥儿比下去了。”凤姐笑嘻嘻的瞟了一眼宝玉道。
    “墨哥儿今年几岁了？可有什么喜欢的，说与我替你寻了来。”宝玉也不以为意，上前拉了墨哥儿的手道。
    “这是你二哥哥，与你二姐姐一处长大的。”贾母见两人甚是亲热，脸上不由笑意更浓。
    林墨玉扭头朝黛玉求救，他自三岁起便没被人抱过了，更没和人手拉手过，别提有多不得劲了。
    “他今年十岁了，素日躲在书房里，有些怕人呢。我带他去见过大舅舅和二舅舅。”林黛玉笑着上前，林墨玉顺势挣出来。
    “先见过你姐姐妹妹。”贾母道。
    林墨玉便低着头向迎春等行礼，待出了贾母院子方松了口气。
    林黛玉先带他来见贾赦。
    “你们姐弟三人倒长得有些像。”贾赦在书房督促贾琏读书，听见下人通报，便命传了进来。
    等林墨玉见礼毕，便赏了他一个荷包，心里颇有些玩味，老太太不是有意将林黛玉同二房的宝玉凑在一起么，怎么竟又同意给林如海继嗣，二弟同王氏也是，舍得将这外甥女的家财吐出来？
    不过不管怎么说，对二房不好的事对自己就是好事，想着前些日子大外甥女的示好，贾赦心中有了底，对林家姐弟更为热情，留了饭才送他们回去。
    贾政因近日要出门，便没有拨冗厮见，只命王夫人备了礼物便罢。
    “墨哥儿在府里住几日，明日让你姐姐带你进园子里逛去。”贾母道。
    “外祖母垂爱，原不该辞。只是这几日府里诸事忙乱，还待姐姐回去料理呢。”
    “你们小孩子知道什么，完了让你琏二嫂子帮着收拾。”
    “外祖母，玉儿还想烦着琏二嫂子运送库房里的东西呢。我们府里巴掌大的地方，杀鸡焉用宰牛刀？”林黛玉说的众人都笑了起来。
    “就知道编排我，使唤我干活，就没点好处？”
    “二嫂子要什么好处，可只管提。”
    “你替我记着，我现下想不起来。”凤姐朝平儿道，众人听了又笑。
    林黛玉说了半日，贾母才放他们姐弟出门。
    “库房里林家的东西可不少，太太看都给他们运出去么？”王熙凤晚间至王夫人屋里商议道。
    “笨重家具咱们也用不着，字画什么的已挑了些孝敬了娘娘。可怜他们姐弟无依无靠的，库房里林家的东西都运出去罢，只姑奶奶的东西留着，将来老太太也有个念想。你再不拘什么添些进去。”王夫人道。
    王熙凤听了，有些为难。贾敏当年的嫁妆可不少，林黛玉那里又有单子，若都留下来，可不好办。
    她素来能干，想了一夜也没什么好办法，只得命人先搬动大件的家具。
    正愁着，见鸳鸯走来，便笑道：
    “可是老太太又想给外甥和外甥女添些什么？”
    “这我可不知道，老太太有话吩咐你呢，你快些去罢，库房这里我先替你盯着。”
    “那就多谢你了，我唤平儿与你作伴。”王熙凤吩咐了小丫鬟几句，便赶至贾母处。
    “你妹妹的东西都打点好了？”
    “现在他们正搬家具呢，可都是好木料，沉得很。”
    “敏儿的嫁妆你可清点了？”
    “回老太太，还没来得及呢。”
    “既如此，不必动它就是，将来等玉儿出阁时，也好给她添妆。”
    “老太太说的是。”
    王熙凤很是劳累了几天，才将林家的物件全部搬至林府，当然她私下也留了一些好东西，只不敢做的十分明显。
    林黛玉在林府里里外外走了一遍，很是满意。将王熙凤运送过来的林家旧物规整到各处，林墨玉也在书院里请了几日假，同姐姐一道布置，暗暗钦佩姐姐的眼光。
    “这几个院子，墨哥儿喜欢哪处？”
    “姐姐住挨着花园的那院子，我就挨着姐姐罢，前面两个院子，一个做书房，一个里面又分了几个小院子，给林大管家和林二夫妇住。姐姐看可好？”
    “墨哥儿分配的极是。”林黛玉便又忙着布置字画珍玩。
    “怎么竟少了这许多？”云枝同翠枝两人拿着单子一件件对，见有好多对不上，忙回黛玉道。
    林黛玉接过来一看，见少的大部分都是母亲的嫁妆，还有好几件贵重的珍玩字画。
    “罢了，就按这些摆放罢。”
    林府里过了十多日才收拾整齐，贾母便派人来接黛玉回去。
    “姑娘今日可是胃口不好？我吩咐她们重新做去。”翠枝见黛玉用的不多，因问道。
    “不妨事，姑娘素日里不大爱吃饭的。”紫鹃边收拾东西便插话道。
    “可我见姑娘这几日里，用的都比今日多些。”
    林黛玉这几日吩咐厨房做的都是清淡饭食，管理府中事务又有些劳累，自然多用了些，听闻老太太派人来接，不得不去，便没了胃口。见紫鹃收拾行李，便唤了墨哥儿吩咐道：
    “我去外祖母府里住几日，家里的事有管家在，你只管上学读书便是，有什么事去隔壁府里与姐姐商量。”
    “弟弟知道了，姐姐住几日早些回来。”林墨玉也是自幼无亲无故，这几日蒙林黛玉教导，姐弟二人相依为命，自是舍不得。
    “我得空便回来，云枝留着服侍你。”
    “弟弟一人惯了，林大管家昨日又给我添了两名小厮，云枝姐姐留着便是。”
    “小厮到底不如丫鬟经心，云枝和雪雁留下来伺候你衣食起居。”林黛玉知雪雁不愿在贾家常住。
    林墨玉推辞半日，见林黛玉执意要给，无奈之下只得受了，只是姐姐的丫鬟他也不敢过分使唤，对云枝和雪雁都很客气。
    云枝和雪雁得了黛玉嘱咐，对林墨玉的起居极为上心，得空还帮林二夫妇教导新来的丫头。
    林黛玉到底惦记府里，隔几日便回府住些日子，考校林墨玉的功课，姐弟二人日益亲近，林寒川也时常过来串门，他新赚了一百积分还有些疑惑，黛玉还未曾完全搬出来，王夫人就放心了？但小镜子上明晃晃的一百三十分由不得他不高兴。心情好了同林家姐弟说话也百无禁忌。
    “姐姐总有许多新奇话儿，下次再编排我，我可不依。”
    只是众人都高兴了，宝玉却不高兴了。

　　☆、第30章 贾琏得官

“老祖宗，自有了林弟弟，林妹妹惦记他，时常要回去看顾。不如老祖宗派凤姐姐去传话，将他们姐弟二人都接了进来，岂不两全其美？”
    “二哥哥这话说的好笑，林姐姐住在咱们府里是应该的，她弟弟却是林家正经的主人，怎么肯离了家来常住？”探春见王夫人朝她使眼色，忙帮腔道。
    “大姑娘以前是孤身一人，没了法子才投奔咱们府里的，现在她们阖府上下人多嘴杂，岂肯拖家带口的来，你再这么说就要得罪你妹妹了。”探春说完王夫人并不满意，亲自劝宝玉道。
    “可是宝姐姐和薛大哥家里人口也不少，还有姨妈，不是都在咱们府里么，老祖宗，府里院子这么多，拨一个给林妹妹她们住不就完了？来往又方便，老祖宗往日不是最喜欢林妹妹说话么？”
    宝玉靠在贾母怀里撒娇，贾母摩挲了一会，笑道：“知道你记挂你妹妹，林丫头也是没良心，这么长时间都没来看我这个老婆子。鸳鸯，唤凤丫头来。”
    “老祖宗真是神通广大，可是能掐会算？我才得了好消息要哄老祖宗开心呢，不想鸳鸯倒先找了来。”凤姐进来后笑如春风，满脸喜气道。
    “你这猴儿，没事也要整出笑话来。你宝兄弟惦记你林妹妹，托你走一趟去接了来呢。”
    “怪不得宝兄弟记挂，我可是好长时间都没见着林妹妹了。老祖宗放心，我这就去接，她们姐妹俩住得近，正好顺道接来。”
    “只林妹妹就可以了，她姐姐来又要带林妹妹回去。”宝玉忙道。
    “凤丫头寻谢夫人可是有事？”王夫人问道，疑惑凤姐怎么这般高兴。
    “是我们大老爷吩咐的呢，说是日后我们二爷就和谢大爷同朝为官了，可得提前走动走动。”
    “什么？”屋里众人都闻言大惊。
    “这不是前些日子二爷一直窝在大老爷院子里读书么，这次吏部科试竟得了名词，虽然靠后些，可跑不了一个官做。”
    “凤丫头说的可是真的？”贾母认真问道.
    “是真的，报喜的人刚打发走呢，借我十个胆子也不敢说谎哄老祖宗。”
    “既是科试，琏儿可怎么能中呢？”贾母想着不由说了出来，可惜宝玉年纪还小，太早下场恐像珠儿一样伤了身子，不然去挣个状元回来，府里就后继有人了。
    王熙凤听了，有些黑脸，王夫人则捏紧了手中帕子。
    “琏儿人在哪，快叫进来。”贾母还是有些不太相信。
    “陛下，这是吏部科试的试子名录。”
    “哦，勋贵世家竟有这么多子弟应试？”
    “那些一个个都是老狐狸，都遣了些府里能干的子弟来试探风向。宁荣二府里，竟有大房嫡子贾琏应试呢。”
    “可是贾恩侯的嫡长子？爱卿看着文章如何？”
    “文章倒是平常，遣词用句略微有些不足，胜在务实机变，看着颇有些能为。”
    “朕还是小看这些世家大族了，往日只以为贾恩侯沉湎声色，不想却是个明白的。”
    “那这贾琏？吏部这次拟录取五十人左右，贾琏的名次已在七十开外了。”
    “宁荣二府根基深厚，把贾琏也破格列进去，名次不必靠前。世家大族素来同气连枝，有的甚至不把朝廷规矩放在眼里。名单上的这些人，爱卿挨个前去试探，这些年轻人若要出仕，必得同家族分支。”
    “陛下果然深谋远虑，这些大家族一旦一分为二，之后就再难聚合。如此不必多花力气就可分化这些门阀世家。”
    “不止如此，朕这些年提拔了不少寒门子弟，看着竟有些抱团的意思，这些勋贵子弟颇有些真材实干，一来为朕效力，二来也可制衡。拆分这些大家族可比费力气对付他们容易得多。”
    “陛下英明，如此一来，好处可不止这点。勋贵世族都富得流油，若这些人都知情识趣，捐一笔银子，江南旱情可就不足为虑了。”
    “也不可狮子大开口，吓到他们。江南旱情是燃眉之急，爱卿务必动作快些，就以一月为期。”
    “陛下放心，臣省得。”
    “父亲，这可如何是好？”贾琏急的团团转，在屋子里踱来踱去。
    “你消停会，转的我眼晕。”贾赦喝道。
    “父亲，刚赵侍郎说的话可明白得很，陛下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要么出仕，要么袭爵。还得一大笔银子。”贾赦总结道。
    “老太太唤琏二爷过去呢。”贾母身边的丫头来传话。
    “其余的不必说，只把银钱数目告知老太太，府里也好有个准备。”贾赦叮嘱道。
    贾琏听了，便跟着丫鬟起身，一路上都在思索如何开口。
    “琏儿，听你媳妇说，你竟中了什么科试？”
    “回老太太的话，是吏部的科试。”
    “哦，可有什么官职？”
    “暂时还未定呢，刚赵侍郎来府里传话，说是要一大笔银子才能谋个实缺呢。”
    “正经科试哪里要银子？琏儿，你莫不是被人骗了？”王夫人急忙问道。
    “是正经吏部的科试，应试的不止咱们府里，我碰到了不少熟识的人呢。”贾珠当年虽是靠本事，可也花了不少银钱打点呢。
    “赵侍郎可说了么，要多少银子，若是一两万，我自然替你垫了，也不必动用公中。”
    “我知道老太太疼我，只是……”贾琏苦笑着报了个数目。

　　☆、第31章 掩唇工馋

“老爷可是有什么烦心事？”娇红亲自下厨熬汤，端至贾赦房里。
    “还不是为着琏儿。”贾赦说着揉了揉眉心。
    “可是有什么人在老爷跟前说琏二爷的坏话了？我前日见秋桐在书房里被琏二爷说了几句，难不成她竟心里记恨，在老爷跟前说琏二爷的不是了？”
    “她去书房做什么？”贾赦一听这话不对，他这些日子正与秋桐热乎着，颇有些冷落了娇红，这是吃醋了？
    “想是秋桐见着琏二爷读书辛苦，送了些点心过去。我也使素绢给琏二爷送了几回果子呢，这次琏二爷科试得中，也不枉他这些日子的闭门苦读，老爷该高兴才是。”娇红娓娓劝道。
    “前几日是盼着他中，如今中了却还有些麻烦。”贾赦素来混在姬妾堆里，也没个心腹谋士，见娇红问起，便打算一股脑说出来。
    “老爷说笑了，妾身从不听闻得了官还有什么麻烦的。”
    “你一个妇道人家，能有几分见识？”
    “那老爷说与我长长见识。”娇红笑道，挥退了伺候的丫鬟，转在贾赦身后替他捏着肩膀。
    “前几日吏部赵侍郎来，说琏儿若要做官，必得同府里分家。”
    “这赵侍郎着实可笑，咱们府里分不分家，同他有什么干系？”娇红手心见汗，机会就这么不经意间出现在眼前。
    “自不碍着他什么，这是陛下的意思。”
    “陛下也管的忒宽了些，咱府里分家了对陛下有什么好处？”
    “是啊，对陛下有什么好处？”贾赦心里悚然一惊，赵侍郎与府里素有往来，将与琏儿同列的试子透漏了些，俱是勋贵世家的子弟。陛下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呢，贾赦心里隐隐约约冒出了些想法，只是不太敢确定。
    “琏二爷就算分出去，还是咱们府里的人，不过是换个地住而已，又有什么干系。”娇红见贾赦陷入沉思，不敢打断，过了会子方道。
    “赵侍郎的意思可不是只琏儿一个人出去，是明明白白的要两房分开。”要是只琏儿就好了，自己也还能替他守着爵位。
    “那老爷可是舍不得府里的银钱？”
    “府里由二房把持，这些年来不短咱们房里的吃喝就不错了。”贾赦冷笑一声。这些年在二房的把持下，府里是一年不如一年，不知有多少进了王氏的私房，自己的傻儿媳妇不过跟着喝了几口汤，就成日里美成那样。不过除了公中的产业，老太太的私房也不少，只是到底到不了自己手里。
    不过贾赦也不以为意，他当年有祖母扶持，还看不上老太太的那点私库，只是看不过眼母亲一味偏疼二弟而已。奈何人伦孝道，岂敢违逆。想着便心里委屈，琢磨着一会想个什么借口去账房再支些银子。
    “那老爷可是舍不得这爵位？”
    “这是自然，有老爷我在，这府里才是正经的荣国府。”
    “可我听下人们议论，凡来咱们府里办事的，都直接去了二老爷的院子，荣国府家主的名帖都在二老爷手里呢。”
    “那是老太太让二弟占了父亲的书房。”贾赦略有些不悦道。
    正说着，秋桐进来笑道：“二爷来了。”
    贾琏耷拉着脑袋走进来。
    “怎么摆出这副样子，老太太怎么说？”贾赦一看贾琏模样就不由动气。
    “老太太说……儿子被……迷了心窍，什么劳什子的科试，也值得当回事，将来考状元有宝玉呢。”
    “老太太当真这么说？”贾琏虽说的含含糊糊，可贾赦哪里不明白，只怕老太太正经骂的是他。
    “可不是，如今咱府里只那一个凤凰蛋尊贵些，就他那样子，还考状元，林妹妹都比他靠谱些。”
    “罢了，你这几天日子过得着实辛苦，且松快两天，老太太那里，由我去说。”看着贾琏几天瘦了一圈的脸，贾赦略有些心疼。
    “父亲且慢，儿子刚讨了一顿埋怨回来，老太太还在气头上，父亲何必上赶着过去。”贾琏忙拦到。
    “琏儿，我正经问你，你可要想好了再回话。”
    “是。”贾琏见他爹突然这么严肃，不由得站直了些，垂着手应道。
    “你是要实职还是要爵位？若是实职，往后如何可只能凭你一己之力，若是爵位，只怕到了你头上也依旧做不了主。”贾赦在花园子里窝了大半辈子，早就心灰意冷，寄情酒色，如今竟在儿子身上窥见一线生机。
    “父亲是袭爵之人，过的是什么日子儿子看在眼里。父亲放心，若得了实职，儿子必不会给父亲丢脸。”贾琏认真道。
    “你总算明白过来了，下人们常笑话你同你媳妇争着管家，老子听了都替你害臊呢。既如此，我自有章程。”
    贾妃宫里。
    “你那个弟弟，才干倒是不俗。”一曲终了，皇帝从榻上睁开眼睛道。
    “陛下谬赞了，宝玉自幼便有些奇异，竟含着一块五彩晶莹的玉石出生。幼时臣妾也曾教导与他，实是聪明伶俐，只是有祖母宠爱，性子顽劣了些。”元春闻言大喜，宝玉果然是个不俗的，难道是上次省亲的诗篇入了皇帝的眼？
    “衔玉而生？果然不俗。不顾朕说的倒不是你亲弟弟，是入吏部科试的贾琏。”怪不得贾赦身为嫡长子却屈居花园，这贾家二房可不容小觑，有一个大年初一出生，命定不凡的女儿，还有一个生来便带祥瑞的儿子。就是皇家，也没有这般奇事。
    “是琏儿阿。”元春努力回想贾琏形貌。
    “说起来爱妃府里倒与别家不同，听闻做主的是你父亲不是你大伯。”
    “陛下。”元春忙跪下道。
    “起来，你在宫里伺候朕，府里的事又能照管几分，不过是逢年过节赏些礼物罢了。你父亲前些日子点了学差，听闻尽责的很。”
    只是不知变通，连下人都管束不住，任由属下为非作歹，皇帝很想把折子撕碎扔贾政脸上，只是他也不清楚贾政是哪个，模糊记得是太上皇提拔的人。罢了，他能为有限，也捅不出篓子来，要不然自己也不会选她的女儿做妃子来堵太上皇那帮老臣的嘴。
    “父亲素日读书成癖，祖母遇事便倚重他。我那大伯性子里不喜管家理事，只爱些金石古玩，祖母拗不过他，才许他日日闲游。”
    “听爱妃这么说，你这祖母倒是个明白人。如今贾琏若要入仕为官，荣国府势必分家，按理说你祖母得跟着你大伯一家。但你大伯若没了爵位……”
    “不知大伯又做了什么事？若是有行差踏错的地方，万望陛下看在臣妾的面子上，饶过他这一次。”若府里没了爵位，元春不敢想象自己会落到什么境地。
    “倒不是你大伯做出了什么事。荣国府分家，贾琏为官，贾政承爵，可不是两相宜么？”皇帝玩味笑道，本来还准备看在荣国府于贾妃身上花了这么多银子的份上，想先解决了史家再朝贾家下手的，如此一来，可省了自己不少力气，想着贾琏又能替自己孝敬一笔，不由心怀大畅。自己坐上皇位不过数年，根基不稳，太上皇又在，凡事还是宜稳妥不宜激进，如今只盼着贾家知情识趣些。
    “陛下说的可是真的。”元春心里激动难耐，自己虽身据妃位，却有名无号。父亲只是小小的五品官员，常令自己在宫中抬不起头来，只能打着不成器的大伯的名号，若是父亲能袭爵……
    “这倒不是我说了算，还得看爱妃你那祖母如何决断。”说着便命宫女理了理衣着，摆驾而去。
    元春顾不得失望，忙唤抱琴来，吩咐了一番。

　　☆、第32章 分家

“老太太，娘娘刚使夏太监出来传了几句话。”王夫人满脸喜气，至贾母房里请安后，遣退众人道。
    “难不成娘娘竟怀上龙子了？这可是天大的喜事。打赏了太监不成？”贾母瞧见王夫人神色，心内狂喜道。
    “倒不是为这个，娘娘如今圣眷正隆，想必有龙子傍身是迟早的事。”
    “那是为何？政儿要升官了？”贾母思来想去，能惊动元春的，左不过这两件。难道元春不顾自己这个祖母的意思，直接下旨让薛宝钗与宝玉成亲么？那自己也白疼她这么多年了。更何况元春在宫里事事要依仗府里的银钱，光靠王氏一人怎么顶得住，虽然这些年来王氏也昧下不少私房钱，可终归比不过自己。
    “娘娘说，陛下昨日听琴时，很是夸奖了老爷几句，言道老爷这样的方正人物才撑得起咱们荣国府的门楣呢。”
    “政儿自是好的。陛下不会无缘无故这样说，娘娘可打探到了什么消息？”
    “琏儿前些日子不是参加了吏部的考核么？难为他运气好，又一心上进，已入了陛下的眼。不过朝廷规矩，琏儿若要实职，便的同府里分支。”
    “分支？胡闹。”把老大分出去了还是荣国府么？贾母虽不喜贾赦为人行事，可名分上却不得不依仗与他。
    “常言道，树大分枝，老太太也得为琏儿的前途打算。”
    “你怎么这么糊涂？政儿只不过是五品官职，老大分出去了，娘娘在宫里可要如何自处？”
    “老太太，陛下言道，琏儿若要出仕，便不得袭爵。”
    “那这爵位？”贾母沉吟道。
    “自然是老爷的了，虽然要再降一级，可娘娘若是有亲生父亲撑腰，可不比现在强些？”
    “果然宝玉是个有福气的。”贾母说完唤鸳鸯进来，吩咐她使几个媳妇去贾赦院里传话。又命将贾琏王熙凤唤来。
    “老太太唤儿子来可是有事？”贾赦心里疑惑，怎么他刚同琏儿打定了主意就被贾母唤来了，难道母子连心？贾赦摇了摇头，把这个念头压下去。
    “怎么唤你来还不愿意了？”贾母见贾赦这样便心里不痛快。
    “儿子岂敢，不知老太太有何事吩咐？”
    “我能吩咐你什么，不过惦记着琏儿罢了。琏儿前些日子在吏部得了名次，如今可有什么消息？”
    “前几日赵侍郎来过一次，说若要得个实职，得花费不少银子。”
    “银钱是小事，琏儿的前程可是大事，老大你可要拎得清。”
    贾赦听了疑惑，瞪了旁边的贾琏一眼，贾琏心里委屈，老太太前几日明明不是这么说的。
    “果然老太太最疼他，儿子还想着这么多银钱，花在侄女儿身上可不比他强些。”
    “琏儿是我亲孙子，我不疼他疼谁？你可是他亲老子，凡事也为他打算些。”
    “母亲教训的是。”贾赦垂首道。
    “琏儿出仕可还有别的规矩？”贾母试探道。
    错怪儿子了，贾赦心想，看了贾琏一眼，对上贾琏委屈的小眼神。父子俩霎时明白老太太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是老太太是如何得知的？
    “不瞒母亲，朝廷的规矩，琏儿若要做官，必得府内分家。所以儿子已回了赵侍郎，这个官琏儿不要也罢，孝顺母亲要紧。”
    “糊涂！往日也不见你如何孝顺我。”贾母顿了顿又道：“树大分枝乃是常理，为子嗣计也是迫不得已。”
    贾赦听了委屈，他过去几乎事事顺着贾母，不想在贾母心里还落个不孝的名声。
    “更何况分了家也还是一家人，老大你依旧住你的院子。琏儿的前程要紧，择日不如撞日，请珍哥儿来。”贾母道。
    “母亲，兹事体大，还得等二弟回来商量。”
    “你说的也是，也罢，那就等你弟弟几日。”说着吩咐王夫人遣人送信。
    贾政捏着信纸的手微微发抖，心中狂喜难耐，难道大哥当真愿意将爵位传于自己么？
    “你说的可都是真的？”贾政重又展开细读了一遍，方问送信的管事道。
    “可是千真万确，老太太和大老爷说话的时候，府里除了姑娘们和宝二爷，其余人都在，连赵姨奶奶也在旁听着，裂开嘴笑哩。老爷如今可是大喜了。”又向贾政身边的小厮道：“还不快替老爷收拾行装去。”
    “且慢。”
    “老爷这是为何？”
    “不为何，我公务在身，擅离不得。你回去传话，府里的事，全凭老太太与大哥做主。”贾政在屋里踱了几圈，平复了心情道。凡事有老太太在，自己必不会吃亏。
    “老爷，袭爵可是大事。”
    “也不在这一刻，你先回去，等有了确切消息，我再告假回来。若如今急慌慌回去，落在有心人眼里，还当我一直觊觎爵位呢。这些都是当年老祖宗挣下的，落在我与大哥身上又有什么区别？”
    “老爷所言极是，如此行事方才周全。请老爷赐下亲笔书信一封，小的也好回去向老太太交待。”
    “自不会难为你。”贾政说着令小厮磨墨，顷刻间一挥而就。
    荣国府内。
    “婶娘，侄儿可没这个本事替两位叔叔分家。”贾珍瞧着一案桌的账本苦笑。
    “只是请珍哥儿来做个见证而已。他们两兄弟素来和睦，便不偏不倚，公中的东西按五五分即可。”
    五五分？贾珍瞧了瞧贾赦的脸色，见已经黑的快媲美锅底了，哪有与嫡长子五五分的。
    “论理老大该多得些，可是将来政儿袭爵，总要把荣国府撑起来。”贾母解释道。
    “老太太，莫不是忘了还有一大笔银子要解决？家产给我一半，刚好替琏儿捐个官，儿子这一大家子人口可要喝西北风了。”贾赦对贾母彻底寒心了。
    “老大你不必在我面前哭穷，你祖母的私房可都落在你手里。”贾母现在想起来还有些眼红。
    “母亲也知儿子素来大手大脚惯了，祖母的私房早不剩多少了。”
    “你也知道大手大脚？你那一屋子姬妾，那个不是账房花银子买的。”
    “老太太要如此说，二弟养的那一班清客可比儿子那些姬妾花费更多些。”
    “你弟弟那是正经事。”
    “赦叔的意思是？”贾珍见母子二人你来我往刀光剑影，再下去就要见真章了，忙拦道。
    “家产论理我该占大头，只是母亲执意要跟着二弟住，便五五分吧，我的那份权当孝顺母亲了。只是二弟若要爵位，便将琏儿这银子出了。”
    “老大你不要得寸进尺，琏儿的银子自当大房出。”
    “那儿子分家又让爵位又出银钱，可有什么意思，这家我不分了。”贾赦说着便往外走。
    “快拦住你老子。”贾母见贾赦又犯浑，吩咐贾琏道。
    贾琏复杂的看了贾母一眼，跪下抱住贾赦的腿。贾赦只是装装样子，被贾琏抱住后也不在挪动。
    “二老爷是我妹婿，琏儿是我侄女婿，不知老太太可愿意听我说句公道话。”被老太太使人请来的王子腾开口道。莫名其妙听说荣国府闹分家，他急忙赶过来看，原是为琏儿的事。只是他左右为难，看了半天热闹才下了决心，侄女儿毕竟有些远了，还是妹妹的贵妃娘娘要紧。
    “请亲家过来本就是为了公道些。”贾母颔首。
    “恩侯兄说的有理。老太太既愿意跟着政公住，五五分成是应当的。若恩侯兄将爵位让与政公，政公出些银钱也是份内的。”王子腾可不糊涂，这可是最好的局面了，若将贾赦压榨狠了，谁知他会做出什么来，他可是素来不着调的。若政公得了爵位，将来元春在宫里也好更进一步。前朝后宫素来相连，若元春得了势，还在乎这些银钱做什么。再说，银钱上的事，还有薛家呢。
    “既如此，就依老大吧。”当下命人选了个日子。
    “老太太。琏儿要的银钱可不是个小数目。”王夫人虽达成心愿，到底有些不足，次日来到贾母房里商议。
    “这可是你哥哥说的，你既不愿出，这爵位不要也罢。”贾母闭着眼睛道，身后鸳鸯捶着后背。
    “儿媳不是这个意思。库房里已搬空了一半，只姑奶奶的嫁妆还多些。”
    “敏儿的嫁妆也只够一半而已，将来还要给玉儿添妆呢。”若是你应了玉儿嫁进来，那都拿走也不妨事。
    王夫人闻弦歌而知雅意。只得从自己私房里取出一半，又向薛家借了大半，方才凑够数。老太太的私房迟早会到自己手里，何必现在惹她生气。她是绝不可能同意林丫头嫁进来的，抛开与贾敏的恩怨不提，宝玉必得配个合心意又有依仗的儿媳妇，宝丫头身子又强健，背后又要王家撑腰，将来又与自己一条心，可不比林丫头那个病秧子强些。再者，宝玉是个有造化的，他的婚姻说不定能攀上更好的，可不能随随便便定了林丫头。
    “姨母来借了那么多银子，可有字据？”宝钗私下里同薛姨妈道。
    “傻孩子，往后就是一家人了，要什么字据？”
    “妈也太糊涂了，这可不是个小数目，该说的清楚明白才好。”
    “妈心里有数，你哥哥回来了，你可不要乱嚷。”
    “妈同妹妹在说什么，怎么我一回来就止了话头，薛蟠醉熏熏道。
    “瞧你那样子，香菱，快扶蟠儿洗漱了去。”

　　☆、第33章 袭爵

分家之事，荣国府众人皆大欢喜，祭告祖宗时连贾政也星夜赶回。只王熙凤闷闷不乐，还得听贾母的吩咐去荣国府接黛玉。
    “风姐姐这是怎么了？难不成陛下听说你能干，请你去朝廷里当差么？”林黛玉见王熙凤神色颇有些无精打采，惊讶道。
    “妹妹就不必取笑我了，现今连府里都轮不上我管呢。”
    王熙凤瞧着黛玉，心里有些复杂。论起亲疏远近，原该与宝钗亲近些，可是平日里自己却更亲近黛玉。如今细想，一是因黛玉深得老太太喜爱，自己自然也要捧着她些。二来却是宝钗若做了宝二奶奶，只怕府里就没自己立足之地了，所以倾向黛玉些。只是如今这局面，往常思虑重重竟都做了白用功。
    “风姐姐这是从何说起，我还纳闷你今日怎么亲自过来了，府里可是一刻都离不了你呢，难道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黛玉奇道。
    “妹妹许久不去府里，如今府里正闹分家呢。”
    “分家？两位舅舅素来和睦，况且祖母尚在，平白无故的分什么家？”
    “都说是为了你琏儿哥哥的前程，若要入朝为官便不得袭爵。好妹妹。你快些与我回去罢。昨日里祭告祖宗，今日里外面的账房正在理账本，只怕明日就要正式分开呢。”
    “既如此，凤姐姐自当在府里盯着，怎么有空出来接我？”
    “外账房有你二哥哥盯着，好妹妹，喝了这杯茶，快些起身罢。”见凤姐着急，林黛玉也不敢耽搁，想着这次在府里过了一月有余的惬意日子，也该知足了。便吩咐了云枝几句，带着紫鹃同翠枝随凤姐道荣国府。
    “妹妹，你可算来了，老祖宗派人接了你许多次，怎么拖到今日才回来？”
    林黛玉还未及给贾母请安，便被宝玉堵住一阵埋怨。
    “玉儿也惦记外祖母，只是墨哥儿委实年幼。我实在是放心不下他。”姐弟俩刚开始相处时还相敬如宾，礼数周全，可是，相处久了，林墨玉竟有些黏人，对着两位姐姐絮絮叨叨个没完。林黛玉虽嘴上嫌他烦，到底心里受用，又怜他比自己还不如，幼失父母无依无靠的。不知不觉姐弟三人牵绊渐深，如今比亲生手足也不差什么了。
    “大姑娘这些日子气色竟好多了。”待黛玉请安后，邢夫人率先拉了黛玉的手叹道。往日黛玉美则美矣，却如飘萍无根，不似现今这般鲜活。
    “大舅母说笑了。”林黛玉也觉进来身子比往日康健许多，只是这让她如何当着老太太的面承认。想来也奇怪，墨哥儿年纪小又要攻读诗书，府里一应事务全仗自己操持决断，虽人口简单也花不了多少心思，可按理说比起荣国府里要操劳许多。
    好在府里全凭自己做主，不必提防那些明枪暗箭，在荣国府里，冷不防就被别人拎去做挡箭牌。自己处处小心时时在意，还是免不了被下人闲话，黛玉忖度着自己得祖母和二哥哥疼爱怕是挨了别人的眼，才有人尽情给自己使绊子。想着还是自己家里清静，走时已命管家过几日找个借口来接。
    “玉儿快上来让外祖母看看，可真如你大舅母说的，身子好些了？”
    “外祖母。”林黛玉依偎在贾母跟前。
    “老太太把妹妹借我一会吧？”宝玉也上前撒娇道。
    “你借妹妹去做什么呢？”贾母笑道。
    “刚三妹妹雅兴大发，要起个诗社呢，只差妹妹了。”
    凤姐心里有事，寻了个借口急匆匆找到贾琏，正见他笑着同账房说什么。
    “二爷竟还能笑得出来。”
    “你这是怎么了，有谁敢惹你？”
    “爵位都没了，二爷还有心思同我调笑。”王熙凤气的捶了他一把。
    “原来是为这个。”贾琏笑道。
    “咱们都没地住了，二爷还笑。”王熙凤气急道。
    “老爷那里有的是地方，几个大院子你随便挑，不比窝在这里强些？大太太素来不济事，老爷也不放心她，你正可名正言顺的管事，不必怕旁人说三道四。”贾琏心知王熙凤是舍不得这管家权。
    正说着，贾赦唤贾琏过去，贾琏匆匆叮嘱了账房几句。
    “父亲唤我来可是有事？”
    “账房我已派了人盯着，犯不上你杵在那。既分了家，你与你媳妇在这几个院子里挑一个，把你二妹妹也接来。等完事后便将连着那边的角门封了，免得再出些不清不楚的事情。”
    贾赦心里竟有些轻松，以前儿子儿媳巴着二房，自己也没多少指望，打定了主意能多花几个是几个，免得都落在二房手里。后来借着吏部科试才得与儿子亲近，方知他跑里跑外是为了看住府里产业。真是眼皮子浅的，他们跑腿的能看住管家的，没得白用功。有老太太在，爵位自己是保不住了，迟早是宝玉的，如今换了琏儿的前程划算的很。
    “我们夫妇收拾了东西便可过来，二妹妹那里，恐老太太不放。”
    “迎丫头又不得老太太喜欢，这几年在那边府里跟背景板似的，虽不缺衣少食，可过的也不是什么好日子。再说，迎丫头年纪也大了，接过来松快两年就得出阁了，你这个亲哥哥好歹帮衬她些。上次外甥女还有意提起迎丫头的婚事，说的是官宦人家，若是成了，将来可不是你的助力？”
    娇红时常念叨迎春，贾赦耳朵都听得起茧了，不知不觉对这唯一的女儿上了些心。
    “父亲教训的是。”贾琏想起这个往日被自己忽略的亲妹子，不由惭愧了几分。只是父亲说的外甥女是谁？
    “去罢。”贾赦挥了挥手，老爷我这两天累得狠了，还是找娇红捏捏肩膀去，那个秋桐，找时间配个小厮罢，原以为是姬妾间嫉妒上眼药，不想小厮回禀竟是真的。
    贾琏惦记着迎春，便先至园子里来，见她们姐妹在一处玩，忙唤迎春出来。
    “二姐姐可忙着呢，要给我们出题限韵。琏儿哥哥找她有事？”宝玉问道，众人都有些惊讶。
    迎春将手中韵牌递与惜春暂代，自己越过众人出来与贾琏说话。
    “二哥哥可是有事？”府里这两日正分家，外面都人仰马翻的，二哥哥这会子来必有要事。
    “父亲命你收拾收拾，在家里替你备了一个院子，明日便搬过去。”
    “二哥哥，那我的丫鬟奶娘们？”
    “用惯了的都带着，若是有不合心意的，就留在园子里，待过去了让你二嫂子替你补上。”
    “我知道了，有劳哥哥跑这一趟。”
    “咱们亲兄妹何必客气，往日是哥哥疏忽了你。”
    贾琏忙的团团转，嘱咐完迎春又在老太太屋里寻到了凤姐：
    “屋里不少东西，光平儿一个怎么收拾得来，还有二妹妹那里呢。”
    “怎么，二妹妹也要过去？”王熙凤瞅了一眼贾母，见老太太正在闭目养神。
    “我如今老了，也不中用了，迎丫头放在我身边金尊玉贵的养了这么些年，不想竟也留不住。不过凤丫头可不许过去，你照旧在这边府里管家，那边让他们爷儿俩过日子去。”
    “老太太说笑了，就算分开了我也得天天过来，就怕老太太烦了我，关着门不许进来呢。”
    一句话说的王夫人薛姨妈都笑了。王熙凤虽然贪恋管家权，可她更不放心贾琏，大老爷一院子的美艳姬妾，岂能容他父子俩一处过日子去。时间长了，保不齐就有几个狐媚的哄了贾琏去。
    当下与贾琏赶至屋里收拾体己。
    “这是什么？你竟放利子钱？”贾琏瞧着匣子里的一大叠票据大骇出声。
    “二爷，这不是府里银钱吃紧，逼得我没法子了才想起这么个主意。”凤姐狠瞪了平儿一眼。
    “你老实说，是谁教你这法子的。二奶奶胆子真不小，这被发现了可是抄家灭门的大罪。”贾琏气的浑身颤抖，他刚刚青云有望，就要被媳妇拖下水么？
    “是我学着太太的，二爷也太大惊小怪，私下里做这个的可不少。”
    “我的好二奶奶，盘剥重利，被发现了咱得一块坐牢去。”贾琏说完命平儿将自己放在枕边的朝廷典籍拿来。
    正赶着迎春过来：
    “二哥哥，二嫂子，我屋子里……”
    “你且等等，将这几条念与你嫂子听听。”迎春不明所以，只得接过来念。
    凤姐逐条听下来，早已瘫软在地，抱着贾琏的腿大哭：
    “二爷饶了我这一次，我再也不敢了。”
    “这些是沾不得的，好在这些票据时日还不长，我替你料理了去。”贾琏见凤姐哭的抽噎不止，不由心软了些，教训了几句重话后，无奈道。
    “我知二爷疼我，日后再不敢了。”凤姐从未见贾琏发这么大火，心里有些害怕，又听迎春念了朝廷律例，知道厉害，发誓道。
    迎春念完进退两难，隐约明白了事情大概。
    “劳烦妹妹了，明日替妹妹收拾。”贾琏见凤姐明白过来了，不由庆幸，亏得自己发现的早，若不然往后可如何收场，不由对凤姐存了几分警惕。
    “哥哥同嫂子既忙着，迟几日也不妨的。我屋子里只绣橘一人愿意跟了我回去。”迎春说起来有些伤心。
    “无妨，你屋子里的都不是好惹的，只绣橘还是个好的。等过去了我自然替你配齐，平儿送送二姑娘。”凤姐抹完眼泪道。

　　☆、第34章 诗社

荣国府里翻天覆地，宝玉的小世界里却满是快乐满足，只除了一件事：
    “潇湘妃子和蘅芜君这两首，还须再斟酌一番才是。”
    “你再胡搅蛮缠我可要罚了。”李纨道。
    “我总觉得今日少了一个人，原以为是颦儿，你们猜猜，可是谁？”宝钗面上有些不好看，转了话题道。
    “我知道了，是云妹妹，我这就让老祖宗接了她来。”宝玉说完便风风火火跑至贾母房里。
    “这些日子府里事多，竟忘了她了。我这便吩咐人接她去。你妹妹这次来，你可照顾着点，让她多住几日。”贾母心里对黛玉略微有些不满，说好了一直住在府里的，可时不时回去了就不再来。
    史湘云听了园子里起诗社果然着急，贾母一派人去接就跟了过来，朝众人抱怨道：“你们写诗也不叫上我。”
    “是宝姐姐觉得少了一个人，二哥哥才想起你来。”探春道。
    “我就知道宝姐姐对我最好。”说着有意无意瞟了黛玉一眼。凭什么一样无父无母，林黛玉就有这么多人疼，老太太和二哥哥都把她放在心尖子上。史湘云心中不忿，见来了个可与黛玉媲美的宝钗，便乐得看笑话。
    史湘云心里着急，见了韵脚便逞强多做了一首，得众人夸奖，心里颇为自得，便起了兴要做东。
    晚间凤姐忙的顾不过来，史湘云便自作主张要与宝钗一同住，李纨素来不愿多管闲事，吩咐了丫头几句便去了。
    两人联床夜话，商量了作诗诸事后，湘云道：
    “宝姐姐，怎么今日不见凤姐姐？府里还乱糟糟的。”贾母事忙，接了湘云便直接送进园子里。
    “可能是府里有事在忙吧？”
    “可是出了什么大事？凤姐姐那么能干的，怎么会让府里乱成这样？”湘云嘟囔道。
    “快些睡吧，都什么时候了，仔细你明日做不了诗。”
    湘云次日梳洗打扮了就去贾母房里，请老太太赏桂花吃螃蟹。
    “难为你过来住还带了这么螃蟹来，这会子可不正是吃它的时候，你不提我倒忘了。”
    “老太太，这螃蟹是宝姐姐帮我预备的。”
    “宝丫头预备的？果然是个有心的。”说着转向王夫人道：“既如此，请姨太太也进园子里乐一日。凤丫头呢，没有她在，可有什么乐子。”
    “凤丫头正在园子里替二姑娘收拾呢，咱们进园子去堵她去。”薛姨妈道。
    贾母听说，便打发了身边的珍珠去迎春屋子里唤凤姐。
    “姑娘家的衣裳首饰都有定例的，妹妹的怎竟少了这许多？”凤姐一个一个盒子打开，见都破烂不全，气道。
    旁边的媳妇丫头见凤姐生气，都不敢上前回话，绣橘看了迎春一眼，见迎春微微点了下头，方上前道：
    “二奶奶有所不知，我们这屋子里的东西，可都是生钱的，这屋子里的奶奶丫头们，可不都指着这个么，有拿去换了银子放利子钱的，有拿去吃酒赌博的，姑娘的东西能有多少，可不就不剩什么了？”
    “那你们也不替姑娘照管着点，司棋呢？”凤姐听了更气，只是论理她自己也有错，一个姑娘家的房里闹成了这样子，她既是管家又是亲嫂子，竟半点没留意道。往日自己争强好胜，只在明面上下工夫，这些地方倒忽略了，一时又恨迎春太懦弱：
    “妹妹好歹是国公府里的小姐，怎能任由下人这般胡来？”
    “我也说过她们几次，只是她们不听也没法子。有时也确实有急事，只是拿了后忘了还回来。”迎春摆弄着衣带道，她是性格懦弱了些，只是那些婆子丫头都不是好相与的。一个一个连枝带叶都不是她能惹得起的，不过说了几次，便吃了好些苦头。
    “我的好妹妹，你什么都替她们着想，坑的可是你自己。凭她什么妈妈奶奶，你是主子她们是奴才。要是主子连奴才都辖制不了，那可乱了套了。”凤姐扶额叹道，平儿替她倒了杯茶。
    “也罢，等过了那边府里，你就跟着我罢，学些管家理事的道理，我虽然不如你识得几个字，可教导你这些也是够格的。”夫家再好有什么用，就这么个性子，不连累府里就好了。还得想法子好好□□一番才是，毕竟大房就这么一个姑娘，三姑娘眼里只一个宝二哥哥，四丫头又是那边府里的人。凤姐头疼的想。
    迎春正准备应声，便见老太太旁边的珍珠来：
    “云姑娘在园子里布下了螃蟹宴，老太太和太太都过去了，就等二奶奶和二姑娘过去呢。”
    “老太太好兴致，既如此，我先过去，平儿在这料理了，随姑娘一道过来。”
    凤姐说完向平儿递了个颜色，平儿会意，等她走后命绣橘和司棋将屋子里的人都唤齐：
    “我知你们除了绣橘都不愿意跟着二姑娘过去，姑娘心善，你们伺候她一场，必不忍看着你们被撵出去。只把东西还回来便罢了，若是还不回来……”
    婆子丫头们见凤姐生气，早吓得半死，如今听平儿如此说，齐齐磕头如捣蒜。
    迎春见凤姐和平儿瞬息之间就将自己管束不住的婆子丫头吓成这般模样，看看她们现在的讨饶样，再想想她们往日的威风，不禁叹了口气，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一时又有些自责，也怪自己放纵太过，嫂子说过府后教自己管家理事，可得用心学才是。
    螃蟹又大又肥，众人见了都喜欢。史湘云忙着招呼，连没来的人都吩咐小丫头装盘子里送了去。
    凤姐见她忙乱，习惯性的替她招呼。
    “风姐姐，怎么平儿竟没来？”湘云道。
    “她同你二姐姐在后面呢。”史湘云一听，方知自己忽略了迎春，不过想想迎春素来是隐形人，得罪了也没大不了的，便不往心里去。
    贾母略吃了一会就起身：
    “咱们还是走吧，她们一会子还要作诗，咱们在这不是碍眼么？”
    史湘云听了，忙笑着上前说了几句话，贾母又嘱咐她盯着，不许宝玉同黛玉多吃。
    众姐妹便开始作诗，完了李纨评点各人作品，上次宝钗夺冠，这次轮到黛玉，实至名归。便又热了螃蟹吃，恰见平儿同迎春来。
    “这是什么？怎么摸起来竟硬硬的这么大疙瘩，你带身上不觉着沉？”李纨开口问道，摸着钥匙的手微微颤抖。府里两房分家，若是凤姐去了那边，这府里是不是就能轮到自己了？宝玉娶亲还早，老太太和太太还没分出个胜负来，想着偷眼瞧了宝钗和黛玉，见宝钗正同湘云闲话，黛玉正独坐着看鱼。若是往后宝钗进门，自己可就难了，起身转到黛玉身边：
    “姑娘在看鱼，扔些花瓣下去，可就到眼前来了呢。”
    “就这么看着挺好，他们在水里自由自在的，何必都引逗到眼前来。我姐姐前几日说起书院的事，道兰儿很是用功，比环儿他们强许多呢，再一两年乡试挣个功名，可就是正经的读书人了。”
    “若能如此，也不枉费我这些年来……”李纨说着擦了擦眼睛，强笑道：
    “兰儿若是有了出息，必不忘了大姑娘的恩德。”
    “大嫂子这是说的什么话。”
    “你放心，我自然是向着你的。只是如今我也说不上什么话。”
    “大嫂子说话我越发听不懂了。”黛玉是真心疑惑，李纨却只当她害羞。
    “这两日府里乱糟糟的，大姑娘那里有什么短缺的，只管到我院子里去取。”
    “大嫂子费心了，我的东西来时都带着。再说，后日里便要家去呢。”
    “林姐姐才不过住了两三日，怎么又要家去？”史湘云耳朵尖，听得这一句诧异道，她可是想一直住在园子里呢。
    “再几日是墨哥儿的生日。可不得我回去张罗。”
    “不过是过继来的嗣子罢了，妹妹素来身子弱，不必在这些事情上多费心思。再说还有林姐姐在呢，不是住的不远么，往来也方便。”宝玉劝道。
    “林姐姐如今又有姐姐又有弟弟，真是让人羡慕的紧呢。我若是有个宝姐姐这样的姐姐便知足了。”
    “云丫头既喜欢你宝姐姐，往后可要多来这府里。”黛玉笑道。
    “那是自然，宝姐姐可不许嫌弃我。”
    林黛玉见湘云没明白过来，也只笑了笑。她往日将心都放在宝玉身上，倒忽略了许多事。
    正说着，王熙凤使两个媳妇来园子里接迎春一道回去：
    “姑娘们作诗可完了么？二奶奶说了，如今天黑的早，姑娘早些起身罢。”
    迎春听了，便同姐妹们打了招呼，扶了绣橘同那两个媳妇走了。
    “这话我可听不明白了，二姑娘不久住在园子里么，凤姐姐可要接她回哪里去？”
    “你不知道？凤姐姐她们住大舅舅那边了。”黛玉诧异道，湘云昨日就到，竟还不知情？
    “怎么突然住那边去，来回多麻烦的。”
    “府里好端端的，不知怎么竟闹分家，云儿别说你了，我到如今都搞不清楚呢，大家在一块住着多好。”宝玉见没人回答，和湘云解释道。
    “分家？”湘云震惊了半日，晚间急忙找人打听了。大老爷分家竟不要爵位，那将来岂不是宝二哥哥……

　　☆、第35章 宝玉议亲

林黛玉本欲同姐妹们作完诗就回去的，奈何贾母不许，便只得再住几日，暗地里让云枝托人传出话去，让林府管家来接。
    “姑娘，听说老太太屋里来了个刘姥姥，我们也过去瞧瞧新鲜。”紫鹃见黛玉在屋子里闷闷不乐，忙劝道。她是家生子，自然希望顺顺当当的留在贾府，只是见黛玉在林家分明快乐许多，心里颇有些纠结。
    “也罢，既在这府里，便多陪陪外祖母罢。”林黛玉叹了口气。
    到了贾母房里时，正听见刘姥姥胡编乱造到雪地打火的女孩儿一节，宝玉围着刘姥姥追根究底的打听确切地方。黛玉听了好笑，一时又有些感怀。二哥哥见了女孩儿便喜欢，连捕风捉影的事都如此上心，他身边的丫头们将来都是有福的。偷觑了宝钗一眼，见宝钗也正望过来，便觉得心里没意思起来，找个借口回了房间。宝玉一心在那女孩儿身上，没留意到黛玉离开。
    “姑娘这些日子越发同宝二爷生疏了。前日里作诗，宝二爷可一心向着姑娘呢。”晚间紫鹃歇在榻上道。
    “一年大二年小的自然要避嫌，省的有人不高兴。”林黛玉心想，那是我作的诗最好，二哥哥虽不爱读书，在这些上倒有眼光。
    “太太虽不高兴，可有老太太在。”紫鹃道。
    “连太太都不高兴，越发不能亲近了。二哥哥对我诸多照拂，岂能因我累他不孝！”黛玉叹道。
    次日贾母在园子里宴请刘姥姥，顺路先至宝钗房里。见屋子里空荡荡的，颜色都极为素淡，贾母见了不喜，因向王夫人道：
    “我素日见你们能干，便没操心这些。这屋子可是能住人的，宝丫头的东西没带来，你做姨母的也该为她添置才是。”
    “原是宝丫头不爱这些，她自小性子便与其他女孩儿不同，不爱些花儿粉儿的。”薛姨妈忙解释道。
    贾母略嫌晦气，吩咐鸳鸯去取几件东西给宝钗摆上，正要起身，见一个媳妇进来朝王夫人回道。
    “林姑娘的姐姐来了。”
    “谢夫人既来了，便也请进园子里来，正好热闹些。”
    贾母听王夫人说完，心里倒颇为受用。玉儿多一个可以依靠的娘家人总归是好事，看来日后也须扶持谢府一番。
    “既如此，请到林丫头房里罢，咱们也过去。”
    路过探春的屋子，贾母又带刘姥姥进去参观了一番，刘姥姥称赞了半日，贾母方找回了面子，径直到黛玉房中来。
    林寒川带了新鲜点心来，黛玉边吃边同姐姐商议墨哥儿生日的事，闻听贾母等来，忙起身接了进来。
    刘姥姥见屋里尽是些笔墨纸砚，惊异道：“这可就是这位宝哥儿的书房了罢，不愧是大家公子，我们乡下人可从没见过这么上等的书房。”刘姥姥略有些局促，拘谨道。
    “你只管坐着，这可是我这位外甥女儿的屋子。”贾母接过黛玉的茶，笑着道。
    “原来竟是这位姑娘的绣房。这两位姑娘长得可真像，老太太真有福气，我要是有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外甥女儿，做梦也能笑醒了。”刘姥姥细瞧了林寒川同林黛玉一番后道。
    “这是哪里的鼓乐声，谁家在娶亲呢？听着倒热闹。”贾母一边说话一边侧耳细听。
    “是给娘娘预备的那些女孩子们在吹打呢，老太太既喜欢，叫她们来唱几出。”
    贾母点头，又向刘姥姥道：
    “我如今老了，偏爱些吹打热闹的喜事，只可惜我这孙子命里不宜早娶，不然也能乐上一回。”
    “天底下做父母的心思都是一样的，宝哥儿这般人才品貌，将来必定替老太太娶个天仙似的媳妇回来。”刘姥姥奉承道。
    “宝哥儿原来不能早娶，我还想着替他作门亲呢。”见众人都向宝钗和黛玉身上瞟，林寒川接口道。
    “谢夫人可是有相中的女孩儿？我这宝玉虽不能早娶，不过要是女孩儿相貌品性好，先定下也使得。”王夫人与林寒川对视一眼后道。
    “这话很是，有什么好的先定下来，免得被旁人抢了去。”贾母不动声色道。
    宝玉听见林寒川开口议论自己婚事，不由呆住怔怔地听，凤姐见了好笑：“宝玉这可是想媳妇了，自己说说要个什么样的才好，也好让大家画在纸上满天下替你找去。”
    宝玉听了，红了脸，待要走，又挂心林寒川说的亲事。
    见众人都凝神期待，林寒川喝了口茶道：
    “宝兄弟这般的人品家世，寻常人家的女孩儿想必是配不上的。前几日我们大爷回来说，刑部的尚书老爷膝下有一位千金小姐，去年刚及笄。预备寻一个性子好，能写诗作画的如意郎君呢。说的可不就是宝兄弟。”
    众人见黛玉也是微笑听着，不由各自思量，揣摩不透林家姐妹的用意。
    “老太太可不必着急，说起来咱们家还有好几宗亲事呢，二妹妹都及笄一年多了，也该议亲了。等她过个两三年出阁后，这些弟弟妹妹可不是一个接一个的成亲，到时老太太说不准还嫌吹吹打打的太热闹，要捂着耳朵呢。”
    众姐妹听见议论亲事，都红了脸，便要避出去。
    “她们姐妹都是未出阁的姑娘呢，说这些做什么。”听着是尚书千金，王夫人略有些心动，只是碍于薛姨妈同宝钗在，不便细问。
    因着林寒川的一席话，众人各有心思。
    “这林丫头有了姐姐，倒越发让人看不懂了。”等众人散了，薛姨妈与王夫人道。
    “她娘当年是个出挑的，不成想她这个女儿更能干，竟连林丫头都能摆布得住。”
    “还是姐姐本事大，那么些年前布下的棋子，竟也用上了。”
    “说起来是宝丫头的福气，如今可没人争得过她了。今天瞧着林丫头那样子，竟像是全不在意了。”王夫人松了口气，就怕林黛玉勾引宝玉，到时候难办。
    “我的儿，如今你可放心了。”薛姨妈心里高兴，又到女儿房里道。
    “妈别高兴得太早了，颦儿今日确实有些奇怪，不定她们姐妹有什么计划呢。”
    “你日日与她在一处，可打探到什么没有？”
    “她之前有些防我，不过昨日联句的时候竟说了几句杂书上的话，我去劝她几句，看能不能借机收伏一二。”
    “颦儿这是在做什么？”薛宝钗一进门，便见林黛玉指使的丫鬟团团转。
    “宝姐姐这会子来可是有事？我明日家去，收拾些平日里看的书带回去。”
    “妹妹平日里都在看些什么？”薛宝钗随手一翻，是一本诗词。
    “什么都有，姐姐怕我闷，寻了许多书来给我，只诗词看的多些。”
    “妹妹这次可没说实话。“
    “姐姐说这话我可就听不懂了。”林黛玉略微有些纳闷，不知道薛宝钗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颦儿装傻可就没意思了，昨日与刘姥姥一处行酒令，你说的可是什么？”
    林黛玉一听，方才明白自己昨日情急之下将西厢记里的词文顺口说了几句。只是在家时姐姐教导过，这些杂书文辞优美，格律警人，最初原是唐初试子行卷时传开的一种风气。这些传奇里诗词、文章、议论等诸文体皆备，试子借此展示自己才学。姐姐还与自己议论过书中人物，曾特意嘱咐过，切不可在外人面前随意谈论。
    林黛玉对姐姐的话向来谨记在心，如今被宝钗质问，自然不肯承认，只道：
    “好姐姐，我只随口说了几句，可有什么不妥？姐姐教我，往后再不敢了。”
    “你既然叫我一声姐姐，我少不得教导你几句。好妹妹，咱们女孩儿家还是不认字的好，既不幸认得几个字，便该拣些正经的书看，这些诗词杂书最易移人性情的。论理写诗作文也不是你我分内的事，咱们女孩儿家，纺织针线才是正事。”
    林黛玉素来自负才情，在家更是受姐姐和弟弟百般夸赞，心中颇以为傲。乍听宝钗言语大是逆耳，正待分辨几句，见宝玉进来：
    “原来你们俩在一处。老太太正打发人到处请你们呢。”
    “老太太这时候唤我们去，可是有事？”黛玉忙问道。
    “老太太惦记着凤姐姐的生日，今年想了个新法子，府里每个人凑份子钱替凤姐姐过生日呢。”
    因两房分家，贾政袭爵，贾母称心如愿，怕自己偏疼小儿子落了口舌，况且凤姐儿不在跟前也寂寞，便预备替她做个生日。再者眼看贾琏有些前程，日后说不得还可提携宝玉些，他们小夫妻还是冷落不得。
    凤姐在大房忙着归置东西，料理账务。贾赦素知这个儿媳妇能干，虽疑心她向着二房，到底把大房的日常事务交了给她管理。又悄悄同贾琏商议道：“你媳妇儿是个能干的，有她在府里，你在外面也放心些。这些是你母亲的嫁妆，在我手里这么多年，虽有些亏损，我都补上了。若是你媳妇儿能给我生个大胖孙子，这些就都是她的了。”贾赦提起发妻，略微红了眼圈。
    贾琏拿过账本略翻了翻，心中大惊，怪不得他老子这些年花红柳绿的折腾。光他母亲的嫁妆就不是小数目，刚才他老子还说将亏损补上了。府里传言难道是真的？曾祖母疼爱父亲，将私房都越过祖母给了他？

　　☆、第36章 提亲

等凤姐生日过完，林黛玉便执意回家，操办墨哥儿的生日。热闹完歇了不到半个月，贾府便又有人来接。黛玉不欲去，便寻了个借口，向鸳鸯道：
    “外祖母也知道的，我素日不耐冷，秋冬季节里更是咳个不停。昨日我姐姐送了些枇杷膏过来，我吃了方好了些。再一折腾，到府里犯起旧病来，岂不是给各人添麻烦？也劳累外祖母忧心，倒是我的不孝了。等天气暖和了，我再过来也便宜些。”
    “姑娘身子不好倒是可惜了，府里如今可热闹了，又来了好多姐姐妹妹，宝二爷可高兴坏了呢。宝姑娘的妹妹宝琴，长得可不比宝姑娘差，还有大奶奶也来了两个婶娘家的妹子。只刑姑娘跟大老爷府里的二姑娘住，不常往来些。”宝玉在姐妹堆里可快活的很，过半个月才惦记起林姑娘来。
    “老太太身边既有这么多的姐妹们陪着顽笑，可容我偷会子懒罢。”
    鸳鸯素知黛玉在冬日里时常犯病，在荣国府也只窝在屋子里不出去。如今见她气色不错，便也不勉强，告辞而去。
    因此黛玉便在府里舒舒服服地过了一个冬天，林寒川也时常过来串门。黛玉平日里看看书写写字，兴致来时做了几首诗，自己也觉着与往日格调大是不同。到了腊月，墨哥儿也不去上学，整天待在府里，林黛玉便督促他读书写字。林寒川围观了几回，觉着黛玉教导墨哥儿甚是有趣，便把便宜儿子齐哥儿也拎了过来，令黛玉一同照看。
    自己则抠着小镜子里的积分大伤脑筋，才三百三十。还得做点什么才成，日子虽悠闲，可惦记着两个儿子，总也过不安稳。
    挨个琢磨荣国府众人。老太太的心愿是达不成了，贾赦被赶出去，也不可能再回荣国府当家作主，他那一百积分就算扔了。邢夫人除了钱，估计心思就在贾赦身上，难度太大。贾政夫妇的愿望已满足了。再下来元春高攀不上，宝玉的童话世界太难维持。
    林寒川在心里数来数去，不由长叹一口气。
    “姐姐可是有什么烦心事？云枝快过来，给齐哥儿换件衣裳。”齐哥儿年幼，活泼好动，握着笔乱写乱画，在自个衣服上印上大小不一的墨团子。
    “想着临近年节，又有一堆事。府里妹妹可都打点好了？”
    “咱家里人少，也没什么好准备的。倒是前些日子有几个父亲的故交提前送了年礼来，我都加厚一两分回了。”
    “这些事妹妹看着办就是，只是荣国府那里断少不得。年节肯定又接妹妹过去，墨哥儿在府里难免冷清。”
    “外祖家的礼单我已备好了，正想请姐姐帮忙参详呢。年节就不去了，他们除夕都祭宗祠的，我如今有了家，也该在府里为父亲母亲上柱香才是。墨哥儿还小，岂能留他一人过节？”
    林寒川接过看了，礼单备的中规中矩，并无不妥。
    “妹妹做主便好。”
    “姐姐，按理说如今两位舅舅分家，礼单该一模一样才是。可是外祖母与二舅舅同住，是否该加厚一分？只是这样一来，被大舅母和凤姐姐知道了，再说些厚此薄彼的话，岂不麻烦？”黛玉深知在荣国府里，无事也不得清静，平地都要起风波，若是自己再错上一星半点，岂不又被说三道四。
    “妹妹既犯难，外祖母的单独孝敬便是。”
    林黛玉想了想觉得有理，亲自使紫鹃去了一趟荣国府。
    “紫鹃，你家姑娘可是身子不好，怎地竟这么长时间不回来？”宝玉着急地扣住紫鹃的手问。
    “姑娘身子倒好，只是天气冷，不便挪动罢了。”
    “凤姐姐生日那次你家姑娘去的急，不得空与她说话。林姐姐说的亲事可是什么意思呢？我还道林姐姐说的是你家……”
    “二爷，这事纵然是林姐姐说了，也不济事的。还不如二爷求了太太与老太太靠谱些。”
    “罢了，太太与老太太虽然疼我，可这府里哪里有我做主的地方？更何况这等大事必是不依的，只得再拖拖，你回去好好服侍你家姑娘，必得让她保重身体。”
    “二爷既念着我家姑娘，怎一次都未来看过？”
    宝玉听了有些脸红，最近园子里到处都是姐姐妹妹，他每日里看顾了这个又怕冷落了那个，联句赏雪，忙的不亦乐乎，偶念着黛玉，想去林府看她，又被王夫人指了别的事做。
    “你倒说起我来了，妹妹一去这么长时间都没只字片语给我。如今园子里来了不少姐姐妹妹，宝姐姐的妹妹是个不俗的，妹妹若是见了必然也欢喜。”
    紫鹃听了，心里叹了一声，她与林黛玉素来亲厚，说是情同姐妹也不为过。如何不知林黛玉的心思已渐渐淡了，见宝玉还是这样懵懂，心里颇觉无力。
    “林丫头到底孝顺，不枉我疼她这么多年。”贾母瞧着给自己的丰厚礼单，她倒不在乎多少东西，难得是黛玉的一片心意。
    “只可怜林丫头身子弱，这冰天雪地的想是也出不了屋子。”王夫人生怕老太太再把林黛玉接来，如今宝玉正同薛家两姐妹玩的开心，只多了一个史湘云碍眼。栊翠庵的妙玉也该收拾了，竟连勾着宝玉去了几次。
    “上次她姐姐给宝玉说的亲事，你可打听了？”老尚书的千金，倒是一门好姻缘，将来与宝玉前程大有助益。
    “即是谢夫人说与宝玉的，媳妇便托了她作伐。”在这事上婆媳俩倒眼光一致，若宝玉能娶了尚书千金，林黛玉也罢，薛宝钗也罢，都可放后些。
    “这可是宝玉的大事，你可上心些。娘娘那里，可诸事安稳？”
    “娘娘那里，只夏太监出来两次，府里自分家后一日不如一日，银子上有些不凑手，媳妇正恐委屈了娘娘呢。”
    “糊涂，宁可府里俭省些，娘娘那里也委屈不得。也罢，过两日唤珍哥儿和老大来，娘娘是咱们阖族的荣耀，他们也该出份力。”
    王夫人一回院子，便命周瑞家的请谢夫人过府一叙。
    大年下的，难不成是催年礼？林寒川敷衍着备了两份，一份命人送与贾赦府上，一份亲自带到荣国府里。
    “上次的事怎样了？”王夫人一见林寒川便急匆匆地问。
    哪件事？林寒川一头雾水。
    “尚书家可说了什么，宝玉虽不宜早娶，八字对了也无妨。”
    “太太原来是惦记这个，尚书千金和太太的宝哥儿俱身出高门，我那日不过一说而已，太太若有意还得请些世交的夫人去提亲，太太娘家嫂子可比我合适的多。”林寒川早忘了，他哪有那闲工夫打听去，只好现编了个理由。
    “你说的也是。”王夫人思量了一回，少不得去了哥哥府上一趟。
    “你这两个妹妹都是心大的。蟠哥儿那样，你妹妹还想说个官宦人家的小姐。宝玉倒是好一点，成天搅在脂粉堆里。也不打听打听自己的名声，老尚书的千金是宝哥儿能配得上的么？没的去臊一鼻子灰去。咱们没儿子，倒少了这些烦心事。”
    “妹妹既托你去，你就走一趟便是。宝玉好歹有个贵妃姐姐。”
    “成天说娘娘尊贵，入宫这么些年了，也没个一子半女，倒把娘家快掏空了。”
    果然不出王子腾夫人所料，尚书府上婉拒了婚事。

　　☆、第37章 后院失火

对阿，宝玉的婚事他插手不了，但是贾府众位姑娘们的终身大事却可略微动动手脚的。
    荣国府的小姐们在书里的结局貌似都不太好，贾迎春配给了孙绍祖，后人都说贾赦五千两银子卖了女儿，林寒川却觉得未必，孙绍祖身形魁梧，容貌上也过得去，又有世袭的爵位，贾赦只怕未必能预知后面的事，只是他后面也未插手，不知是完全不知道还是完全不在意。
    还有贾探春远嫁，贾惜春出家，俱不是什么好的归宿。史湘云年纪轻轻就守寡，不知道卫若兰现在的身子怎样，若是不好，应该透些口风与史家的。至于薛宝钗，也是宝玉出家后守寡的。宝玉出家估计有一半是为了林黛玉。倘若林黛玉健健康康的活着，两个小儿女也没有书里那么情根深种。想来他也不会出家令宝钗守寡的。
    思路一打开，林寒川便开始盘算。如今年龄最大的是迎春，他上次还在贾赦处试探过迎春的婚事，瞧贾赦的样子，也不怎么在意，只道差不多的官宦人家就行了。
    恍惚记得谢婉儿的夫婿还有个弟弟，貌似也痴迷棋艺来着，迎春嫁过去总有一技傍身。
    林寒川想着，便催车夫走快了些。
    “这是怎么了，大爷今日怎回来的这般早？”
    林寒川一进自己屋子，便见碧枝直挺挺地跪在地上，满面泪痕。谢彦坐在椅子上一口接一口地喝茶，怒容满面。
    “夫人。”碧枝见林寒川回来，便哀哀切切地哭了一声。碧枝并不害怕林寒川吃醋，据她素日察言观色的忖度，夫人只怕放在她们身上的心思比大爷身上还要多些，她们这些大丫鬟现今多不愿意出去嫁人，在夫人身边自在一日是一日。
    “你去哪里了，怎么这时候才回来？”谢彦质问道。
    “二舅母有事，唤我过去一趟。碧枝可是哪里冲撞了大爷？”
    “夫人，都是奴婢的错，大爷今日在外吃了酒，回来在夫人床上歇息，奴婢本想伺候大爷用些醒酒汤，不料大爷竟将奴婢错认成了夫人，奴婢挣脱不得，才做了错事，夫人要打要骂，奴婢绝无怨言。”
    碧枝机灵，她不愿世代为奴，又爱慕谢彦才貌，早存了一段心思，今日天缘凑巧，便成了事，谁知大爷竟翻脸不认人。
    谢彦听她说，有气又愧，转头瞧林寒川的脸色。
    “我还当什么呢？原本想着春闱后给大爷添些房里人的，谁知竟忘了。碧枝是个好的，大爷嫌不够的话，看上谁同我说一声便是了。”林寒川不以为意，摆摆手令碧枝起来。
    谢彦盯着林寒川看了半日，为什么世人娶妻都怕遇着河东狮，他三生有幸得了这么一个贤良淑德的好妻子，竟有苦说不出呢？
    “既如此，夫人身边的春枝给我罢。”既然夫人不在意，谢彦干脆破罐子破摔，你不是最喜欢春枝么，出行坐卧一刻也离不得，那就让她代你伺候我罢。
    “春枝不行。”林寒川脱口而出。
    “我不愿嫁人，只求一辈子呆在夫人身边。”春枝也跪下道，她是真心实意这么想。
    “为什么春枝不行？”谢彦没留意春枝的话，林寒川拒绝的太过迅速，他心里微微好受了些，又念头一转，难道只是因为是春枝，才不行？那他偏要。
    “她不愿意。”林寒川颇有些纠结，他到底有些舍不得春枝。只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他只不过一个过路人，耽误了她们的青春可如何是好。
    “大姑娘回来了。”正当夫妻俩僵持不下的时候，小丫头掀开帘子，谢婉儿走了进来，再两日便是年节，她因想着哥哥和齐哥儿，便亲自送了年礼过来。
    “哥哥嫂子素日不是和睦的很，今日怎么争吵起来，莫不是下人挑唆的？”
    “无事，妹妹好久未曾来了，可是惦记着齐哥儿？”见谢婉儿来，谢彦和林寒川便不再议论这些家宅私事。
    “被哥哥猜着了，我给齐哥儿做了几件小衣服。齐哥儿呢？”听她这么一提，林寒川才想起，齐哥儿被他忘在黛玉府里了，忙命春枝带人过去接。
    “大姑娘府里可还好？”林寒川看见谢婉儿，想起迎春的正事来。
    “都好呢。”
    “以前恍惚听说，妹婿有个弟弟，平日里爱下棋来着？”
    “我们府里二爷闲的时候是爱自己和自己下棋，嫂子怎么突然提起这个来？”
    “这顾二爷多大年纪了？我大舅舅家有一个女孩儿，平日里也是棋谱不离手的。”
    “嫂嫂的舅舅家？可是荣国府？”
    “正是，只不过前些日子分家了。大舅舅如今无爵在身。”
    谢婉儿有些为难，瞅了哥哥一眼，荣国府在外面的名声不太好听些，只是到底是嫂子的外祖家，又不好明说，只推脱了几句。
    碧枝到底开了脸给谢彦做姨娘，林寒川安排她与白姨娘住到了一个院子里，把白轻容气得不轻。两人时不时互掐，碧枝有林寒川做靠山，很是整治了白姨娘几回。
    谢彦对这两个姨娘都不感冒，只是两人争风竟殃及了七八岁了的榕姐儿，害的她大病了一场。谢彦虽不喜白轻容，但到底心疼女儿，把榕姐儿抱到林寒川院子里，夫妻俩才不再赌气，和和睦睦过了个年节。
    林寒川一直想要个女儿，只是未能如愿，他妻子给他生得两个儿子一个比一个淘气，他管教了半辈子，连头发都愁白了几十根，还是没有抱上孙子。算起来他大儿子比谢彦还要大上好几岁呢，这么一想，他看谢彦的眼神都变了，很是诸事忍让，谢彦被他盯得毛骨悚然，也不再赌气要春枝服侍。
    榕姐儿被白姨娘教歪了性子，林寒川很是安排了几个严厉的嬷嬷，才慢慢扭了过来。只是林寒川心底终究喜欢那些三四岁的粉嫩小女孩，对榕姐儿也没多上心，只是让她搬进了谢婉儿的院子里，依照谢婉儿当年的规格配齐了丫头婆子。
    林寒川惦念迎春的事，等开了春，又催了谢婉儿几回。谢婉儿没奈何只得同婆婆说了此事，顾老太太却是个开明的：
    “素日听你说，你嫂子是个好的。她看中的女孩儿，想必也是不错的。”
    “只是荣国府的名声终究是……上门提亲的并不多。”
    “也不可因门第之间耽误了女孩儿。据你嫂子说，那女孩儿读书识字，也和咱们均哥儿一般爱自己同自己下棋？”
    “嫂子是如此说的。”
    “这是均哥儿的大事，马虎不得，还得你亲自去相看。”
    顾老太太心里也有一把算盘，这大儿媳妇是个好的，精明强干，管家理院都是一把好手。若是二儿媳妇也是个要强的，可不家宅不宁。老爷又素来疼爱均哥儿，说的媳妇门第太低想必也不愿意。
    这贾家的二小姐，父亲好歹曾袭过爵，哥哥如今又在朝廷做事。若是真如儿媳妇所言，性子和顺，不喜争权夺利，又同均哥儿能谈得来的，可不是天赐良缘？
    林寒川得了回复，有些为难，他与邢夫人并不相熟，贸然上门恐怕不妥。想了想，来同黛玉商议。
    “那顾家二爷也是个爱下棋的？这点倒同二姐姐合得来。”
    “可不是，不过顾家老太太说了，要大儿媳妇亲自相看才使得。我总不能带谢大妹妹贸贸然去大舅舅府上。”
    “姐姐不必着急，这事妹妹有法子。”林黛玉捧了诗卷闲闲地道。
    “妹妹有什么法子？”
    “眼看天气渐暖，老太太昨日又派人来接我。我过去住几日，再请姐妹们来府里逛逛，可不正是一举两得，连二姐姐的大事一并办了。”黛玉说着，想起宝玉捎来的几卷旧诗不由有些头疼，上面看着还像有些泪痕。鸳鸯送来的，她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只得命翠竹烧了去。她想明白了后，便不愿再趟荣国府这浑水，被人当靶子使。只是外祖母那里，到底不好一次次推拒。
    “你这个主意倒不错。”
    “姐姐且安心等着，下次外祖母再来接我时，我住几日便请二姐姐她们过府玩。”
    “怎不见墨哥儿？今日不是书院放假的日子么？”林寒川心头无事，便同黛玉闲聊起来。
    “墨哥儿约了书院几个同窗踏青去了，我想着他也十二岁了，不必经常拘在府里，派了几个妥当的小厮跟着去照管。”
    “妹妹呢？”宝玉自鸳鸯去后就一直等在贾母屋子里，很是心焦。
    “林丫头怎地又没来？”
    “林丫头可有说什么？她素来懂事，必不会平白无故地拂了老太太的意。”王夫人见贾母面色不豫，忙问鸳鸯道。
    “今日林少爷同几个书院的学生一起出门玩去了，林姑娘不放心，非要等他回来，说是过几日一定过府来看望老太太。”
    “那也罢了，她们姐弟两没个人照看，是该林丫头多操心些。既如此，鸳鸯你过几日再去，必要接了林丫头来。”
    “老太太，珍哥儿和大老爷来了。”王夫人等听了便退了出去。
    “母亲唤我们来可是有事？”贾赦和贾珍在路上猜测了半日，都不知道老太太喊他们来做什么，年节不是刚见过么？难道他前几日陪琮哥儿出去疯玩了几次，不小心身子受了凉，老太太心里惦记？
    “怎么，我老婆子必得有正事才能叫你们来？”
    “是侄儿们不孝，多日未曾过来给老祖宗请安。”贾珍有些无奈，这哪里像亲母子，一说话便夹枪带棒的，他也替赦叔委屈。
    “娘娘元宵的时候还派夏太监出来，打赏了你们各人些礼物。如今娘娘正得宠，说不得什么时候便怀上了龙子，只是银钱有些不凑手，你们各添些过来，我一并送进宫里去。”
    “果然是个无底洞。”贾赦念叨道。
    “老大你说什么？”
    “回老太太，并没有说什么。”
    “珍哥儿，你是族长，这可是咱阖府的大事。”
    “既如此，我便添上三千两银子孝敬娘娘。”贾珍看了贾赦一眼道，修园子划出去的地盘他现在还心疼着。
    “老大，你呢？”贾母知自己奈何不了贾珍，他要执意出这么点，也不能强逼他多拿。
    “珍哥儿有爵位在身，自然手头宽裕些。儿子如今一介白身，能养得活府里上上下下的人口就不错了。不过娘娘既是我亲侄女儿，我这做大伯的就添上一千两吧。”
    笑话，娘娘赏给二弟的还有些值钱的，轮到自己那里，只不过是几匹旧宫缎子罢了，连邢夫人都瞧不上眼了，跟大老爷我要钱，一个字儿都没有。

　　☆、第38章 林府半日游

不出几日，贾府便又派人来接黛玉。
    “姐姐既不愿去，又何必勉强？”林墨玉瞧着黛玉为难，不由问道。他自小也是父母双亡，如何不知寄人篱下的苦处。
    “可那毕竟是外祖母府上，外祖母疼爱教养我多年，岂能不愿去就不去的？她老人家三番五次派人来接，我再推拒倒显得不孝了。”黛玉说完又嘱咐了林墨玉几句，便随鸳鸯到荣国府来。
    “妹妹终于来了。”贾宝玉多时未见黛玉，心情激荡难以自抑，在贾母房里就要拉着黛玉细看，被云枝隔开。
    “云姐姐出落得也越发好了。”云枝素来冷淡，宝玉见她欺身上前，还以为有什么悄悄话要说，忙先夸了一句。
    “哪个是云姐姐？”不想却被湘云听见了。
    “是妹妹身边的云枝姑娘。”宝玉忙解释道。
    “我还说姐姐妹妹都在家里呢，怎么又冒出一个来，原来是林姐姐身边的丫鬟。”湘云在贾母怀里略带委屈道。
    贾母见宝玉和黛玉腻在一起，心里高兴，见他们分开后才道：
    “玉儿可是有些日子没来了。”
    “玉儿也想念外祖母，只是府里幼弟无人管束。”
    “你弟弟也生得好，一并住在园子里就可，大家一处住着一处玩，妹妹也不用家去，岂不两全其美？”宝玉忙插话道，他这些日子也不去家学，柳湘莲也不知往哪去了，琪官儿更是不敢沾，左思右想竟没个玩伴。林墨玉虽然年纪小点，相貌却是一等一的。
    黛玉听了，心里不高兴，自己来是没法子，竟要墨哥儿也来受这罪。他们府里表姐表弟的不避嫌，墨哥儿将来还要说个好亲事呢，当下道：
    “我们墨哥儿性子和大嫂子的兰哥儿似的，不爱在姐妹堆里，连我给的丫鬟都不要呢，只使唤几个小厮跟着。”
    “这如何使得，墨哥儿那样的人物，必得有个妥帖的……”宝玉还欲再说，便被贾母打断。
    “林丫头来了，还照旧跟着你大嫂子住园子里，这次可要住长些。”
    林黛玉在贾母处用了饭后便自回房里，盘算着呆个一两日便请姐妹们去府上玩一日。
    “时辰不早了，姑娘早些睡罢。”云枝收拾好被褥道。
    “宝二爷怎么这么晚来了，小心脚下的路。”晚间上夜的婆子道。
    紫鹃听见了，忙去开门。
    “紫鹃你这是做什么？”云枝忙两三步上前拦住。
    “给宝二爷开门呀。”紫鹃不解道。
    “妹妹睡下了没？我过来瞧瞧你。”宝玉也正在外面敲门。
    “姑娘睡下了，宝二爷且回去罢。”云枝在里面应道。
    “妹妹既睡下了，我进来看一眼便走。”
    “宝二爷，一年大二年小的，再怎么说你与我家姑娘也是表兄妹，小时候玩在一起也还没什么，如今大了，自然要避嫌的。”
    “可是我哪里得罪妹妹了，妹妹不愿意见我？还求妹妹说清楚，我死也死的明白。”
    “宝二爷，有什么话明日再说罢。宝二爷就算不顾惜自己，也该替我们姑娘的名声作想。”云枝虽是小家碧玉，到底出身书本网，像贾家这样的人家，她还是第一次见。林黛玉听云枝与宝玉你来我往的争辩，越说越不像话。心下难受，外祖母自幼将她与宝玉养在一处，可曾替她的名声着想过。
    云枝坚持不许，宝玉歪缠不过，只好回去睡了。
    “姑娘，这荣国府的行事实在与别处不同，我们住两日便回去罢。”黛玉素来倚重云枝，听她如此说，便应了。到贾母房里邀请众姐妹过府玩一日。
    “林姐姐家我倒是没去过呢，老太太，云儿想去。”史湘云想着去林府的小院子瞧瞧新鲜。
    “妹妹家我也没去过呢，老祖宗。”宝玉也道。
    “既你们都想去，便让凤丫头过来，陪你们乐上一日。”
    说定了日子，黛玉便提前回府，安排诸事，到了日子，又请了谢婉儿来。顾家二少爷性子执拗，听说之后，摆了一局棋令身边的大丫鬟记了，扬言若能破了便求娶为妻。若是不能，任她如何花容月貌，他顾二少爷都不看在眼里。
    到了日子，凤姐便带着宝玉并一众姐妹来了林府。林墨玉未上学，贾宝玉一来，便被他请进了书房里。
    “林姐姐的府里虽小，却布置的甚是有趣。一草一木皆可入画呢。”惜春见林府竟致宛然，如诗如画，不由赞道。
    “这都是我亲手布置的呢，我扬州的家里，比这个更好。”黛玉见惜春喜欢，颇为自得。”
    众人在花园里逛过一圈后，被林黛玉领到自己房里闲话。
    “怎么，四妹妹自己家的大园子都画不完，又惦记上林姐姐家的小院子了？”探春道。
    “咦，二哥哥和二姐姐呢？”湘云找了一遍，本欲同宝玉说话，不想连迎春也不见了。
    “有两个丫鬟在花园子里下棋，二姑娘一见就走不动路了，林妹妹的丫鬟只好让出位子让二姑娘下去了。”宝钗笑道
    “二姐姐也是的，下棋有什么好看的。二哥哥呢？难不成见林姐姐园子里风景好，预备不回去了？”湘云又道。
    “宝二爷在少爷书房呢，云姑娘有什么话，我让丫鬟传过去。”紫鹃回道。
    众人闲话了半日，用过饭后便告辞，凤姐惦记贾母吩咐，仍要携黛玉回府，被黛玉找个借口推辞了，谢婉儿还在府里呢。
    林黛玉请了贾家姐妹玩乐一日，又请了与荣国府素不相干的谢家大姑娘来，贾府众人除了惜春年纪尚小，只顾看院中景致，迎春一门心思扑在棋局上外，其余众人心里不免嘀咕。
    史湘云在府里时也常跟着婶娘被别人家相看，见谢婉儿只打量她们姐妹。哪有不明白的，只是不由触动她的伤心事。她在家里日子艰难，又无父无母没个兄弟，把指望都放在未来的夫婿身上。谁知翠缕前些天竟听见下人们说，那卫家少爷身子不好，旧疾在身，时好时坏的。湘云听了着急，不顾女儿家的脸面，亲自回去与婶娘说了，谁知反倒被婶娘教训了一通，说她一个女孩儿家，整日打听夫婿的事，还要不要脸面了。
    史湘云无奈，又只得到荣国府来，指望老太太与她做主。老太太素来疼爱她，只安慰说年轻公子哥儿，病一两回的也不打紧。虽没有教训她行事不妥，却也不是要为她出头的样子。史湘云只得自己委屈，还唯恐别人看出来。
    “我儿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林丫头薄待了你？”
    薛姨妈来看女儿，见薛宝钗歪在炕上，手里拿着针线，却只呆呆的看着，一动不动。
    “怎么会呢，林丫头在她们家可活泼多了，没有不照顾到的。”
    “那这是为何？”
    “林丫头今日还请了她姐姐的小姑子，顾翰林家的大儿媳妇。”
    “奇怪，林丫头既请你们去，怎么还有旁人在？莫不是在相看你们？”薛姨妈也觉着不对了。
    “妈。”薛宝钗微红了脸，又道：“还不知道人家府里什么情况呢。”
    “我的儿，你莫不是？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翰林，怎能比得上你姨妈家？”
    “妈，翰林也是三品，同姨夫传下来的爵位是一般大的。那谢大爷既是探花郎出身，总不能将妹子低嫁了去。”薛宝钗也委屈，薛家商户人家，又有那么一个哥哥在，从没有像样的人家上门提亲过，她再能干，在婚事上也比不过史湘云她们。以前宝玉在薛家眼里也算高攀了，只是有更好的人家出来，薛宝钗就有些犹豫了，宝玉什么都好，只是不喜功名仕进，与她志向却是不符的。
    “咱们这里说有什么用，唤了你哥哥来，打听顾家有哪些人口，不就使得了？”
    “妈，哥哥素来大嘴巴，若传进姨母耳朵里。妈还是使唤几个心腹的下人去打听。”

　　☆、第39章 迎春婚事

“顾家原是书香大族，顾老爷子现在翰林院，与洛阳谢家是世交，顾大少爷旧年里娶了谢家大小姐为妻，顾二少爷尚未婚配，听说略有些怪癖，平日里除了读书便是下棋，说了几门亲都没成。”
    “可打听得为什么？”
    “说是顾二少爷性喜弈棋，家里每说一户人家的小姐，必先送了棋谱去，能解开方才愿意。”
    “琴棋书画这些，倒也难不倒我儿。不知这顾家二少爷相貌才学如何，可与咱们家姑娘匹配？”
    “听说顾家两位少爷都是一表人才，模样周正的。又诗礼传家，顾大少爷旧年里也曾金榜题名，想来才学也是不差的。”
    “妈，罢了吧。”等打听消息的婆子走后，宝钗道。原来谢大姑娘相看的是迎春，还专门在花园子里布了一局棋。
    “我的儿，你不说我也知道。你也不必想些有的没的，既心里有宝玉，何苦又白费这些心思？”
    “妈说哪里话来？”
    “莺儿都与我说了，宝玉挨打后你替他心疼的不行，还替他做里衣，我的儿，你安安心心守着这金玉良缘，可不比什么都强？宝玉的性格品行儿，也只有我儿配得上，将来又有你姨母照拂，我的儿只安安心心等着嫁过去便是。”
    “可是宝兄弟的心里眼里都只有一个颦儿。”
    “宝玉与林丫头自小在一处住着，情分厚些也是常理。我看他对你们也是怜惜的紧，处处维护你们呢。前些日子有一个小丫头在园子里烧纸钱，被当值的婆子们发现了，非要回了太太去，硬被宝玉拦下了，只说林丫头让她烧的。我看宝玉若是一心一意对着林丫头，必不会为了一个戏子栽赃在林丫头头上的。也不过只是兄妹间的情分罢了，你看现在林丫头对他，不也是淡淡的，林丫头的姐姐还给宝玉说亲呢，她们姐妹俩感情好，林丫头不可能事先不知道。”
    “颦儿平日里在老太太跟前受宠，这些按在她头上都当不得什么，上次我听凤姐姐也顺手拿颦儿当借口呢。”
    “我的儿，你是个读书的。这一件件小事，加起来可不就是大事，平日里待下人还是宽和些。你前些日子不是让莺儿认茗烟的娘做干娘，可打听得什么没？”
    “茗烟只知道外面的事，宝兄弟素来不爱出门。不过妈妈说的是，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还是得多给她们些好处才行。”
    “我的儿，你明白就好。”
    “二少爷这局棋不知难道多少姑娘家了，今天可服气了么？”顾二少爷跟前的大丫鬟回去后将迎春破局的手法细细说与他听，末了道。
    “果然是个不俗的。只不知形貌品行如何？”
    “贾二小姐可是个百里挑一的美人儿，单是简简单单坐在那，就让人心里舒服。还常听人说荣国府里乱七八糟的没规矩，这贾二小姐一举一动可都是大家闺秀的样子。说不定二少爷见了贾家二小姐，就只羡鸳鸯不羡仙，还有二少爷常念叨的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丫鬟打趣顾二少爷道。顾府不似贾府，正式夫人过门前，并不给少爷们预备屋里人，只三年不能生育的，才准纳妾。顾家老爷子老太太又素来严厉，不喜儿孙们沉迷女色，因此顾府里的丫鬟们很少有攀高枝的心思。
    “这次均哥儿可心服了，据你看来，这贾家二小姐品貌如何？”顾老夫人听说二儿子满意，不由松了一口气，这三四年来不知挑拣了多少人家的姑娘，惹得别人风言风语的。
    “我嫂子说的一点不错，这二小姐温柔沉默，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儿，又破了均哥儿的棋局。只是嫂子说原来养在老太太身边，不怎么得宠，性子软和了些。”
    “他们两个年纪差不多，再过一两年便可成亲了，少不得还得劳烦你嫂子从中作伐。”顾老夫人一听，更是满意，当下便托谢婉儿的嫂子去贾府提亲。
    得了谢婉儿的回复，林寒川松了一口气，便来贾赦府上提亲，邢夫人不敢做主，遣人报知了贾赦。
    贾赦遣人大略打听了些，知是官宦人家的公子哥儿，身份门第与迎春也般配，心里便有些同意了，遣邢夫人说与贾母。
    “什么？有人来给迎丫头提亲？模样性格儿可打听了？”听邢夫人一说，贾母才恍惚记起，这个孙女儿已及笄两年了。
    “我们家老爷打听得是官宦人家，书本网的，与迎丫头也配得上。还是林丫头的姐姐说的这门亲，想来也错不到哪里去。”至于姑爷模样性格如何，能指望大老爷记得打听？
    “既如此便罢了。”林丫头的姐姐？替迎丫头说亲？贾母心里不由思量了起来，可别不知不觉也替林丫头寻个女婿，想着林如海亲口应下的婚事，贾母才放心了些。
    不出两日，贾府上下都知道迎春说了人家。
    园子里的姐妹们也相约给迎春道喜，独宝玉闷闷不乐。
    “二爷真是呆子，二姑娘说了好人家，你也不替她高兴高兴。”晴雯见了不解。
    “嫁人有什么可高兴的，二姐姐许了人家，不就要离了这园子里。大家长长远远在一处住着岂不好？”
    “二爷这话说的很是不通，既不愿姐妹们嫁人，二爷将来可要不要娶二奶奶进来？”
    “说什么呢？”袭人进来听见宝玉同晴雯调笑。
    “并没有说什么。”
    “姑娘们今日都去大老爷府上给二姑娘道喜去了，二爷怎地没去？”
    迎春的亲事，一石激起千层浪，荣国府里除了惜春埋头画画外，诸人皆各有思量。
    最高兴的还是惜春，她性子清冷，素来只与迎春亲厚。迎春既定了亲，不过一二年便要出阁，惜春便一心一意画园子，预备到时送迎春一幅。
    薛宝钗毕竟在宝玉和顾家二少爷中纠结了片刻，见迎春顺顺当当订了亲事，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只不过她素来端庄持重，母女两也再未提起顾家亲事，只如风过无痕，荣国府众人并不知她这一段心事。
    探春却是高兴的。荣国府什么境况她比姐妹们看得更清楚，迎春及笄两年却并未有人上门提亲，她心里比迎春还要着急。如今迎春说了这么一门好亲事，探春心底也微微松了口气。待听说是谢夫人牵的线后，深悔从前一味讨好太太，颇有几回得罪了林姐姐。只不过想想也罢了，她与迎春不同。在大老爷府里，向来没有邢夫人说话的份，大老爷再混毕竟是迎春的亲生父亲，没有不盼着亲生女儿好的。可是自己的终身大事却是牢牢握在王夫人手里，老太太眼里只有宝玉和林姐姐，不会为自己一个庶女操心，老爷只在外院与清客谈笑，素来不理家事，也是指望不上的。
    探春一边为迎春高兴，一边想想自己的处境。末了长叹一声，还是得继续远着环哥儿，与二哥哥亲近才是。说不得太太念着二哥哥，给自己寻一个好夫家，好将来帮衬宝玉。

　　☆、第40章 贾琏得子

荣国府里人多嘴杂，迎春定亲的事不过半日功夫，便传的里里外外都知道了。探春等便相约去给迎春道喜。
    到贾赦院里时，发现林黛玉也在，正与迎春王熙凤一处说笑，见众姐妹来了，站起笑道：
    “你们也是来道喜的，可备了礼物不曾？”
    “颦儿几岁了，哪有空手道喜的道理？自然备了几色针线，想着二姐姐也快要绣嫁衣了，正该用得着这些。”宝钗说着命莺儿将针线取出，迎春忙起身道谢，命绣橘接了。
    “可不是要我提醒你，宝姐姐只备了二姐姐的，凤姐姐的可在哪里呢？”
    “凤姐姐？莫不是？”宝钗细细瞧了一遍王熙凤的形容后道。
    “年前便有了，请了大夫来看说是胎位不甚稳当。我心里怕保不住，也就没声张，调理了这么些日子，身子才好了些，正预备报与老太太呢。”凤姐自己也高兴，成婚多年只得一个大姐儿，她心里不着急是不可能的。前两日大夫请过脉后说这次铁定是一个哥儿，去了她多年的心病。
    “这可是大喜事，老太太与太太听了必定高兴。”探春道。
    贾赦府里双喜临门，众人皆喜气洋洋，连邢夫人都满脸笑意不免惹得媳妇婆子们私下议论纷纷。
    “咱们先前常说大老爷是个浑人，府里全靠二老爷支撑。不想人家离了咱们府里，还过得有滋有味呢。”
    “可不是，大老爷在时，咱们府里还是国公府的气派。如今二老爷袭了爵，府里倒是一日不如一日。别说咱们外头的苦楚，就是园子里的姑娘们，都少了许多花费。”
    “得了吧，在大老爷府里乱嚼什么舌头呢，你们是离了琏二奶奶皮松了吧，怎么着，让老太太再请琏二奶奶回去管家？按理说你们这些日子得的油水也不少了，人阿，要有个足厌。”
    “这话说的是，咱们命好，好不容易遇着大奶奶这佛爷一般的性子，可要惜福才是。”
    “你们还不知足，就这好日子也只怕快要到头了。”
    “这话怎么说？”见一个年长些的婆子发话，众媳妇忙围了上去。
    “太太嫌大奶奶太纵着下人，预备让三姑娘同宝姑娘一起管家呢。”
    “这可有准信么？三姑娘管家也说得过去，不枉她素日处处讨好太太，连亲娘也不瞧上一眼。可是这宝姑娘又有什么说道？”
    “三姑娘也罢了，不过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这宝姑娘虽看着不言不语的，可不是个好相与的。况且她一个亲戚姑娘，没有在姨妈府上管家的道理。”
    “你们且省省吧，主子的事也是咱们能议论的。况且这是在大老爷府里，有什么回去说不得的？姑娘们进去有一会子了，估计再一两刻就要出来了，你们正经预备着。”一个管事的媳妇听她们越说越不像话，出声制止道。
    邢夫人留了众姐妹用完午饭才放回去。她是真心高兴，这些日子也过得舒坦的很。王熙凤有孕在身，最高兴的便是贾琏，其次就是他老子贾赦，贾赦一高兴，看邢夫人也顺眼了起来。
    “什么？凤丫头有喜了？”贾母听了也喜欢，上了年纪的人都盼着多子多孙。喜的是凤丫头怀的正是时候，恰是两府分家后，贾母便单纯的只为多了一个重孙子欢喜，命鸳鸯从库房里挑了几件体己赏给凤姐儿，又嘱咐鸳鸯道：
    “你过去和她说，既有了身子便老实呆着，管家理院的事一概不许沾手，有她婆婆在呢，若不然，让三丫头过去帮管一阵子也使得。”
    鸳鸯过去传了贾母的话。凤姐待鸳鸯走后与平儿笑道：
    “可恨我过去那些年竟白白被她们蒙住了，任劳任怨管了这么些年家，到头来都不知道为了谁。如今咱们都干干净净分了出去，她们还想伸手呢。”
    “奶奶不是推了么？二姑娘帮衬着大太太，想来也出不了差错，奶奶放心养身子才是正事。”
    “二姑娘往日看着不言不语的，倒也不是个笨的。教了这么些日子，有些事看的竟比我还长远。如今我歇在屋子里不便出去，有什么你都提点着她些。说起来比起三姑娘还差了些。三姑娘如今也算在太太跟前混出头了。”
    “太太不放心大奶奶，除了命三姑娘协理家事，还命宝姑娘帮忙呢，宝姑娘竟也答应了，哪有亲戚家的姑娘管家的？”
    “这种好机缘她不答应才怪了。宝玉身边的人被她笼络的差不多了，自然也要慢慢朝府里伸手了，只可笑袭人那个丫头，也太不明白了，放着好端端的林丫头不供起来，非要去贴宝姑娘去。将来若宝姑娘进了门，宝玉屋里，她还能待的像现在这般安稳么？”
    “想是顺着太太的意。”平儿猜测到。
    “我看她倒是真心实意的帮衬宝姑娘。她那几个心思，转一圈也就明白了。左不过是怕林丫头将来得宠，宝玉忘了她们，宝姑娘却不甚得宝玉的意，她将来好一人摆布宝玉。也不想想若是宝姑娘进了门，太太眼里还有她么？哄宝玉是要紧事，哄太太更是要紧事。”
    “府里都以为宝二奶奶的位子非林姑娘莫属，如今按奶奶的意思，将来宝姑娘的赢面更大些？”
    “将来的事谁知道呢！譬如林丫头，与宝玉从小儿也是一对金童玉女，一块拌嘴吵过来的，分分合合的闹过好几次，瞧着像是越来越分不开了，如今不也淡淡的，上次她姐姐替宝玉说亲，我留神看她神色，竟像是不在意似的，还笑着听呢。宝姑娘一进来便戴着金锁，要拣有玉的才能配一块，可不冲着宝玉来的，只是有老太太在，她要做宝二奶奶却也不容易。”
    “今日累了一天了，奶奶且歇着，没得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累着小哥儿。”平儿见凤姐眉间似有倦意，忙亲自替她铺床道。
    “这些事可不敢劳动你，随便使唤一个丫鬟就成了。二爷今日还是歇在书房？”
    “是，二爷这几日都是熬到半夜才歇下，说是朝廷里有什么急事，二爷忙着核算往来文书呢。”
    “既如此，你把书房看牢了，没得让阿猫阿狗的溜进去。”
    赵姨娘听闻探春管家，自然喜到心头，很是在下人跟前炫耀了一阵子，又到园子里看望探春。
    “听说二姑娘说了亲事？姑娘如今年纪也不小了，改为自己筹谋一番才是。”
    “姨娘说的是哪里话，这事也是姑娘家该想的么？”探春脸上飞红。
    赵姨娘见她神色，知是听进去了，又道：
    “姑娘如今算是熬出头了，你舅舅前日想换个差事，姑娘好歹也拉扯他些。”
    “什么舅舅？我舅舅前日刚升了官，哪里用得着我一个姑娘家拉扯，姨娘往后说话可仔细些。”
    “我的好姑娘，你好歹是从我肠子里爬出来的，难道连你舅舅也不认？环哥儿可是一口一个舅舅的。就是老太太屋里的小丫鬟，也能拉扯的一家子发达了，难不成姑娘一个正经管家的，连咱们赵家都拉扯不起来么？”探春的一番话，赵姨娘听了大是刺心。
    “哪有舅舅成天伺候外甥鞍前马上的？他就没有舅舅的款，难道还强逼着我们去认？我如今还没正经开始管家呢，只不过太太抬举我，姨娘可是看不得我好过，非要给我添堵么。若是我一开始管家便想着你们赵家，在这府里还如何服众，岂不枉费太太疼我一场？”
    赵姨娘越听越生气，渐渐说话也没了章法，偏探春素来精明强干，说出的话一词一句皆有道理，赵姨娘反驳不过自然心里委屈，母女两不欢而散。
    赵姨娘走后，迎春坐着生了一会子闷气，身边丫鬟也不敢十分劝她，倒是赵姨娘回房后便大哭，扰得贾环不得好好看书，只好亲自来劝：
    “姨娘这是怎么了？听闻太太这几天忙的很，可是有给姨娘委屈受了？”
    “倒不是太太，是你姐姐。”
    “三姐姐？她素来远着姨娘，可是姨娘又凑上去了？”
    “这些天太太不得空，命你姐姐管家，我不过让她拉扯你舅舅些，就被她说了一顿。”
    “姨娘这可是自讨苦吃，三姐姐同咱们撇清关系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拉扯舅舅一家。”
    “那可是你们亲舅舅。”
    “只怕在三姐姐眼里，二哥哥的舅舅才是她的亲舅舅。”贾环说完，见赵姨娘神色不对，难不成猜中了？”
    “可不是么，环儿，娘可就指望你一个了。想当初在太太眼皮底下搏命生出了你姐姐，如今竟和太太是一条心。”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三姐姐一心巴着太太，咱们也不能阻着她。姨娘放心，我将来一定比那个凤凰蛋强，看她们都巴着他，可是个什么结果。”

　　☆、第41章 黛玉生日

齐哥儿目前最喜欢的人有三个，一个是他爹。谢彦虽然公务繁忙，但每日回家必要看视齐哥儿一番，他疼儿子真是疼到骨子里。他们父子玩闹时林寒川每每瞧着眼热，他一生嶙峋，全靠自己赤手空拳才拼搏来安家立命的根本，既忙于生计，便没有多少时间看顾两个儿子，不知不觉他们便长成大小伙子了。如今看着齐哥儿，便觉得有些遗憾，越发想念起儿子来。摸出了衣柜底下的小镜子，见只是四百三十分。离整一千还不到半数呢。林寒川不由检讨了一番自己最近的消极怠工，预备加快进度好早日父子完聚。
    荣国府其他姑娘们的婚事，他并不是很上心，只偶尔插手一两下子。林黛玉的婚事却是要仔细琢磨的。若林黛玉只是书里的形象，他跟着伤春悲秋感叹一阵子也就完了。可如今却活生生的立在他面前，娇花照水，我见犹怜。
    齐哥儿最喜欢跟着林寒川来林府，乱写乱画糟蹋完小舅舅的书案，正欢快的跑过来要抱抱，黛玉弯腰将他抱在怀里。
    林寒川瞧着齐哥儿与黛玉玩闹，一边琢磨着黛玉的婚事，琢磨着琢磨着便心里不是滋味起来，不知将来哪个混小子有幸能娶了林妹妹去。
    齐哥儿玩的累了，不一会儿便在黛玉怀里睡着了，奶娘便接过去抱进房里。
    “再过两日便是妹妹的生日了，前几日我们家大姑娘遣人送东西时还问起呢。”
    “有劳谢大姐姐惦记了，姐姐替我道声谢。”
    “这个自然，不知妹妹往年都是如何做生日的？”
    “往年都是外祖母托了凤姐姐操办的。”
    “那今年我替你作生日，你想请哪些姐妹们来，好提前预备帖子，让人送了去。”
    “就大舅舅家二姐姐，凤姐姐身子重就不必劳烦她了。还有外祖母身边的大嫂子三妹妹四妹妹，再宝姐姐和云妹妹，其余倒没什么人了。不过父亲在京城有几家旧识，前日有两家的小姐遣人送了几色针线来，我也预备请来玩上一日，只不知是否妥当。”
    “既人家送了礼来，自然该下帖子。”
    “那我回头便亲自写了，命人与她们送去。”
    “说起来妹妹明年的生日才是大日子，及笄之后便可说亲了呢。我们家大姑娘说若是及笄的生日，她必定亲自来。”林寒川想着黛玉的婚事，还是要她自己满意才好，因此试探道。
    “姐姐又欺负我。”黛玉脸上飞红道。
    “我可是真心话，父亲去世的早，无人为你做主。只余我姐妹三人，墨哥儿又小，少不得我替你打算，自然希望你将来称心如意方好。如妹妹一般的品貌性格儿，自然要找一个志同道合的，平日里诗酒相和也是美事。”
    林黛玉虽听了进去，到底害羞，撒娇了几句混过去了，紫鹃却是听进心里去了，忙道。
    “大姑娘既有主意，何不寻老太太说去？”
    “说什么呢？如今还没个影儿，妹妹还小，等明年及笄后瞅准了人家再报与老太太不迟。”
    “大姑娘的意思是把我们姑娘说到外头去？”紫鹃不解道。
    “什么外头里头的，紫鹃说话我怎么听不明白。”林寒川看向黛玉，他是真糊涂，还没明白紫鹃说的是宝玉。
    林黛玉却听明白了，晚间睡下与紫鹃道：
    “自我来了你们府里，屋子里的事全靠你帮衬，要不然只怕越发难过。你是那府里的家生子，我也不好一直留你在身边。你服侍我一场，我心里也一直当你是姐妹一般，日后若要什么难事，只管来寻我，必不让你受了委屈。”
    “姑娘这是什么话？可是要撵了我走呢，我跟着姑娘这么些年，若有做错的，姑娘打我骂我便是。可是为了今天我与大姑娘说的话？我从小跟着姑娘，姑娘的心意我岂有不知道的，若说是称心如意，只有宝二爷一个知冷知热，对姑娘万般体贴，姑娘好歹听我一句劝，一动不若一静，若弃了这知根知底的，再说到外头不知根底的人家，到时老太太管不着，姑娘可要依靠谁去？”
    “我知你是真心为我，才掏心掏肺与我说这些私房话。只是我过去在你们府里过得是什么日子，你也不是不知道，还带累你们。我与二哥哥同在外祖母身边长大，原比其他兄弟姐妹亲厚些，这些话日后休要再提了，难免惹得其他人多心。你日后若愿意跟着我，我便求外祖母将你的卖身契赏了我，你若不愿意离开父母兄弟，我也好将你早些送回去，你也好早作打算。”
    紫鹃比林黛玉还大一些，同袭人晴雯一般，也以为自己迟早是宝玉房里的人。如今听黛玉的意思，竟断了同宝玉的念头，睡下后不由翻来覆去的思量，林黛玉也陪着她一夜未睡。
    次日一早，林黛玉便写好了帖子，命紫鹃送至荣国府去。
    “明日竟是林姐姐的好日子，我这几日忙的，竟忘了这回事。”探春说完瞧了眼王夫人，也不说去与不去。
    “既是林丫头的好日子，便跟着你大嫂子去玩上一日罢。”
    贾母说完，又嘱咐宝玉道：
    “留神些跟着你大嫂子，替你妹妹做了生日便回来。紫鹃你今日也不用回去了，明日同她们一道去罢。”
    紫鹃心里有事，回到园子里，见屋子里许久未收拾，大有凄凉孤寂之感，也没叫人收拾，只自己胡乱躺下。
    “紫鹃，你可睡下了么？”听声音却是宝玉在叩门。
    “是宝二爷，怎么这么晚还过来，仔细经了风着凉，你们屋里的也不多替你披件衣裳。”紫鹃忙披衣下床，见宝玉衣着单薄，忙将他让了进来。
    “还说我呢，你快去被子里捂着，明日是你们姑娘的生日，你若是有个头疼脑热的，你们姑娘可越发难了。”
    “我们家姑娘昨日还要撵了我回来呢。”紫鹃心里感伤，从前黛玉倚重她一人，如今身边云枝翠枝，连雪雁也与府里不同了呢。
    “这话怎么说？”宝玉忙问道，随手将棉被裹住二人。
    “昨日谢夫人说了，我们姑娘明年的生日过了，便要说亲呢。我是咱们府里的家生子，能跟着我们姑娘住到林府去，还能跟着她出阁不成？”
    “你自然跟着她出阁，再回来可就不一样了，好姐姐，我岂能舍得让你一辈子只做个丫头，做铺床叠被的活呢。”
    “好二爷，我们姑娘出阁，可未必是再回来。”
    “你这话说的不通了，你们姑娘离了这府里，还能到哪去？”
    “天底下又不止你们一户人家，我们姑娘又不求王公世族，捡个百姓人家嫁了去，不也一样过日子。”
    “你今日怎么竟说些疯话？看你们姑娘明日里怎么说你。”
    “罢罢罢，你们一个两个都事不关己，只我一个人瞎忙活，索性我也不管了。”紫鹃说完埋头就睡。
    恰逢晴雯过来找宝玉，推开门见如此情形，不由冷笑出声，正要讽刺几句，被宝玉拉了手道：
    “可是袭人着急了，咱们快些回去罢。”
    晴雯被宝玉强拉了走，回头见紫鹃只是蒙住头不出来，便与宝玉笑道：
    “紫鹃这丫头越发能耐了，林姑娘也不管管她。宝姑娘的莺儿还知道夸主子呢，她倒好，连林姑娘的名声都不要了么？”晴雯是从老太太房里出来的，在宝二奶奶的人选上自然更向着黛玉些，素日也明白宝玉的心事，也算是宝玉的半个知己。因此对紫鹃倒存有一分争竞之心。
    紫鹃听她们拉拉扯扯的走了，方才揭开被子，怔怔的坐了半日。自己白忙活了一场，只怕往后都是镜花水月。
    次日，李纨领了荣国府众姐妹并宝玉到林府庆祝黛玉芳辰，迎春也到了。宝玉却被林墨玉请至书房喝茶。
    “我许久没见妹妹了，好兄弟，咱们也进去同她们一处玩闹去。”
    “宝二爷，男女七岁不同席，如此行事太过荒唐。况我姐姐还请了其他府里的小姐们，宝二爷若是进去了，让我姐姐如何交待？”因此执意不放宝玉进去。
    因林府人口简单，林寒川简单安排了一番便陪着黛玉与众姐妹闲话，除了贾府诸人外，还有一位是黛玉祖母亲戚家的小姐，林寒川上京来才有了走动，一位是林家旧交的女儿，其父与林如海是同科进士。
    林黛玉便分别介绍了，都是闺阁小姐，自然有许多话说，很是热闹了一日，独有宝玉回至府里闷闷不乐。
    贾母见了，心里疑惑：
    “你不是一直惦记着你妹妹，怎么去替她做了生日还闷闷不乐的？”说着看向带宝玉出去的李纨。
    “林姑娘生日里还来了两位别人家的小姐，故此宝玉只在外院与墨哥儿玩闹了一日。”李纨见状忙解释道。

　　☆、第42章 三月三

做完生日，林黛玉倚在榻上，颇有些闷闷不乐。
    “玉儿这是怎么了？昨日做生日时不是还好好的么？”林寒川见了纳闷，虽然书里写黛玉见花伤心，临风洒泪，可他相处这么些日子以来，却觉得黛玉性子活泼跳脱，好奇心又重，诗词文章写得好，除此之外，和其他年轻女孩儿的喜好并无二致，有时还嫌他穿的太素淡，兴致勃勃的替他搭配过衣裳首饰。
    “也许是我多心了，昨日里萱妹妹离去时好似不大高兴。”
    “可是我照顾不周？”林寒川忙问道，柳萱是林老夫人那边的亲戚，林家人丁单薄，亲戚里好容易有一个与黛玉同龄的女孩儿，可是得罪不得的。
    “姐姐的安排岂能有错？昨日里萱妹妹说起衣裳首饰，被宝姐姐引经据典反驳了一通。我虽帮了她几句，怕她终是有些不高兴。”
    “宝姑娘素来八面玲珑，何至于与萱儿起争执？”
    “说起来萱儿也有错，她平日里极爱打扮，见宝姐姐衣着素淡，便要替她出主意。谁知反被宝姐姐不动声色的反驳了一通，只怕心里委屈得很。”
    “既如此说，萱儿恼的是宝姑娘，与妹妹何干。”
    “虽如此说，我心里终究过意不去，算着过两日再请萱妹妹过来。”
    “不过小事而已，妹妹既主意已定，就不要徒增烦恼了。过几日单请萱儿来，咱们姐妹也好叙话。”
    “姐姐说的是，既如此，我这便遣人下帖子去。”
    林寒川劝解了黛玉几句，见她将这件事丢下不理，转头替林墨玉批改起文章，才放下心来。
    只是林黛玉高兴了，他却发起愁来。如此才貌无双又兼敏感多愁的女孩儿，可要寻个什么样的才貌仙郎才能配得上？随随便便替黛玉配个家世相当的公子哥儿倒是容易，可林寒川总觉得心有不甘。
    他心里有事，随手捡起书案上的一张纸，见是黛玉新题的一首诗，却是咏桃花的。林寒川默念了两遍，心中渐渐有了个模糊的计画。
    “明日便是三月三了，书院里可放假么，你们正好出去玩一日。”见林墨玉回来，林寒川问道。
    “放假呢，先生说了，明日带我们出城，踏青作诗去。”
    “踏青是要作诗才配。明日里定是漫山遍野的桃花，不如就以桃花为题，做个诗文大会，胜出者重重有赏，墨哥儿就拿着玉儿的这首去，看谁能赢过你。”
    “姐姐素日稳重，怎么这般胡闹？闺阁诗词，怎可传于外人？”黛玉嗔怪道。
    “玉儿，我这计画可是一箭双雕。一来可使咱停云书院京城闻名，让里面的寒门学子们将来也有个好名声，容易谋个出路。二来么，诗文大会必要设置个彩头的，少了未免使旁人笑咱们寒酸，多了又白白出一大笔银子，不如一进一出都在自己荷包里，妹妹的这首诗必能赢得他们心服口服。再说，以墨哥儿的名义，谁能想到妹妹头上？”
    “大姐姐这话不妥，我在诗文上才学有限，书院里的先生同窗都是知道的。若拿了姐姐的这首去，未免有沽名钓誉之嫌。”墨哥儿道，他话说的委婉，但真让他将林黛玉做的诗当成自己的拿出去显摆，他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肯的。
    “姐姐这法子也太荒唐了。不过以诗会友是雅事。我这首诗是今日见咱们院子里桃花开得好才做的，明日若要踏青咏诗，必也离不了桃花去，墨哥儿早作准备才好。”
    见林黛玉同墨哥儿都不配合，林寒川只好另寻他计。
    三月三日天气新，果然京城里的文人墨客多数都出城踏青。
    “昔日陈王宴平乐，籍阮结旧游。如今咱们停云书院踏青寻芳，以诗会友也是雅事了，众位还请一展高才，胜出者我停云书院自有厚礼相赠。”
    “哪里来的小书院，还搞什么文人雅集，真是笑掉大牙。”马上的公子哥儿锦衣华服，听了这话嗤笑道。
    “公子切莫笑话，说不准还赢不了我停云书院呢。”一位先生见了不满道。
    锦衣公子听了，好胜心大起，亲做了一首诗，掷与评点处。
    众人见了纷纷驻足，有的为了厚礼银钱，有的为了一逞才学，最后竟引来了国子监的先生，停云书院的落第举子识趣，忙将位置让与他们评点。
    “这首桃花诗倒是不落俗套，立意新，词又巧，还不失古朴之风。”众人接过传阅，纷纷颔首，共推黛玉所作为首。
    “只是这落款，怎么只写了停云书院？”国子监的先生疑惑道。
    “竟真是停云书院的人赢了？”锦衣公子不服气，命小厮取了过来，一见之下，默然心伏，到处寻找作诗之人。
    停云书院的先生也是面面相觑，不知这首诗出自谁的手笔，只有林墨玉见了诗后心知肚明，暗道大姐姐也太淘气，这可要如何收场？
    作诗之人最后也没找到，没有一个人对的上笔迹，果然如林寒川所料，停云书院名利双收。
    “大姐姐也太淘气，怎就自作主张将姐姐做的诗传了出去，现今可如何是好？”林墨玉急的团团转。
    “你急什么？不就一首诗么？还替咱们把银子赚了回来。”
    “大姐姐你是不知道，当日在场的还有北静王，如今掘地三尺也要找出作诗之人呢。”
    “北静王？”林寒川心道坏了，常言道，诗言志，文载道，他只是想以桃花诗为媒，替黛玉寻一个志同道合的意中人而已，可没有想过要攀上北静王。再说北静王府里姬妾众多，他岂舍得黛玉一入王府深似海，在富贵锦绣丛中煎熬？
    “是，北静王扮作富家公子，也去赏春游玩。万万不能让他知道这首桃花诗是姐姐所作。”林墨玉跺了跺脚道。北静王府虽高门广第，但北静王已有正妃，以姐姐的才学品貌，如何能屈居人下？
    “不妨事，妹妹做的那首诗只有你我姐妹三人看过，我又亲笔誊录后命心腹小厮投与你们诗文大会的，北静王再有能耐，也只能查到我头上罢了。”林寒川斟酌了片刻道。
    林黛玉做的桃花诗不过几日就传遍京城，竟然上达天听，连皇帝也有所风闻。
    “听说近日有一首桃花诗京城知名，可有此事？”皇帝召了礼部尚书章明知问道。
    “回陛下，是有此事。这首诗微臣幼子喜爱非常，故微臣也能记诵。”章明知说着就与皇帝诵读了一遍。
    “果然妙哉！是何人有此才学，可在朝廷供职么？”皇帝急问道，他登基以来求贤若渴，生怕有什么山野遗珠不能为他所用。
    “微臣品此诗格调，应是闺阁女子所做，倒是可惜了。”
    “竟是女子所做，可有查明么？”
    “回陛下，微臣已查明，是刑部郎中谢彦之妻所做。”章明知顿了顿道，他只从笔迹查到谢彦夫人林琼玉头上，但从谢府下人处打听得知，这位谢夫人每日里只喜吃喝玩乐，懒于诗词文章。稍一查探，便知这个谢夫人有一妹妹闺名黛玉，平日里颇好读书写字。此诗是谁所做不言自明。闺阁中有如此奇才，与自家幼子正堪相配。
    “是今科探花谢彦么，他倒是好福气。”皇帝微酸道。
    “正是，微臣斗胆，有一事求陛下做主。”章明知跪下道。
    “爱卿快快请起，有事但讲无妨。”
    “微臣幼子章嘉，年方十七。听闻这谢夫人尚有一亲妹待字闺中，微臣斗胆请陛下做主。”
    “朕听闻你这幼子才学俱好，若不是守孝在家，今科必为魁首。”
    “陛下谬赞了。”
    “听说令郎自七岁起便有人提亲，怎的蹉跎至今，才求娶谢彦妻妹？”皇帝八卦道。
    “小儿幼时不知事，只爱四处游历，前年拙荆过世后方才悔悟，用心于仕途经济。前几日见了这桃花诗赞不绝口，听微臣断定是女子所做，便不管人家姑娘品行容貌，立逼着他祖母替他娶了来。可惜谢夫人已毕婚嫁，听闻她尚有亲妹，微臣便斗胆求了来，以慰我儿痴心。”
    “原来如此，即是令郎看中的，朕便玉成美事。”说着便当着章明知的面令人拟旨。
    “谢陛下。”章明知心下一松，抹了把汗，总算赶在了北静王前头抢到了儿媳妇，免了母亲的一顿念叨。

　　☆、第43章 北静王

“可打听清楚了么？”北静王在正厅内来回踱步，见王府长史进来，忙问道。
    “回王爷的话，下官打探的这首桃花诗乃刑部郎中谢彦之妻林氏所写。”
    “如此有才情的女子，竟已嫁人了么？还是刑部郎中之妻！”北静王素来沉静俊逸的脸上忍不住掠过一丝失望。
    “是，不过此女尚有一亲妹待字闺中。”
    “本王要的是能写出桃花诗的女子，与她亲妹何干。”
    “王爷，这林氏姐妹之父乃林如海。”
    “昔年探花林如海？江南巡盐御史？”
    “是，林家书香世族，清贵门楣。这林如海曾是太上皇心腹，又得江南士心，只可惜早逝无子。”
    “那停云书院的东家林墨玉？”
    “林家少爷是后来过继的。”
    “经此一诗，停云书院已扬名京城。”北静王沉吟道。
    “是，据说林氏姐妹怜惜寒门子弟，才以其父林如海之名筹建书院，并不收贫寒人家分毫财物，很是受人称赞。谢彦之妻林氏是林如海的庶长女，如今待字闺中的林小姐才是林家嫡女，她外祖家是荣国府。”
    “那这林小姐与荣国府的宝玉是表兄妹？”
    “正是，据说这位林小姐自幼寄居外祖家，与荣国府的宝二爷素来亲厚，不比平常兄妹。”
    “还有此事，你明日去荣国府唤宝玉过来，我有话问他。”
    听闻北静王遣人传召，宝玉不敢怠慢，忙命袭人换了见客的衣裳，随着王府长史来见北静王。
    “听闻你有一位表妹姓林，自幼寄居在你们府里？”
    “是，姑妈早逝，祖母便将表妹接来膝下教养。不知王爷因何见问？”贾宝玉颇有些摸不着头绪。
    “听说你与这位表妹素来亲厚？她可读书识字？情性如何？”其父既是探花郎，想来女儿也都才学不差。
    “表妹自幼体弱，常养在祖母身边，闲时读几个字，品性自然是好的。”
    “不知你这表妹年龄几何，可曾婚配？本王有意求为侧妃，还请宝哥儿在令妹面前代为美言几句。”
    宝玉一听，犹如惊天霹雳，强自稳定心神，唯唯应了，待回府后已是神思不属。
    袭人问了几句，见他只是木楞楞的，也不知道回答，忙端了茶给他吃。
    “二爷你可不要吓我，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袭人见宝玉这症候不似往常，心中惊骇，忙请了宝玉的奶娘来看。
    宝玉的奶娘见了就哭，只道不中用了，袭人请她原本为着她年老，见多识广，给众人做个主心骨，谁料她自己先乱了，袭人这一惊之下非同小可，忙回了王夫人。
    “宝玉可去了哪些地方？同谁说了什么话。”王夫人亲自坐在床边看视，先命人请了太医，又问宝玉屋里的丫鬟道。
    “只今日早上被北静王府的人唤了去，这会子才送回来。”袭人回道。
    “林妹妹，不要去北静王府。”贾宝玉听了北静王府几个字，神智清明了些，拉住王夫人的衣袖道。
    “怎么又同林丫头扯上关系？”王夫人问出口，见周围丫鬟俱是摇头。
    “老太太，老太太。”宝玉又在睡梦中念叨老太太，眉间蹙起。
    “哥儿这是急怒攻心，不妨事的。不过一时迷了心窍，老夫开几味药，按时服用便可。”太医诊完脉，与王夫人道。
    王夫人道了谢，命人将太医送出去。袭人早使唤了人去厨房熬药。众姐妹听闻宝玉一回府便病倒，纷纷前来看视，终是惊动了贾母。
    “这是怎么了？”贾母扶着鸳鸯来到宝玉房里。
    “老太太。”宝玉一见贾母便大哭。
    “我在呢，宝玉莫哭。”贾母心疼，拉了宝玉的手道。
    “老太太，莫让林妹妹去北静王府。”
    “你妹妹好端端的，去什么北静王府呢。”贾母安慰道。
    “宝玉，你可是在北静王府里听得了什么？”王夫人心中已有猜测，将姑娘丫鬟都打发了出去，只留鸳鸯伺候贾母。
    “枉他过去对我好，如今竟要抢了妹妹去。老太太，快些遣人把妹妹接了来，住进咱们园子里，谁都不许抢了去。”
    “可是北静王爷看上了大姑娘？”
    “你胡说什么呢！玉儿从小养在深闺，除了咱们家的人并无旁人知道，怎么会同北静王爷扯上关系！”听见王夫人这话，贾母不满道。
    “老太太，是真的。王爷要抢了妹妹做侧妃去。老太太快将妹妹接了来。”宝玉哭求道。
    “什么？”贾母身子晃了一下，幸得鸳鸯在旁扶住。命宝玉将在北静王府的情形细细讲来。
    贾宝玉一字一句转述完，接着一口一个妹妹的哭求，贾母心中惊骇，心不在焉地敷衍了几句，哄得宝玉睡着后才与王夫人到正厅说话，令丫鬟唤了贾赦并贾政过来。
    “什么？北静王爷要求了林丫头去？这可是好事啊。若是妹婿在世，外甥女做个正经王妃也使得。只是如海已过世多年，说得难听些，外甥女不过是一个孤女，若有幸进了北静王府，那之后就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妹妹妹婿泉下有知，想必也是高兴的。”贾赦听完，欣喜道。
    “大哥说的是，这门亲事倒是外甥女高攀了。”贾政也附和道。
    “玉儿我是要一心留给宝玉的，怎么能给了北静王去？如海在世时已在书信中约定了婚约。再说王府里姬妾众多，以玉儿的性子，去了必是要受委屈的。”两个儿子的话俱不中听，贾母表明态度道。
    贾赦听了心下哂笑，既然与如海结亲，何不早些说明此事，也不至于各方人马都对宝玉的亲事虎视眈眈。他是真心觉得外甥女嫁进王府是高攀了。如今外甥女无父无母一介孤女，只半路过继来一个兄弟，嫁妆进了二房的手，又补贴了她兄弟不少，只怕也不剩多少了。将来结亲，王夫人有贵妃娘娘撑腰，必不会松口，那外甥女年纪大了，不过就是嫁个寻常的官宦人家，哪有嫁进王府里显赫荣华。虽是侧妃，也是管家理事的，将来再生一两个儿女傍身，一辈子富贵荣华是没跑得了。退一步说，就算嫁给宝玉又有什么好，有王夫人在，她别想过一天舒坦日子，老太太又能照看她多少时日。王府里是姬妾众多，可将来宝玉的姨娘也不会少。在他看来，北静王的人材品格儿甩宝玉十八条街。贾赦想着他要是外甥女，必会选北静王。
    “老太太说的是，外甥女从小与宝玉在一块，原本想着等他们年纪大了，便一娶一嫁，长长久久的在老太太膝下承欢，也是美事。只是如今外甥女入了王爷的眼，少不得叹一声有缘无分。儿子知道老太太心疼他，只是宝玉福薄罢了。”
    “如今王爷尚未上门提亲，此事还有转圜之地。”贾母沉吟了半晌道。
    “老太太，王爷已在宝玉处露了口风，如今宝玉急急忙忙与外甥女办了婚事，岂不是明晃晃的得罪了王爷。就算与妹婿有婚约在前，也只得搁置不议了。否则得罪了王爷，岂不要赔上宝玉的前程？虽则在有贵妃娘娘在，毕竟是后苑妇人，于宝玉身上助益少。若是外甥女嫁进了北静王府，她们兄妹素来亲厚，宝玉日后也可得王爷照拂一二。”贾政知道贾母的念头，忙出声打断。
    “你们先去吧，容我再想想。”贾母不得不承认贾政的话虽不中听，细品却不无道理。荣国府的将来就指望在宝玉身上，他的前程是断断不容耽搁的。只是转念一想，又有些难办。她自幼把两个玉儿放在一处养，为的就是他们日后情投意合，如今硬生生要拆开来，宝玉是个痴心的，黛玉身子又不好，这可如何是好？贾母思前想后，难以决断。
    “快些，快让老太太接了林妹妹进来，紫鹃呢，怎么不见紫鹃？她不是一直跟着妹妹么？快些唤了她来，我有话要问她。”宝玉睡着时也不安稳，嘴里只姐姐妹妹的念叨，待清醒时便要见黛玉。袭人无奈，只得遣晴雯说与老太太。
    “二爷一直吵着要见林姑娘和紫鹃，求老太太打发人接了来呢。”晴雯将宝玉的情形细细说与贾母。
    “就说宝玉说玉儿身子不好，待好些了才能过来。”黛玉此时时万万不能接来的，听宝玉转述，北静王已有疑心，他们兄妹既不能终成眷属，还是避嫌的好。贾母思索了半晌，吩咐鸳鸯道：“你去玉儿府上，将紫鹃接了来。”
    北静王求娶林黛玉，荣国府里最高兴的莫过于王夫人了。
    “妹妹如今可放心了么？宝丫头过两年便可名正言顺的嫁进来管家了。”
    “林丫头倒是个有福气的，竟不声不响攀上了北静王爷。”薛姨妈叹道。
    “可惜林丫头身子弱，不知嫁进王府能不能生得一子半女。”贾敏可是成亲多年才有了黛玉这么一个独苗，若林丫头随她母亲的话，只怕也子嗣艰难。
    “今日在你姨妈处，听说林丫头的大事已定了。”
    “难不成姨妈竟愿意了？那咱们家的银子？”宝钗听完心中一片冰凉，忙问道。
    “我的儿，你想到哪里去了。林丫头的婚事定了，可不是宝玉，是北静王爷。”
    “林丫头竟攀上了王爷？”未曾选入宫中是宝钗心中的一根刺，如今见林黛玉轻轻松松就要作侧妃，心中酸涩难言。
    “你们姐妹素日在一处，也没听得什么风声。林丫头不过出去住了几个月，就入了北静王的眼，倒是个有福气的。”
    “妈可打听得，王爷怎么突然看上她了呢。”
    “王府的事情，咱们可怎么能打听得到呢。就你宝兄弟今日被王爷传了去，说王爷打听林丫头的容貌品行，要求了做侧妃，还没正式上门提亲呢。”
    “既有风声，想必也是定了的。”宝钗叹道。
    “王爷亲口与宝玉说的，自然是定了的。我的儿，不要想些有的没的。咱们商户人家，嫁与宝玉也是高攀了，王府是断不敢想的。”
    “我知道，这两天帮着管家，府里账目疏漏的太多，姨妈只怕还指着咱们的银子，如今林丫头一嫁，宝兄弟哪里再没什么人能争得过我。既他为了林丫头的事身子不舒服，我少不得过去安慰他几句。”
    “我的儿，还是你懂事。咱们家现在就指望你一个，少不得要多受些委屈。”
    “我省的，这几日不见哥哥，他又往哪里胡闹去了？”
    “说是隔壁东府里珍大爷领着族里子弟练习骑射呢，你哥哥便也跟着去了。”
    “这倒是好的，哥哥文不成武不就，熟练些弓马骑射也是好的，只是防着他们安着这个名目行些其他的事，没得把哥哥再带坏了。”
    “我留心着呢，你只管在园子里看顾宝玉。袭人那丫头虽是个得用的，可别让她把宝玉把持住了。那一屋子的丫鬟，迟早要打发出去，我儿且再忍耐些时候。”

　　☆、第44章 提亲

“奇怪，老太太单接我回去做什么呢？还嘱咐要姑娘在府里静养。”贾府的婆子媳妇传了话，紫鹃听了不解。
    “既是外祖母来接你，你就随他们回去。若是没有什么事，再回来罢。”林黛玉也疑惑，只是紫鹃毕竟是荣国府里的人，他们要接回去她也不能拦着，只得命翠枝帮着紫鹃收拾了随身衣物，又额外送她些钗环首饰。
    “姑娘往日赏我的还有许多呢，这些就不必带了。”紫鹃推辞道。
    “你都带着，那边府里公中买的哪里能比的上这些。”
    送走了紫鹃，林黛玉便命下人请姐姐过来。
    “好一个才女，夫人且将这首诗读来听听。”谢彦这日上朝，同僚们都语带艳羡，他过了半日才搞清楚，夫人竟凭着一首桃花诗在京城扬名，天知道她在家里连墨都不肯磨，红袖添香夜读书，除了新婚的那些日子，他这辈子是不要指望了。自家什么夫人他又不是不知道，素日连个诗本子都不翻的，虽则管家理院上有些才干，政务时事上也颇有些见地，可这桃花诗却无论如何也写不出来的。众人都羡慕他娶了个才女，只他自己知道自家事，此事只怕另有玄机。现在京城里的少年都在传诵桃花诗，明里暗里打听他夫人容貌如何，他岂能不生气？
    “怎么，我便不能写诗了？”
    “这首诗，只怕是黛玉妹妹所做吧？夫人可知如今北静王爷和章尚书都在打听做这桃花诗的人？”
    “听说那日诗会上北静王爷也在，这章尚书是何许人，他打听这个做什么？”
    “他膝下有个小儿子名唤章嘉，也是才学不凡。”
    “他这个小儿子年纪多大了，容貌性情如何？”
    “章小公子我也曾见过的，今年大约十六七岁，生得眉目舒朗，性情温和，倒也是个美少年。”
    “他可娶亲了么？”
    “他若是娶亲，章尚书又何必打听？”
    “那他家中有几房姬妾？”
    “夫人这话越发不通了，他尚未娶亲，何来姬妾？”
    “大家公子成亲前不是都先放几个丫鬟在屋里么，我问的是这个。”
    “我知夫人介意，只是如今我待白姨娘如何，你也看在眼里。”婚前娶妾是谢彦心里的一根刺，如今见夫人旧事重提，不由辩解道。
    “我不是怪大爷这个，大家公子不是都如此行事么，外祖家的宝哥儿如今已备了一屋子的丫鬟了。”
    “四王八公府里行事素来与别家不同。其他人家远的不说，就说岳丈罢，也是贾夫人多年不孕方才纳妾的。章小公子如今身边倒是有些小厮丫鬟伺候，不过俱不是屋里人。若是黛玉妹妹嫁过去三年不出，才该由她操办此事。
    “我还以为大家公子房里都是娇妻美妾一大堆呢。”
    “不知夫人为何会有如此想法，我辈合该为国效力，以报陛下知遇之恩，岂能沉湎声色，在姬妾堆里打滚？多收几个屋里人不过是为子嗣计而已。夫人若介意，我这便将碧枝配人，轻容毕竟替我生了个女儿，养她一辈子也是应该的。”
    “如此说来，这章小公子倒是可为良配？”林寒川懒得与谢彦解释，转了话题道。
    “章小公子门第人才都与黛玉妹妹配得上，比荣国府里的宝二爷不知强了多少去。”
    “那就好。大爷可打听确切了么？这章小公子愿娶妹妹为妻？”
    “以章老狐狸的能耐，不可能打听不到真正做桃花诗的是谁。说起来章小公子与黛玉妹妹倒颇为般配，日后夫妇唱和，自当琴瑟和谐。”谢彦对这门婚事极为满意。
    “如此我就放心了。”
    “夫人别忘了还有个北静王牵涉其中，哪怕这首诗不是黛玉妹妹写的，他们必也争着要。”
    “这是为何？”
    “夫人不要忘了，桃花诗的署名是停云书院。北静王爷素来礼贤下士，对江南才士垂涎已久。若是娶了岳丈的女儿，又有停云书院加持，文人归附自然也容易点。”四王八公素以北静王为首，皇帝忌惮已久。想到这一节，谢彦松了一口气。
    “那若是北静王上门提亲，可要如何拒绝？”
    “夫人放心，且看陛下和章尚书如何处置吧。”
    夫妻俩正说着话，春枝急急忙忙进来道：
    “姑娘请大爷和夫人过去呢，说是那边府里来了几位公公宣旨，姑娘和少爷年纪小，正慌着呢。”
    谢彦和林寒川听了，忙收拾了赶至隔壁，见在林大管家的安排下，已诸事妥帖。
    林黛玉接了旨意，林墨玉正在陪宫里的公公闲话。林府的管家是个老道的，公公临走前又孝敬了一笔银子。
    “这可是天大的喜事，陛下赐婚，何等荣耀，老爷与夫人地下有知，也当瞑目了。”林大管家老泪纵横，他知林如海去世前最放心不下的便是黛玉。
    “姐姐，听闻章家的小公子才学人品俱是不错的。”见赐婚的不是北静王，林墨玉才放下心来，喜上眉梢。
    林府大喜，管家忙着布置庆贺，谢彦与林墨玉在书房说话，林寒川便与黛玉至内室，先将从谢彦处听来的章小公子的大致情况与黛玉讲了一遍。
    黛玉只是低垂了头红着脸听着，末了问道：
    “尚书府与咱们素不往来，怎么竟求了陛下赐婚呢？可是另有隐情？”
    “还不是为着那桃花诗，听说章尚书打听得桃花诗乃妹妹所做，才在陛下面前替他小儿子求亲呢。”
    “姐姐当初还说一力承当，绝对不会疑到我头上呢。”黛玉嗔道。
    “好妹妹，人家可是尚书大人，自然有些能耐，岂是咱们能比得上的。好在这门亲事看着也算称心如意，妹妹终身有靠，我也放心许多呢。”林寒川抹了把汗，好在半路杀出个章小公子，否则北静王硬娶的话，他还真不知怎么办才好。
    林寒出说完，见林黛玉半晌不说话，难不成她还惦记着贾宝玉，不满意这门婚事？忙试探道。
    “妹妹的终身大事，自然要妹妹满意才好。妹妹若是惦记着宝哥儿，我自然想法子替你回绝了章家。”
    “姐姐说什么呢，陛下赐婚，岂能更改。能得章尚书看重，已是父母泉下护佑。二哥哥自幼照顾于我，我心中感念，只愿他将来与宝姐姐成就金玉良缘，福寿双全。”林黛玉正色道。
    “紫鹃你可来了？你们姑娘呢，她在哪里？”宝玉不顾宝钗坐在床侧，紧拉了紫鹃的手道。
    “宝兄弟，林妹妹自然是在家里静养，你不要吓坏紫鹃。”
    “回二爷的话，我们姑娘说身子好些了便过府来呢。”紫鹃将鸳鸯教的话说了一遍。
    “那你这些日子哪里都不许去，就待在这屋子里。”宝玉紧紧攥着紫鹃的手不放。
    “姑娘，原来你在宝玉房里，太太唤你过去呢。”宝钗的贴身丫头，莺儿气喘吁吁跑进来道。
    “这会子唤我过去做什么？”宝钗朝莺儿使了个眼色。
    “北静王府里送来了好些东西，太太让姑娘过去帮忙归置呢。”
    宝玉素日只觉得莺儿说话娇啼婉转，现今听了却大是刺心。口里只道：
    “快回了老太太去，凭他什么人，都打出去罢。”内里却已灰心了一大半。知黛玉之事已无力回天，怕宝钗看到，将锦被蒙住头默默垂泪。
    宝钗见了，知不可逼得太紧，到了王夫人房里，见东西俱已归置了，王夫人正看着礼单。
    “这是林妹妹的聘礼？”
    “只是提亲，还未下聘呢。”王夫人笑道。
    “老太太可同意了？”
    “王府提亲，怎能不同意，老太太请王府的嬷嬷在屋里闲话呢。”

　　☆、第45章 老太太的心思

“荣国府老夫人意下如何？答应了没有？”
    “能得王爷为甥婿，老夫人喜上眉梢呢，岂有不答应的。这不，收了礼单后留了几位嬷嬷在府里说话。下官此行，幸不辱使命。”长史躬身道。
    “有劳了，你且歇着罢，本王日后必有重赏。”北静王折扇轻摇，心中止不住的得意。王府里已笼络了不少京中才子。若林氏女嫁过来，除了声名渐起的停云书院，还可借机收服些曾以盐政林如海为首的江南才士。到那时天下文人归心，父王当日所图岂不指日可待？
    “王爷，大事不好了。”一个幕僚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王爷好端端的在这里，什么大事不好！王府喜事在即，不许说丧气话。”长史呵斥道。
    “苏先生，本王念你素日足智多谋，暂且饶过你这一次，下去吧。”北静王微皱了眉头道。
    “王爷让小的监察林府动静。刚有人来报，认得是陛下身边的太监去了林府宣旨。”
    “宣什么旨？”
    “说是陛下念林如海劳苦功高，特赐婚于林家嫡女。”
    “什么？陛下赐婚？”
    “正是，陛下将林家嫡女赐于章家幼子。”
    “章明知那老狐狸！”北静王怒气攻心，将案上书卷挥落在地。
    “回陛下，北静王前脚去了荣国府下聘，奴才后脚便去了林府宣旨。”
    “做的好，总算让朕出了一口气，朕这位弟弟可不简单呢，成天摆着一副贤王的样子，暗地里不知教唆那些不长眼的朝臣给朕下了多少次绊子。太上皇又素来宠爱他，朕还不能明面上对付他。这次他去荣国府定亲下聘，看他怎么收场。”皇帝听了龙心大悦。
    “说起来可多亏了章尚书，否则这林家小姐迟早被北静王抬进府里做侧妃。”
    “传章爱卿进宫，朕今日高兴，命御膳房备下酒宴。”
    不多时，章明知便被小太监领着来到皇帝面前。
    “今日这事多亏了爱卿，否则朕那皇弟得了林家嫡女，势必如虎添翼。”
    “陛下谬赞了，微臣只不过是出于私心。”
    “哦，不知这林家嫡女有何能耐，能入爱卿青眼取作儿媳，她可是荣国府的正经外甥女呢。”
    “微臣命人收集了此女素日所作诗词文章，小儿看罢喜欲成狂。至于她外家荣国府，观此女与其庶姐行事，倒不是个糊涂的，否则也不会取出嫁妆替父继嗣，别置宅院了。”
    “如此看来倒是良缘，爱卿得此佳儿佳妇，可喜可贺。”皇帝说完举杯先饮。
    “老爷夫人仙逝已久，姑娘的终身大事本该由荣国府老太太做主。如今陛下赐婚乃是意外之喜，得遣人报知老太太才是。”林大管家见主子们都无动于衷，接了圣旨只顾自己高兴，忙出言提点道。
    林大管家做事素来妥帖周全，姐弟三人听了皆点头称是。
    “姑娘既订了亲，便不好在亲戚间走动。如此大事，也不能派了管事媳妇去，还得劳动琼大姑娘走一趟。”黛玉身边仆妇皆是林大管家夫妇亲手安排，荣国府里宝哥儿的事他们也有所风闻。寻常亲戚倒罢了，荣国府还是避嫌的好。
    林寒川也想到一处去了。林黛玉自然不能再去荣国府被宝玉纠缠，墨哥儿又年纪小，贾府众人俱不放在眼里。只他还借着谢彦的脸面，夫贵妻荣，颇有几分面子。当下便应了，直往荣国府中来，先至老太太房里，正遇见北静王府的嬷嬷们告辞离去。
    “谢夫人可是能卜会算？知道你妹妹今日大喜？”邢夫人笑道。北静王府来提亲，可是阖族大事，贾母早命丫鬟请了尤氏与邢夫人来。
    “难不成大舅母竟知道了？”林寒川讶异道。
    “北静王府来咱们府里提亲，后巷早传开了，我素日便道外甥女是个有福气的。”
    “大舅母莫不是搞错了？刚宫里的公公来宣旨，说是陛下将我妹妹赐给了章尚书家的小公子。可又与北静王府有何干系。”林寒川辨明道。
    “琼姐儿你说什么？”王夫人惊到，手中佛串落地也不闻不问。北静王府的礼单她可刚刚归置好，私下将几件好东西收进了私库。
    “陛下刚遣身边的魏公公颁了赐婚圣旨，这可是千真万确的。”
    贾母听了，见林寒川言辞恳切不似作伪，心中惊疑不定，忙命管事的出去打听，果然如林寒川所说不差。
    “原以为林姐姐真应了潇湘妃子的名号，要嫁进王府里呢，谁知只是个尚书府的小公子。”史湘云在宝玉房里闲话道，史家一门双侯，她还真不将尚书府放进眼里。
    “云丫头倒是个口没遮拦的。”薛宝钗笑道。
    “宝姐姐偏心，她都拣高枝儿飞了，还不许我说她一两句么？紫鹃给我倒杯茶来。”史湘云瞧着宝玉只是呆愣愣的拉着紫鹃的手，心中不悦道。
    “云姑娘且等一会子。”紫鹃待要挣脱宝玉去倒茶，不料被他握的更紧。
    “哼，你在你们姑娘跟前也是这般应付么？”史湘云听了越发生气。
    “宝二爷且松手一会子，容我替云姑娘倒杯茶来。”
    “不用管她，我明日便回了老太太，你日后单伺候我罢。”宝玉也不看湘云，只握了紫鹃的手道，北静王府也好，陛下赐婚章小公子也好，林妹妹，我与你这辈子终是有缘无份。贾宝玉想到此节，心中抽痛。待要再说什么，却喉中腥甜，竟吐出一口血来。
    薛宝钗与史湘云见了，俱是惊慌不迭，袭人忙遣人报了太太与老太太去。
    “宝玉这是怎么了？”贾母与王夫人撇下林寒川，急急忙忙来到宝玉屋里。
    “回老太太，不过云姑娘要唤紫鹃倒茶吃，宝二爷便成了这样子。”宝玉屋里的芳官瞅了薛宝钗一眼，回道。
    “果真如此？”贾母问史湘云。
    “我不过唤紫鹃给我倒茶吃，谁知道二哥哥突然这样子。”史湘云急道。
    “老太太，不关云妹妹的事。老太太日后把紫鹃给了我罢。”
    “这如何使得，紫鹃可是老太太给了大姑娘的，如今无缘无故要了回来，可叫大姑娘怎么想？”王夫人劝道。
    “我如今也顾不上妹妹了，只求紫鹃能留在我身边，我这病也就好一大半了。”宝玉犹自按着胸口，脸上满是痛楚。紫鹃见了心中不忍，轻轻替他抚弄。
    “既如此，紫鹃便留在宝玉房里，就同袭人一般吧。林丫头那里，我再遣人去。紫鹃，如此安排你可愿意？”贾母闭目沉思了片刻道。
    “但凭老太太吩咐。”如同袭人一般，那可是实打实的姨娘了，紫鹃红了脸应道。她素日的心思，除了黛玉，倒有一半在宝玉身上。再说她父母亲族俱在贾府，她也不忍为了姑娘一人抛家弃舍的。
    袭人听了，脸色白了白，片刻才镇定下来，等贾母王夫人走了后指使小丫鬟替紫鹃收拾卧房，暗选了个与宝玉正房离得远的。
    “不必收拾，紫鹃就在我房里上夜，与我睡一处罢。”宝玉道，他如今将对黛玉的心思移了一半到紫鹃身上，仿佛林妹妹随时会随着紫鹃出现在眼前。
    “给林丫头的丫鬟送过去了么？”贾母歪在榻上，见鸳鸯回来，问道。
    “林姑娘推辞不受，说她如今已有七八个大丫鬟了，这两个依旧留在老太太身边，权当替她尽孝吧。”
    “林丫头总是惦记着我这老婆子，也不算白疼她一场。宝玉那里，可好些了么？”
    “刚珍珠回来说，紫鹃已服侍宝二爷睡下了。”
    “紫鹃这丫头是个好的，宝玉能得她服侍一辈子也是有福了。云丫头呢，你唤她到我房里来。”
    “老太太唤云儿来，可是有事？”史湘云不解道。
    “听说你那未婚夫的身子越发不济了，请大夫瞧过了没？可不是什么痨病罢。”
    “我叔叔婶婶也曾派了太医去看，说是一时半刻好不了呢。他家人倒惦记着娶我过去冲喜呢，老太太救我。”史湘云见贾母问起，忙倚在身边哭道。其实卫家小公子倒没病到这份上，只不过素来身子不好偶感风寒而已，贾母与史湘云俱知实情。
    “与你退了这门亲倒也容易，只是一年大二年小的，退了卫家的婚事，也说不到什么像样的人家了。”贾母边说边瞧着史湘云的神色。
    “云儿不愿再说什么亲事，只求伺候老太太一辈子。”史湘云听出了苗头，又惊又喜。她幼时也时常来荣国府，与宝玉同吃同住，时常被长辈取笑是金童玉女，只林黛玉来了后，老太太与二哥哥的眼里才围着她转，将自己抛在了脑后，史湘云每常想起便心有不甘。
    “我知你是极孝顺的，比林丫头不知好了多少去。你的金麒麟在身边么，可得好好带着。”不就是金玉良缘么，就算林丫头嫁了人，也轮不到薛宝钗那个商户人家的女儿。
    “老太太放心，云儿省的。”史湘云含羞应道。

　　☆、第46章 宝钗献诗

“老太太，这可如何是好？媳妇这就将王府的礼单退了回去。”打发走林寒川，王夫人不禁慌了神。
    “且慢，王府提亲，哪有退回去的道理。”贾母呵斥道，这个媳妇小事上倒还拿得住，一遇上大事，便目光短浅，忒不成器了。
    “可林丫头已被陛下许了人，万没有更改的道理，王府的东西还能留着不成？”
    “糊涂，东西值个什么？若退回去，不是平白得罪了北静王府？”
    “老太太，收又收不得，退又退不得，那要如何处置才好？”
    “唤老大与政儿过来。”
    “老太太唤儿子来可是有事吩咐？”贾赦颇有些不情愿，如今他在府里一手遮天，过得舒服自在，懒得来贾母跟前受委屈。
    “还不是为着林丫头的事，她姐姐来说林丫头已被陛下许了尚书府的小公子。叫你们两个来，是看这北静王府的礼单该如何处置？”
    “什么？这可难办了，王府的礼单是万万退不得的。”贾赦搓了搓手道。
    “大哥何出此言，外甥女既许了人，北静王府的礼单，合该退回去才是。”贾政义正辞严反驳道，如今他才是荣国府里做主的人。
    “二弟糊涂。王府上门求亲，咱们退了礼单可不是当众打王爷的脸么？”贾赦像看傻子一样看贾政。北静王势力不容小觑，就算父亲在世，也是轻易得罪不起的。
    “老大，依你的意思呢？”贾母插话道。
    “外甥女指望不上，只得再选咱们府里一个年龄相当的女孩儿嫁过去，顾全王府脸面要紧。幸得北静王府只是上门提亲，外面并不知道求得是咱们家的外甥女，否则堂堂王爷抢不过一个尚书府的白身小公子。让王爷的脸往哪儿搁？”
    “这话说的很是，况如今林丫头出府别居，虽则亲事要经了我这老婆子同意，但她毕竟是林府的人。王爷上门提亲，说的自然是咱们府里的女孩儿。”贾母颔首道。
    “只是咱们府里的女孩儿，却是谁更适合些？”贾政听了，方才知道厉害。
    “我女儿是许了人的。”你们不要打迎春的主意，其他我管不着。王爷本来看中的是外甥女，其他人代嫁过去，能有好果子吃？自分府后，儿女孝顺，父子和乐，贾赦偶尔回想，只觉得前半辈子竟像是做梦一般，哪有现在的日子过得实在。儿媳妇今年便可临盆，盼着是个大胖孙子才好。
    “这府里能比得上林丫头的，便只剩下薛大姑娘了。”贾母道，迎春就算未定亲，也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
    “母亲，三丫头是个好的，嫁进了王府，日后也好提携宝玉。”贾政道。
    “老太太，二弟说的是。薛丫头商户之女，岂能配得上王府侧妃之位，还怕咱们家得罪王爷不够么？再如二弟所言，薛丫头再好也不是咱们家的。”贾赦虽分了家，可遇事还习惯性地替荣国府打算。
    “母亲，大哥说的有理，三丫头若是能攀上侧妃之位，也不枉老太太教养她这么多年。”
    “你们且下去吧，容我再想想。”贾母不得不承认贾赦言之有理。
    “妈可打听明白了，颦儿果真被北静王府退了亲么？”薛宝钗也顾不得守在宝玉床前，急急忙忙回了家道。
    “你姨妈说的还能有错，王府里前脚下聘，后脚林丫头便被陛下指给了尚书家的小公子。如今这王府里送来的礼单倒成了难事，退又退不得，收又收不得，你姨妈她们正为这个发愁呢，我的儿可有什么法子没？”
    “尚书府门第已不低了。北静王府的礼单退了便是。”宝钗呆了半晌道。
    “我的儿，尚书府第终究比不上王府富贵。这礼单若是退了，北静王府的脸面往哪里搁？说出去少不得惹人嗤笑。”薛姨妈叹道，这林丫头无父无母，果然是个福薄的。好好的王府来求了亲，转眼又配了个尚书府。
    “不知林丫头到底什么入了王爷的眼。”宝钗咬着下唇道。
    “这个我知道。”薛蟠听见母亲与妹妹闲话，忙掀了帘子进来道。
    “又与你什么相干。在外胡闹了一天了，且消停会子。”薛姨妈说着命香菱进来服侍。
    “你们既不听就算了，香菱随我回房去。”薛蟠撇了撇嘴，转身便要出去。
    “哥哥且慢，可是打听到了什么消息么？”
    “东府里珍大爷练习骑射，连王府里都有人来，说是王爷得了一首桃花诗念念不忘，打听的是林家姐姐写的。只可惜已嫁了人，没奈何才取中她妹妹呢。”
    “哥哥说的可是真的？王爷在哪里得的？”宝钗忙问道。
    “说是前几日城外踏青游春时得的，妹妹爱信不信。”
    “怎么同你妹妹说话呢。”薛姨妈忙教训薛蟠道。
    “我说的可是千真万确，据说王爷连真人是白是黑，是美是丑都没分清，光看了一首诗就单相思了呢。要我说，妹妹素日是个能干的，也会读书写字，何不一口气写上个几十首，哥哥替你送到王府去。”
    “哥哥你胡说什么呢。”薛宝钗口中嗔怪，心里却不由动了意，一夜未睡，将素日写得好的诗词工工整整地在上好的诗笺上誊了一遍，完了看着发呆。
    “我的儿，你莫不是？”薛姨妈见宝钗熬得双眼通红，不由怜惜道。
    “妈，不过试试罢了。若能侥幸嫁进王府里，我自然有的是办法是让妈与哥哥后半辈子富贵无忧，若是入不了王爷的眼，不过费几张纸，行事瞒着姨妈他们府里便罢了。”
    “那让你哥哥去办？”
    “妈，依哥哥那个性子，还不搅得全天下人都知道了？听闻北静王爷好诗词，妈只悄悄买通王府的几个下人，令他们在王爷经过之处吟诵即可，多给些银子，想来应该没人不愿意的。”
    薛姨妈家事上素来倚重宝钗，听她如此说，便忙指使人去办。
    “宝姐姐这几日不知在家忙什么？可许久没进园子来理事了。”史湘云纳闷道，往日薛宝钗除了议事，便在宝玉房里陪着说笑。如今竟有三日不见人影了。
    探春听她一说，心里也疑惑。便遣了侍书去薛姨妈处。
    “如何，宝姐姐可是身子不适？”
    “宝姑娘看着倒好，说府里这几日辛苦姑娘了。薛姨妈身上不爽利，她在家看顾几日，等好了便进来呢。”侍书回道。
    “那也罢了，既然姨妈病着，使人送些药材去，让宝姐姐只管在家照顾姨妈，等好了再进来不迟。”探春听了不以为意，宝钗不来更好。
    “姑娘，我既去了，便也看了薛姨妈一回。见她歪在榻上，虽钗鬓松乱，瞧着是在养病，但形容倒好。我出门遇见香菱，问她姨妈可是怎么得病的，见她先是惊讶，后来又支吾了几句，竟像是不知情的。”
    “姨妈病着，香菱不可能不知情，要不然就是姨妈和宝姐姐瞒着些什么。”探春从笔架上取了支笔把玩。
    “莫非是宝姑娘不想在园子里，才让姨妈装病的？”侍书猜测道。
    “怎么可能，宝姐姐可借着管家笼络了不少下人，突然放手定是有更要紧的事。”
    主仆两个猜测了半日，也摸不出头绪。
    “侍书可回来了么？宝姐姐怎么说？”湘云算着侍书差不多也该回来了，忙赶过来问道。她如今对宝钗颇有些纠结，以前她心里不爽林黛玉，便乐着看宝钗接近二哥哥。如今林黛玉抽身出去，她有了老太太支持，势必要二金争一玉。宝钗便又成了敌手，她素日喜欢宝钗，可也不愿让了二哥哥出去。
    “姨妈身子不爽利，宝姐姐在家看顾呢。”探春道。
    “原来如此，那我也看看姨妈去。”
    “姑娘可听说了么？”赵姨娘急急忙忙来到探春屋子里。
    “姨娘慌慌张张做什么，又要说谁的闲话。”探春不耐烦道。
    “我知道姑娘心里不待见我，可关系到姑娘的大事，我却不能不替你谋算一番。”
    “这事很是不必姨娘操心，横竖有太太在呢。”
    “我知道你只贴着太太，心里没我这个亲娘，可太太却不一定当你是亲女儿。北静王府这事，若是被太太便宜了宝姑娘去，到时看姑娘往哪里哭去。”赵姨娘也不着急，自拣了把椅子坐下。
    “姨娘这话从何说起？”
    “北静王府不是来求了你林姐姐做侧妃么，如今你林姐姐许了人，自然得有一人补上。”
    “姨娘此话何意？”探春心中砰砰直跳。
    “老爷刚与我说的。老太太唤了大老爷与老爷去商议此事，想让姑娘替你林姐姐嫁进王府去呢。”
    “这事可是真的？”
    “我知你素日不信我，这事可是千真万确。”赵姨娘赌咒发誓道。
    “姨娘且慢，我自是信你的。”探春抚了抚胸口，定下神来道。
    “虽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可还得提防薛家那丫头。”赵姨娘的直觉素来很准。
    “宝姐姐又不是咱们家的，可提防她做什么呢？”二姐姐已许了人家，明年便要出阁。四妹妹又小，可不是只有自己与林姐姐年龄相当么？
    “老太太不愿宝玉娶薛家那丫头，想着将她送进王府里呢。”
    “老爷可同意了？”探春听了着急道。
    “自然不同意，这种好事怎能便宜了外人。再说，姑娘虽是我肚子里爬出来的，可论起门第身份，比那宝丫头不知强了多少去。”
    “王府的侧妃？”探春喃喃道。
    “可不是，虽比不上你宫里的大姐姐，也还是个妃子呢。我这里先给姑娘道喜了，只盼姑娘日后发达了，可别忘记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好歹提携些你弟弟。”
    探春心中惊涛骇浪，赵姨娘犹自喋喋不休，只得耐下心来应付，哄得赵姨娘心满意足后方才离去。

　　☆、第47章 探春使计

“王爷，荣国府遣人送来了生辰八字。”
    “哦，他们倒是乖觉，知道本王丢不起这人。是荣国府里的哪个姑娘？”北静王屈指敲了敲书案道。
    “是贾政庶出的女儿，虽不比林氏女出身清贵，但毕竟是宫里贾妃娘娘的亲妹子，勉强做个侧妃也使得。”
    “也只得如此了，生辰八字既已送来，择个日子使人抬过来便是。”
    “王爷，侧妃不比寻常侍妾，若是太过轻忽，未免寒了老臣的心。”
    “既如此，命王妃先遣了嬷嬷去，看看贾政的这个庶出女儿品行如何，做个侧妃倒是便宜她了。”
    北静王吩咐完长史，便起身往花园散心。
    “是谁在那里？”北静王听得有人吟诗，出声喝问，果见花丛下转出一个小丫鬟来。
    “回王爷，奴婢是花园里当差的。”
    “这首诗听来倒也含蓄沉稳，颇有可取之处。可是你作的？”北静王认真打量了小丫鬟一番，颇有些自得，自己府里果然藏龙卧虎。
    “回王爷，此诗并非奴婢所做，乃是奴婢偶然得来，心里喜欢便时常吟诵。惊扰王爷罪该万死。”
    “起来罢，从何处得来？”前几日林氏女的桃花诗，北静王想来还有些疙瘩，这是哪家的姑娘阿，来自投罗网。
    “这些诗是薛家小姐素日所做的。”小丫鬟见问，忙恭恭敬敬将诗作呈上。
    北静王随手一翻，这几篇诗看着倒也才情不俗，虽灵气上欠缺些，比不得桃花诗，不过遣词用句也是独具匠心了。
    “薛家小姐？”
    “姑娘大喜，老爷已将姑娘的生辰八字送往王府了。”赵姨娘眉开眼笑，过来与探春道喜。
    “不过是议亲罢了，成与不成还两说，姨娘休要闹得阖府皆知。”探春听了，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
    “生辰八字都送了，哪还有不成的？再说，明日北静王府的嬷嬷们就要过来相看姑娘了，府里如今已传遍了。
    “既已定亲，又何来相看之说呢？”探春疑惑道。
    “许是王府规矩，与寻常人家不同？”
    “凭他什么王公世家，都是先相看了再议亲的。”
    “我不比姑娘有学问，姑娘往后就是王妃了。好歹看顾些你弟弟。”
    “姨娘放心，我省得。”探春打发走了赵姨娘后，又遣了侍书去薛姨妈处探望宝钗。
    次日，荣国府果然来了几位北静王府的嬷嬷，贾母亲自引进自己房里。这几位嬷嬷都是宫里出来的，品阶资历不低，贾母不敢托大。
    几位嬷嬷喝了茶，与贾母闲话了两句，便转入正题，一位年长些的嬷嬷道：
    “听闻府上现住着几位姑娘，容貌性情都是好的，何不请出来一见？”
    贾母知是为探春的事，忙遣鸳鸯去唤探春，命她盛装打扮，顺便请惜春作陪。
    探春听闻王府遣人来，不用贾母吩咐，就精心收拾了一番，与惜春相携至贾母房里。
    王府的嬷嬷们见了探春，都夸赞了一番。
    “可见还是老太太会调理人，孙女们一个个都如花似玉的。听闻荣国府除了贾妃娘娘还有三位小姐，二姑娘呢？”其中一位年轻些的嬷嬷问道，她是北静王妃的心腹。
    “我那老大不成器，自己单分了府另住，二丫头随她老子住在那边府里，已许了顾家的二少爷。”贾母回道。
    嬷嬷听了，只得罢了。北静王妃看中的是荣国府的二小姐贾迎春，听闻性情柔顺，又有一个颇为能干的亲兄长，不想已许了人。
    探春闻言知意，表现的越发温婉了些。
    “我们素日便听说荣国府的三位姑娘都是好的，今日一见果然传言不虚。听说还有几位姑娘客居在府里，容貌才情俱是不俗的，老太太何不请来看看？”年长些的嬷嬷又道。
    贾母听了，只得遣丫鬟请薛家姐妹并史湘云过来。
    几位嬷嬷见了，不禁在心中感叹，荣国府的两位姑娘容颜举止俱是好的，不想客居的几位姑娘竟更胜一筹。
    年长些的嬷嬷见了宝钗心中欢喜，叫在身旁拉了手细问。探春见了，攥紧了手帕，可惜距离远听不真切，只得凝神与年轻些的嬷嬷说话。
    “听闻荣国府的姑娘们平日里都爱作诗，想必三姑娘也精于此道。”
    “嬷嬷谬赞了。”
    “听闻府里客居的几位姑娘，作诗也一等一的好，尤其是那位宝姑娘。”嬷嬷说着朝薛宝钗看了一眼。北静王妃也才学不俗，桃花诗与薛宝钗那一本子诗词她都看过，自不希望娶进府里。
    “据我们姐妹品评，倒是林姐姐诗文做的最好，不过她兄弟来京里，她便搬出去住了，现今只有宝姐姐在园子里同二哥哥和我们一起住，她母亲兄弟在外头，倒也能时常出去。”
    “这位宝姑娘，倒不和母亲兄弟一起住是为何？”嬷嬷一听便觉得不对劲。
    “这还是因着我们家大姐姐的缘故，修了这园子后便下了口谕，命二哥哥同宝姐姐一同搬进来住，我们都是托了他们二人的福，才有幸住进去的。”探春笑道。
    年轻的嬷嬷听说，忙又细问了几句，探春一一作答。
    “你去给我查，薛家到底使了什么手段！”探春回到房里气急败坏，那年长些的嬷嬷一看就是领头的，见了自己也不过敷衍着赞了几句，见了宝钗便挪不开眼了，年纪喜好一并都问到了。
    房里的丫鬟见探春生气，俱都鸦雀无声，散了后各找门路去打听。
    “回姑娘的话，我姑妈与薛姨妈身边的张妈素来相好，听说前几日宝姑娘熬夜写了一本子的诗，递进了王府。”探春房里一个小丫鬟回道。
    “好个宝姐姐，这头磨着二哥哥使功夫，那头又惦记上了王府。也不怕吃多了撑着。”探春咬牙道。
    “姑娘，如今我们可怎么做，告诉太太去？”
    “告诉太太有什么用，说不准太太向着薛宝钗更多些。”
    “宝姑娘虽然长得好，诗也做的好，可她毕竟门第摆在那儿，要进王妃做侧妃门槛儿也够不着。”侍书宽慰道。
    “据说当初王爷是看中林姐姐的桃花诗才上门求亲的。今天瞧王府嬷嬷的言谈行事，王爷已取中薛宝钗的那一本子诗文了。”好好的王府亲事被薛宝钗撬走了，探春意气难平。
    “姑娘，那我们可如何是好？”
    “薛家有钱买通王府的丫鬟传递诗文，咱们可什么都做不了。”宝钗沉默了半晌叹道。
    “姑娘，接近王爷倒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姑娘忘了宝二爷了么？”
    “对啊，二哥哥得王爷赏识，常在王府走动。”
    探春心随意动，来怡红院看望宝玉。
    “二哥哥在忙些什么？”一进院子，便见宝玉领着一众丫鬟在捣腾些什么。
    “二姐姐与林妹妹既定了婚事，想必离出阁也不过一二年的事。之后再要往来可就难了，我怕她们日后买的胭脂不称心，因此多做些备着。”宝玉说着挥了挥额前渗出的细汗。
    探春听了，才知自己满心眼都是与薛宝钗相争，竟差点忘了北静王府最初是林姐姐引来的，这可是二哥哥的伤心事，要怎么开口才好呢。
    “林姐姐也是的，往日好的什么似的，订了亲就不往府里来了，枉费老太太那么疼她。”
    “妹妹自有了家，可就不往咱府里来了。章二公子我也略微打听了，倒是个才貌不俗的，配妹妹也使得。”
    “二哥哥？”探春担忧道。
    “妹妹不必为我担心，这些日子有紫鹃陪着，倒想明白了好些事。”宝玉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原来在妹妹心中，自己只是哥哥而已。听闻妹妹对赐婚一事极为满意，林府姐弟阖家庆祝。宝玉想着心里微微抽痛，正好紫鹃奉了热茶出来，吃了一口方才好了些。
    “原来三姑娘也在，我再去倒杯茶来。”
    “不必劳乏你了。”探春忙摆摆手，又唤了紫鹃道：
    “你要是不忙的话来我房里一趟，我有事烦你帮忙。”
    紫鹃听了有些为难，宝玉现在一刻也离不得她。
    “妹妹既有事央你帮忙，你去去就来罢，想来也用不了多长时间。”
    “二哥哥放心，我只借用紫鹃半刻钟。”
    “姑娘说的这事倒难办，二爷往常出门都是茗烟跟着，他可是宝姑娘的人。”紫鹃听了，巴不得宝钗称心如愿嫁进王府去，岂肯帮着探春在宝玉面前说。
    探春思来想去皆无计可施，忽听王府有人唤宝玉过去。忙又来了怡红院，见紫鹃正服侍宝玉唤衣裳。
    “二哥哥，这是要往哪里去？”
    “刚王府里有人来，说王爷唤我过去，有话要问呢。”
    “想必是为着宝姐姐的事。”
    “又有宝姐姐什么事？”宝玉疑惑道。
    “听闻宝姐姐送了诗本子到王爷府上，王爷见了心中喜欢，预备纳为侧妃呢。宝姐姐这几日不在园子里住，就是为着这缘故。二哥哥在王爷面前一定要为宝姐姐美言几句，这可是宝姐姐的大事呢。”
    宝玉听了，立马心里不自在起来。

　　☆、第48章 侧妃之位

林寒川瞧着镜子上的积分合不拢嘴，竟已七百三了，岂不是再努力一把，便可无病无灾的回家了？那小广告上说的一定是真的。
    “姐姐，何事如此高兴？”黛玉见林寒川一个人偷着乐，不禁奇道。
    “不过是这段日子过得太顺遂罢了，外祖家再没派人接你来？”
    “外祖家这几日在忙三妹妹的的婚事呢。我前日遣雪雁给外祖母请安，正遇见北静王府的嬷嬷在府里相看三妹妹。”
    “哦，北静王竟又看上了三姑娘，不知三姑娘意下如何？”
    “雪雁说见三妹妹房里的丫鬟都是欢喜的，想必三妹妹也是愿意的。”探春素来精明强干，可惜是个庶出的，在婚事上便低了一头。不过人各有志，自己不喜欢王府宫苑，说不得三妹妹喜欢呢。黛玉想着姐姐虽是庶出，到底没影响婚事，不由有些庆幸。
    “三姑娘是个能干的，若是进了王府，必会有一番作为。”只是这纯粹是自己意料之外，不知会不会加分？
    “姐姐说的是。不过这事也没个准呢，雪雁去瞧了一回紫鹃，说宝姐姐像是也有意王府，三妹妹未必能争得过。”
    “说起来，紫鹃这丫头回去也有些时日了，怎地还不回来？”
    “姐姐也说的是回去，自然是不回来了。外祖母将她给了宝玉做姨娘。”黛玉颇有几分惆怅，紫鹃服侍了她多年，如今分开难免有些不舍。
    “宝玉还未说亲呢，身边就左一个姨娘，右一个姨娘。等宝二奶奶进了门，岂不一屋子的人？有哪位姑娘敢嫁，这些丫鬟可都不简单。”
    “说来还是外祖母和二舅母太过宠溺二哥哥，二舅舅想管也插不进手去，只怕将来倒是害了他。”
    “王爷，荣国府的宝哥儿来了。”
    “请进书房来。”
    “听说你前些日子病了一场，本王冗务在身，未来探望，如今可好些了？”北静王携了宝玉的手坐下。
    “多谢王爷关心，已好的差不多了。”
    “可是因为什么病的？”
    宝玉见问，自不能实说，只含糊混了过去。
    “听闻你们府里客居着几位姑娘，容貌才情俱是不俗？”
    “王爷谬赞了，府里是有几个亲戚家的女儿。”宝玉不欲多说。
    “听闻有一位薛家的小姐，琴棋书画样样都来得，在诗词上也颇为精通。”
    “王爷说的是我姨妈的女儿，在作诗上确有些天分。”只不过比林妹妹差远了，宝玉想起林黛玉，心里木木的疼。不提防北静王爷绕着圈子打听宝钗的事，有些便随口倒出了。
    “你们既一处在园子里住着，想必往来也方便些，也可相互照看。”
    “王爷说的是，我病时多蒙宝姐姐与云妹妹照看。”
    北静王爷见宝玉虽耐心作答，但眉宇间始终萦绕一抹悲戚之意。只当他确与宝钗有私情，不由心下不悦。
    又耐着性子闲话了两句，便打发走宝玉。
    “王爷，王妃有请。”一个容貌俏丽的丫鬟进来回道。
    “请王妃稍等，本王这便过来。”
    “荣国府里花团锦簇，王爷可有心仪之人？”可不能光下聘不娶人，到时丢的可是王府的脸面，北静王妃轻啜了口茶道。
    “什么心仪之人？不过是为子嗣计罢了，王妃切勿多心。”北静王与王妃成婚多年，膝下只得世子一人，并无兄弟姐妹。皇家讲究子嗣丰盈，这些年来王府侍妾皆无所出，夫妻俩心中焦急，盼着给世子添个兄弟姐妹傍身。
    “听闻王爷取中了薛氏女，娶进来倒可与王爷诗酒相和。”北静王妃笑着道。
    “说起这薛氏女，府里长史打探的她日日在表弟房里守着。今日亲唤了荣国府的宝玉来问，果然二人已有私情。好一个珍重芳姿昼掩门！”北静王叹道。
    “那倒可惜了，听闻这薛家家财颇丰，薛家长子不成器，薛氏女掌管着家业。若是娶了进来，少不得是一份助力。那就只有荣国府的三小姐了，只是毕竟是庶出，配这侧妃之位身份低了些，听闻也是个能干的。”竟然直接在王府的嬷嬷面前给薛氏女上眼药，也是个有魄力的。
    “这薛家，听闻还有一个女儿，在荣国府老太太跟前颇为受宠。”北静王爷听到王妃提起薛家家财，不由动了意。
    “臣妾也打听过了，这薛家的妹妹品格不俗，比她的姐姐还强些。只是也是订过亲的，梅翰林家的儿子。”
    “王妃费心了，就那位三姑娘罢，荣国府里的其他姑娘，只怕都与宝玉不清不楚。这三姑娘虽是庶出，好歹有一个贵妃姐姐。”
    “那这位份？”北静王妃斟酌道。
    “就以侧妃之位罢，寻常侍妾带不进宫里。等这位贾三小姐过了门，王妃记得时常带她去宫里请安。”
    “王爷说的是，臣妾省得。”
    夫妻二人说毕正事，便闲话了几句，命人传膳。
    “姑娘大喜。”赵姨娘心中高兴，把贾政撇在房里，急匆匆赶来探春处。
    “姨娘可是听得什么了？”探春见了，忙将赵姨娘让进来，亲奉了茶。
    “老爷亲口说的，北静王遣了王府长史来，说是要求娶姑娘为侧妃呢。”赵姨娘接了茶心中得意，一股脑的说道。
    “姨娘说的可是真的？是我不是薛宝钗？”探春确认道。
    “自然是姑娘，薛家丫头有母亲哥哥在外头，王爷就是肯娶她，也不会在老爷面前提亲。”
    探春听了，心中喜悦，复又坐下。
    “姑娘日后可是王妃了。”赵姨娘喜滋滋道。
    母女俩正说着，便见李纨领着众姐妹来给探春道喜，先向赵姨娘道：
    “姨娘可听说了，三丫头好福气，往日只说她能得个好夫婿，不想竟是个王妃呢。咱们家可不得了，先是出了个贵妃，又来个王妃。只是二丫头的亲事平常些，不知四丫头将来可攀上个什么人家呢？”
    “大嫂子说好的来给三姐姐道喜，又攀上我做什么呢？”惜春听了不依。
    “不过是侥幸得了王爷青眼，论写诗我可比不过宝姐姐。”探春看了一眼宝钗道。
    “三妹妹不必过谦，王府选人原不在这些，听闻北静王妃是个极厉害的人物，王府侍妾都性情和顺，三妹妹过府后与她们想必也好相处。”薛宝钗淡淡地回了一句。她这几日又住进了园子里。
    “可不止定了日子没有？”李纨忙岔开道。
    “皇家亲事，规矩多着呢。不过王爷催着要过门，只怕下个月就来迎娶呢。再说我们家探丫头也大了。二姑娘和林姑娘都定了亲事，也该她出门子了，再待下去可不成老姑娘了。”赵姨娘说完瞧了一眼薛宝钗，见她脸上虽淡淡的，手指却攥紧了帕子，心中不由得意。走了林姑娘，又来个史湘云，这二金争一玉的戏码，将来可够热闹的，她可不想薛宝钗上位管家。
    “催的这么急可难办了，王府娶亲，嫁妆上可马虎不得，不过这些自有老太太和太太操心。只是三妹妹的嫁衣须得自己动手，不然姐妹们一人帮一点。”李纨提议道。
    “如此多谢大嫂子了。”探春本来懒于针线，只给宝玉做过几双鞋，正愁这个呢。
    李纨听了，便开始盘点人选：“原先跟在二姑娘身边的司棋是个利落的，可唤她进来帮上几日。要说针线，你林姐姐身边的雪雁一向格调高些，只可惜也忙着替你林姐姐预备，怕是不能够到园子里帮忙了。你二哥哥屋里的丫头倒有几个针线好的，也可使唤几日。我身边的素云也给你用几日罢。”
    探春听了，忙又感谢了一番，吩咐丫鬟传话去。
    探春嫁进王府，只怕最高兴的要数林寒川了，他这几天日夜不离身的小镜子很是给力，他不过睡前瞧了一眼，竟见已经整八百了，忙伸手摸了一下，镜子便出现了一行小字：贾探春的婚事，加五十；紫鹃夙愿得尝，加二十。
    紫鹃？原来荣国府里做配角的小丫头也是有利用价值的！林寒川忙扳着手指头计算红楼梦里曾出现的丫鬟。

　　☆、第49章 探春出阁

“哦，如此说，朕那皇弟骑虎难下，竟娶了荣国府的庶出姑娘做侧妃？”
    “回陛下，贾政庶出的这个女儿可不简单，是宫里贾妃娘娘的亲妹子。四王八公虽已式微，犹有余力，北静王其志不小，陛下此时万不可大意。”
    “朕何尝不知道，只是太上皇尚在，朕做事每每左右掣肘，放不开手脚。”皇帝叹道。
    “臣知陛下不易。如今不止寒门才士在陛下羽翼之下，就连贾琏等朝中新贵也在陛下掌控之中，重整朝堂指日可待，陛下暂且忍耐。”
    “你说的有理，只是看着他们蹦跶来蹦哒去，朕心里烦躁。”
    “陛下，前朝后宫向来相连。三千佳丽多得是解语花，陛下何不往贾妃娘娘宫里消遣，北静王娶她妹妹做侧妃，想必是大有用处的。”
    “这个爱卿倒可放心，贾妃不过漫天使钱而已，这种妃子多几个，朕宫里的花费就不愁了。”
    “陛下，贾妃娘娘与这将来的北静王侧妃既是亲姐妹，想必日后会多加照拂。北静王如今只得一个世子，北静王妃门第虽高，但有实权的娘家人也不剩几个了，不过仗着与北静王少年夫妻，又有些手段，才将府里管理的滴水不落。这贾三小姐听闻也是个能干的，若将来北静王后院不稳，做些什么也才便宜。”
    北静王对荣国府婚事并不上心，全凭王妃一力操持，不过几日便预备妥当。荣国府里却很是忙乱了一月有余，才堪堪将探春的嫁妆备齐。
    “不过是个庶出女儿，竟花费了这许多。王府定亲时还送来了几件好东西，看看这几日送来的都是些什么！”王夫人心疼道。
    “偌大一个王府，也太寒酸了些。抬个侍妾也不止这些，堂堂王府，不怕传出去丢人么。”薛姨妈看了也摇头道。
    “他们自是有恃无恐，我们也只得吃哑巴亏罢了，难道还能传扬出去？不止如此，探丫头的嫁妆还得好好预备，连老太太都添了不少体己，万不能在王府中落了面子，得罪了王爷。”王夫人抱怨道。
    “这话很是，不知好日子定在了哪天？”
    “王府自定了亲后便不温不火的，如今已是五月了也不着急，只怕探丫头过门得在七八月里。”
    探春耽搁到了八月份才出阁，林寒川携林黛玉一同过府添妆。
    “三妹妹大喜了。”林黛玉先祝贺道。
    “多谢林姐姐，说起来有多半年没有见着林姐姐了，可是一点也不惦记我们？”探春见林家姐妹的添妆礼颇为丰厚，忙谢道。
    “我倒是时常惦记你们，只是府里杂七杂八的事也多，每每不得脱空过来。”
    “林姐姐也是在预备嫁妆么？”史湘云道。
    黛玉听了，微红了脸，追着同史湘云玩闹。
    薛宝钗也随着薛姨妈过来添妆，母女两人脸上不露分毫颜色，好似王府亲事自始至终与她们无关一般，探春见了心中倒有些佩服。
    薛宝钗见林黛玉与史湘云拌嘴，忙拦着道：
    “都多大的人了，颦儿也着实可恶，有大半年没来咱们府里了，难道就不想念姐妹们？我惦记你时还时常去你房里瞧一眼，只是老太太见屋子白放着不好，给了云妹妹去住。颦儿今日就随我住罢。”
    “多谢宝姐姐，只是府里事忙，给三妹妹添妆完还得赶回去呢。原来云妹妹住了我那里，老太太安排的很是妥当。”史湘云自小就常来荣国府，当初园子里贾母还预备给她单设一处，不想史湘云一心亲近薛宝钗，连屋子都不要，执意随了她住。
    “你们府里可有什么忙的？除了林姐姐的嫁妆要置办，也没什么田庄铺子要打理，可忙些什么呢？林姐姐难道今年就出阁？”史湘云又取笑道。
    “咱们定亲最早的可是你，如今倒取笑起我来了。”
    “颦儿还不知道？云妹妹的亲事已退了。我也好奇除了嫁妆，颦儿在家忙些什么？”
    林黛玉听宝钗说完自悔失言，好端端的退亲自是另有隐情。偷眼瞧了一眼史湘云，见她笑嘻嘻的不以为意，方才安心下来，顺着薛宝钗道：
    “我弟弟有意下科秋闱，正闭门苦读呢，府里诸事只得由我料理，因此不得空过来。”
    紫鹃听说林黛玉过来，忙邀着去园子里逛去。黛玉见她像有私房话要说，忙命云枝和雪雁跟着，随她到了一处亭子。
    “云姑娘的事，姑娘可听说了么？”
    “退亲么？刚宝姐姐提点了我一句。”
    “倒不是卫家退亲，是云姑娘死活要退，老太太才替她做主的。”
    “这是为何？卫家也是世家大族，云儿之前也是愿意的。”
    “听闻卫公子身子不好，云姑娘不愿意。如今云姑娘在园子里天天戴个金麒麟晃呢。”
    “是老太太的意思？”林黛玉有些明白过来，二哥哥的亲事真是不消停。
    “老太太看不上宝姑娘，姑娘定了亲，便又请来了云姑娘凑数。”
    “宝姐姐和云妹妹都是好的，二哥哥不管得了哪一个，都是有福气的。”
    “二爷心里最惦记的还是姑娘，前些日子疯魔了一般给姑娘做胭脂，连带着对我也不比寻常丫鬟呢。”
    “紫鹃，这些话之后就不必再提了，二哥哥屋里，你之后的日子还是小心些为好。”
    “这些事紫鹃省得，紫鹃只是舍不得姑娘，若是在一处就好了。”
    紫鹃还要再说，便见春枝来请林黛玉一同回去，林黛玉待要嘱咐几句，又不知说什么，便告辞离去。
    北静王侍妾众多，侧妃之位却空悬数年，探春过门后，方才占了一个。
    探春自到王府后，便时刻提防着北静王妃，不想王妃对她却颇为亲热，还亲自教导她管家事宜，领了她到宫里给太后等人瞧，得了不少赏赐，自然也免不了去贾妃那。
    荣国府里自探春出门后，园子里越发萧条了。史湘云虽性子直爽，被薛宝钗哄过几次后，也渐渐觉出不对劲。两人为争宝二奶奶的位置渐渐针锋相对起来，日日在宝玉房里邀宠争风。惜春只待在屋子里画画，平日里轻易不出门。宝玉嫌房里太热闹，园子里逛又太冷清，幸有紫鹃在旁宽解，与丫鬟们嬉戏度日。
    荣国府里忙完探春的婚事，便又准备年节事宜，老太太本欲请贾赦一房一同过节，却被贾赦找借口拒了，只请贾母吃了一回年酒。
    等过完年节，因贾琏被皇帝外放江南，贾赦预备举家跟着一起去，便命凤姐儿操办迎春的婚事，先打发迎春出门子。
    女儿养在身边到底不一样，贾赦从自己私库里很是添了些东西给迎春。凤姐儿私下朝贾琏抱怨道：
    “不过是庶出的姑娘，又不是嫁进王府去。嫁妆本来就和正经的嫡出小姐差不多了。老爷还巴巴的从私库里又添了不少好东西进去。”
    “三妹妹嫁的是王府，以后如何只怕难说呢。顾家虽门第低些，家里少爷们却都才干不俗，又有谢家姑娘照拂，妹妹日后只有好日子过，还怕没有好处到你跟前么？我见你自分了家后倒是真心实意的教导妹妹，怎么现在竟为了几件东西生分起来了。”
    “妹妹虽性子软弱些，却不是蠢笨的，自然可人疼。我还不是为着咱家的大哥儿。”
    “父亲的私库有多少，你到现在都没摸着实数。这些将来都是谁的？还不是迟早要留给大哥儿，你着急什么。”贾琏数日奔忙交接文书，不耐烦与凤姐说些家长里短，敷衍着安慰道。
    “不是还有个琮哥儿么，老爷如今宠的和什么似的。”
    “琮儿将来是要走科举的，你倒不必担心他。父亲虽宠着琮儿，却也没越过大哥儿去，他心里自有安排。你平日里对妹妹与琮儿好些，将来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
    “我如今还要二爷指点了？妹妹如今是娇客，哪件事不先紧着她。琮儿在书院，他身边跟着的人哪个不是我打点的？”
    “我知你能干，不过白嘱咐一句。”贾琏困意连连，打着哈欠道。

　　☆、第50章 尤氏姐妹

贾琏外放出京，贾赦举家随行。
    贾政在荣国府设宴饯别，刚送走没几日，东府里便有人急慌慌地来传信：“老爷宾天了。”
    贾政唬了一跳，忙细问，原来贾敬服食丹药，烧胀而死。贾珍贾蓉俱不在，府中只尤氏一人料理。
    尤氏一边命人锁拿诸道士，一边飞速传信与贾珍贾蓉。她虽然能干，毕竟独木难支，府内府外一时难以照应。本想着请荣国府帮忙，又扳指算计了一番，凤姐随贾琏外任，探春出阁，宝玉又不识事体，贾政每日要去朝堂应卯，再者他也不通俗务。算计来算计去，竟无一人可用，尤氏只得将继母与两个妹子请至家里，照看府中事务。
    尤二姐尤三姐生得极为美艳，又知情识趣，贾珍贾蓉虽在孝中，有空时仍不免与她二人厮混。
    贾宝玉素闻尤氏姐妹之名，深恨平日不得相见，得此机会，很是高兴，在灵堂前大献殷勤，见婆子直接拿自己的碗给尤氏姐妹倒茶，忙拦了下来，亲自细细洗过一回，方沏茶与尤二姐吃。
    尤氏姐妹见他有趣，等人走了后闲话道：
    “常听他们说荣国府宝玉，今日见了果然名不虚传，最会在女孩儿身上下功夫的。”尤二姐斜倚在榻上笑道。
    “姐姐可是有意？”
    “容貌是一等一的好，最难能可贵的是他的品格儿。”数日来贾宝玉极尽温存之能事，尤二姐难免入了心，两人时常眉目传情，只是碍于人多眼杂，不能尽情。
    “比蓉小子他们自是强了不少，姐姐倒是好眼光。”
    “今日他见我用的手帕脏了，拿自己的换了给我。”尤二姐取出一方手帕摩挲。
    “姐姐若是有意可就难了。听闻这贾宝玉是西府里的凤凰蛋，屋里人一大堆。以咱们的名声又做不了正头娘子，若是去做姨娘，姐姐性子柔弱，在深宅大院里又恐不能周全。”尤三姐蹙眉道。
    “他们这样的人家规矩大，想必也不会平白委屈了人去。”尤二姐低了头道，她自幼指婚为婚，许与张华，可那人如今极落魄，在世家大族里做二房也比嫁过去吃苦好。
    “我知道姐姐的心思，可那贾宝玉委实不是良配。荣国府里就宝贝她一个，以我们姐妹的名声，他们府里老太太和太太断不会同意的。”
    “我们与他们府里素无往来，她们倒未必知道。”尤二姐沉默了半晌道。
    “姐姐既心意已定，少不得求蓉儿他们打探一回。”
    “不，妹妹且慢，这事得瞒着他们，我们还是去求求大姐姐。”
    “我的好妹妹，这可万万使不得。”尤氏正忙得头昏脑涨，听了尤二姐的来意，禁不住摇头道。
    “大姐姐还未试，怎就知道使不得？听闻那宝玉惯会在女孩儿身上下功夫，天天在我姐姐面前伏低做小呢。”
    “宝玉的性子，见了长得稍微周正的年轻女孩儿，都是这样子，他不独在你们两个面前下功夫。如今那边府里，争宝玉的就有两个女孩儿，一个是薛家，家财万贯，为着这宝二奶奶的位置，白花花的银子花出去都不眨眼的，这薛姑娘还是那边太太的亲外甥女。一个是史家，一门双侯，这史姑娘自小与宝玉一处长大，青梅竹马，又得老太太喜欢。”尤氏心里好笑，忙细细与尤三姐分辨道。
    “她们哪里比得上我姐姐的容貌性格儿。”
    “大爷也每常赞两位妹子都是绝色，只是与宝姑娘与云姑娘比，到底还差了些，妹妹若是不信，只管去打听。”尤氏微有些不耐烦。
    “那要亲眼见过才知道，大姐姐哪回带我们过去逛逛，听闻那府里有个给娘娘修的大园子。”
    尤氏自是不肯，荣国府是什么地方，哪能乱七八糟的人都往进去带，若是老太太怪罪下来，她可担当不起，忙劝道。
    “妹妹难道连我的话都不信么？妹妹如今也到了出阁的年龄，总不能这样混着，我倒有个极好的人选儿。”
    “大姐姐说的可是张家，只怕姐姐嫁过去，熬不过两三年。”
    “张家咱们老太太也不愿意，趁早让蓉儿送了退亲文书去。”尤氏道，她早就想把这两个妹子打发走，不想尤二姐竟自己提出了亲事。
    “那姐姐说的是？”尤三姐猜来猜去，都摸不着尤氏的意思。
    “刚说到薛姑娘，她有一个同胞哥哥，因名声有些不太好，至今还未娶亲呢，与二妹妹倒是相配。”
    “姐姐这话怎么说，怎地名声不好，就与我姐姐相配。”
    “你慢些生气，且听姐姐说完。”尤二姐拉了拉尤三姐道，她素来水性，常怨恨父母将她错配张华，如今能嫁入富贵人家，总是情愿的。
    “我这是替你出头！”尤三姐气道。
    “你们还要不要听了？”尤氏不耐烦道，要不是这两个妹子不能轻易得罪，她早想撵了她们出去，免得带累的她也名声受损。
    “三妹妹素来这脾气，大姐姐请说。”
    “说起这薛家长子，都说好哄的很，使钱又散漫，二妹妹若是嫁过去能把薛家把持在手里，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可就不愁了。”
    “他们家里既这样好，怎的这薛公子还未娶亲？”尤三姐见尤二姐听得入神，忙道。
    “这薛公子在金陵时为了抢一个女孩儿打死了人，才来这京里避祸。他妹妹都因为这事没有选进宫里去，自然没有好人家的女孩儿愿意嫁他。”
    “他打死了人，可就不管了么？怎还好端端地在这里？”尤二姐忙问道。
    “还不是隔壁府里二老爷托了人，花了些银钱才了事。”尤氏实在是支撑不住，打发她们姐妹道：
    “妹妹若是不信，只管找人打听。若是愿意，咱们再想办法。”
    听说薛家富贵，姐妹两人都不由上了心思。只是她们姐妹毕竟势单力薄，又恐宁国府里都是尤氏的人，只得拐弯抹角的同贾蓉打听：
    “前日里见了那边府里的宝二爷，果然是大家公子，容貌人品都是一等一的，我看比你好了不少去。”
    “三姨这是打趣我，我哪里敢和宝二叔比呢。连他一指头都及不上呢，他可是正经的国舅爷，贵妃娘娘一母同胞的亲弟弟。”
    “宝二爷既如此好，怎么到现在都没人替他说亲呢，连你都娶了两房媳妇了。”
    “这宝二奶奶的位子，原定了是林姑娘的。后来又来了个薛家的宝姑娘，配着个金锁在脖子上，见天的说什么金玉良缘，俩姑娘抢宝二叔很是热闹了一阵子。又后来不知怎地，林姑娘搬了出去，竟然陛下做主给赐了婚事，这可是天大的荣耀，听闻林姑娘长得和天仙似的，是宝二叔没福气。青梅竹马了这么些年，竟被尚书府的小公子拣了便宜。”贾蓉叹道，要是自己，早吃进了嘴里。
    “那如今这宝姑娘是稳坐这宝二奶奶的位子了？”
    “那也不尽然，林姑娘虽走了，还有一个常来常往的史姑娘，也戴着个金麒麟，就不知这金玉良缘是哪一个了。”
    “这宝姑娘和史姑娘，哪个好些？”
    “要论门第，自然是史姑娘，一门双侯，威风的紧，薛家只商户人家，要不然宝姑娘也不会耽搁这么多年也嫁不出去了。”
    “胡说，怎么商户人家便嫁不出去了？”
    “也不是说嫁不出去，只是提亲的俱比不上宝二叔罢了。”
    “那是史姑娘稳操胜券了？”
    “也不尽然，史姑娘门第虽高，却不及薛家有钱，宝姑娘有一个亲哥哥，绰号薛大傻子，常与我们一处玩，最是人傻钱多的。”
    “听闻宝姑娘生得极好，人又聪明，难道这薛大傻子连他妹妹一半精明也没？”
    “薛大傻子连他妹妹的头发丝也及不上，两人也就看着像些罢了。”
    “听你们说的，我还道这薛大傻子是个丑八怪呢。”

　　☆、第51章 艳福不浅

“姐姐，照大姐姐与蓉儿所说的，这薛家大爷竟是个人傻钱多的，相貌也不赖。姐姐过去若是能辖制住了他，那薛家家财还不是手到擒来？不比在这里被他们几个爷们取乐强？”
    “薛家虽不是官宦人家，到底也是皇商出身。只怕咱们高攀不上。”尤二姐微摇了摇头道。”
    “再怎么皇商出身也不过是商户人家，大姐姐还嫁进国公府了呢。”尤三姐不屑道。
    “大姐姐是续弦，才能进了这府里。如今咱们姐妹的名声，就算甘愿做小也嫁不到什么富贵人家。”
    “姐姐只说愿不愿意？若愿意的话妹妹自有办法。”尤三姐拍了拍胸脯道。
    “愿意又如何，妹妹能有什么法子？”
    “虽是大姐姐提起的，但她若是去说，必寻那边府里的二太太。二太太和薛家太太是亲姐妹，若略微打听几句，自不会同意这门亲事。”因这几日尤二姐上心宝玉，尤三姐早将荣国府打听了个底儿掉。
    “那要如何是好？”尤二姐不由有些失望。与贾珍父子厮混良久，她心里每每不得安稳。如今遇见了这么一门看似靠谱的亲事，下意识的想拼命抓住。
    “薛家孤儿寡母，摆布住了薛家大爷，还怕亲事不成么？”
    “可咱们深闺女子，怎能见外男，又如何得见？”
    “我听蓉儿身边的小厮说，这府里做丧事前日日聚众赌博，那薛家大爷每日必来。姐姐且耐心等待，以他们的性子，不过装几天样子。”
    果然不出尤三姐所料，贾敬出殡不过几日，贾珍等便重新开了场子。尤三姐瞅准时机，与尤二姐好生打扮了，迎头与薛蟠碰上。
    因飘着细雨，姐妹俩便共遮一把伞。薛蟠冷不防从伞下瞅见尤氏姐妹容貌，当下色授魂与，呆愣愣站了半晌，等姐妹俩走远了才回过神来。忙四处打听美人名姓，尤三姐早指使了小厮跟着，一五一十都朝薛蟠详细说了。
    薛蟠素来是个滥情的，那日见了尤氏姐妹后却念念不忘，暗道天下真有如此绝色，若能一亲芳泽，死也甘愿了，回去后竟害了相思，长吁短叹。忙令下人打点了银子传话，不料尤三姐收了银子使人拒道：
    “我姐姐这般容貌人品，岂能私相授受暗通款曲，薛大爷若有心，便央了人来说亲，明媒正聘的嫁娶，才是长久夫妻。”
    尤三姐打发走传话的人后，朝尤二姐笑道：
    “这不就上钩了？”
    “这薛家大爷倒不像传闻的那般不堪。”
    “不过一面而已，姐姐就上心了？”尤三姐见姐姐红了脸，忙取笑道。
    “胡说什么呢，就算我们这边成了，还有蓉儿他们呢。”
    “姐姐倒不用担心这个，他们还能一辈子霸占我们姐妹不成，让薛大傻子多使些银子不就成了？”
    薛蟠听了尤三姐的回话，忙进来寻薛姨妈。
    “妈这半年操心我婚事，连头发都白了几根，如今可有一个现成的。”
    “可是哪家姑娘？”薛姨妈听了，忙问道。
    “东府里尤大奶奶的亲妹子，容貌性情都是好的，妈快替我求了来。”
    薛姨妈听了，心里便有了底。给薛蟠说亲说了半年多，差不多的人家没有一个姑娘愿意的，如今薛蟠既有自己看上的，若是门第家世差不离的便娶过来完事。
    薛姨妈心里有事，不敢耽搁，次日便进来寻王夫人。
    “东府里的尤大奶奶，姐姐平日里也常相与的，不知家世门第如何？”
    “妹妹冷不防的问这个做什么？”
    “听闻她有两个亲妹子待字闺中，若是替蟠儿求了来，倒是一门好亲事，难得的是蟠儿自己愿意。”
    “妹妹可快些歇了这心思。她这两个妹子，是她继母带过来的，名声有些不好听，与珍儿他们很是不清不楚。”
    “不能罢？说不准是下人编排主子的，两个如花似玉的妻妹长住在府中，名声是有些不好听。”
    “多半是有影儿的事，若是空穴来风，岂能传的两府都知道。再说，为了宝丫头，蟠儿也得娶个门第差不多的小姐。”王夫人蹙着眉道。
    “姐姐不是不知道，蟠儿自去年开始议亲，如今大半年过去了，说了多少人家，可没有一家能成的。”
    “尤氏那两个妹子是断断不成的，妹妹若不信，只管使人去打听。”
    薛姨妈听了，便亲自差人打听了，果与王夫人所言不差。便一五一十与薛蟠说了，想着与他别选佳丽。
    不想薛蟠听了，全然不在意，这段时间尤氏姐妹又若有若无的勾了他几次，一颗心早陷了进去：
    “我问过珍大爷了，都是下人瞎编排的。妈不可信这些。”
    “你姨妈说的还能有假？你也傻，若真有什么，珍大爷会同你说么？”
    “我来京里这些时日，与珍大爷最是志同道合，他必不会骗我的。若真有什么，以尤家姐妹的容貌性情，他能舍得给我么？珍大爷说了，只管过去提亲便是。”
    “你又许了他什么好处？”
    “不过是银子的事，这些有什么好问的。妈快去尤大奶奶处提亲才是正事。”
    “你说说，自到京里来，你都使了多少银子去。咱家就是有金山银山，也抵不住你这么使。”
    “妈说的是，等儿子成了亲，自然好好经营，再不出去胡闹。”
    薛蟠百般央求，薛姨妈只是不许。惹得薛蟠发了恨，要卖铺子赌钱去，不料店里的掌柜竟不听他的，他一起之下，竟将店里的东西都砸了个稀烂。
    薛姨妈听了，气的胸口半天出不上来气，香菱替她揉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
    “快，去请姑娘回来。”
    薛宝钗听了，也觉不妥，细细劝了薛蟠几句，不料惹得薛蟠顶撞道：
    “我知道妹妹只想着那府里宝兄弟，使了这么多银子，妹妹的终身大事是快如意了，难不成留着哥哥一个一辈子孤家寡人不成？”
    “妈，瞧哥哥说的是什么话。”宝钗听了气的红了眼，朝薛姨妈道，薛姨妈忙呵斥了薛蟠几句。
    “反正我这次是娶定了，你们要不准，咱们便分家吧。”
    “大爷这说的可是傻话了，大爷是家中的独子，可同谁分家去？”香菱见薛姨妈使眼色过来，忙解围道。
    “自然是同母亲和妹妹，你们俩每常站在一边欺负我，父亲留下来的家产也都是你们管着。我也不求多，三份里许我一份便够了。”

　　☆、第52章 柳湘莲

薛蟠耍起混来罕见敌手，薛宝钗又不能认真与他分辨，不许他娶嫂子回来。薛姨妈又素来溺爱儿子，薛蟠不过装了几天病，薛姨妈便败下阵来，只有宝钗苦苦坚持：
    “妈若现在应了他，将来可怎么处呢？便由着哥哥闹几日，过后再寻个门第相当的嫂子。”
    “这几日你也看着，你哥哥茶不思饭不想的，若为这个坏了身子岂不是得不偿失。好坏替他娶了来，安安分分守在家里也比日日胡混强。”
    “妈若一时心软，只怕将来有大麻烦呢。尤氏姐妹是东府里的人，日后岂不要受他们拿捏？惹得两府的人看笑话。”宝钗心里颇有些委屈，因哥哥名声不好，已断了她的青云之路。若是再娶了尤二姐，自己要做宝二奶奶就更难了。
    “可如今也没法子了，你哥哥现今什么都听不进去，只惦记那尤氏姐妹。”
    薛宝钗心知不妥，可她也不能日日在家里守着，史湘云整天与宝玉腻在一处，一副快要搬进怡红院的架势。
    薛蟠闹了有一个多月，薛姨妈终于妥协，直接在老太太面前提起：
    “我们家蟠儿也不小了，前些日子看中一家姑娘，想求了老太太做主呢。”
    “哦，是谁家姑娘？”贾母年纪大了，爱管些儿女亲事。
    “是东府里尤大奶奶的二妹子，据说生得好，性情也柔顺。”
    贾母倒不知道尤氏姐妹的事迹，听了这话，倒起了兴趣，命尤氏带着她两个妹子到园子里来逛。
    尤氏听了还不明所以，待尤三姐说清楚了原委，才命两个妹子好生打扮了，带进荣国府。
    贾母见尤氏姐妹生得齐整，很是喜欢，拉了尤二姐的手朝尤氏道：
    “你这两个妹子都是不俗的，怎一直藏在家里未带过来？二姐儿配蟠哥儿倒也使得。”说着又朝薛姨妈道喜。
    在座的除了李纨惜春事不干己之外，其余众人听了，都勉强露了个笑脸。
    “你们也不必跟你姐姐家去了，在园子里玩几日。”
    “多谢老太太。”尤氏姐妹本也不愿继续住在宁国府里，听老太太如此说，自是乐得答应，随宝钗住在了园子里。
    宝钗虽带人接物从不出半点差错，却不喜与人同住。但老太太发了话，她也无可奈何，况且也念着着查探新嫂子的性情品格，便好生让进了偏房。
    不过尤氏姐妹住进来倒也有好处，便是宝玉弃了湘云，日日来宝钗房里与二尤说笑。
    不过几日，便使尤二姐从前掩住的情意又翻腾了出来，两人尝尝眉目相接，半日才回过神来。
    “姐姐也收敛些罢，你这小姑子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尤三姐从来自负聪明，却在宝钗手底下很是吃了几次暗亏。
    “难不成她竟看出了什么？”得尤三姐提醒，尤二姐方惊觉自己露了痕迹。
    “就你们那郎情妾意的光景，是个人都能看出来。”
    “那可如何是好？”
    “你和薛家都定了亲，不几日便是婚期，也没什么好怕的。只是我这几日在园子里打探了几回，这宝姑娘的手段可着实不简单，只怕薛家真正的当家人是她。”
    “她终究是个姑娘家，年纪也不小了，总是要出阁的，妹妹倒是不必忌惮她。”
    “姐姐忘了邢大舅说的事了，这府里大房太太就是将家产全握在了手里，如今去了江南，邢大久没处打秋风，只得在东府里厮混。这宝姑娘若是出阁后也同大房太太一般，将家产捏在手里，姐姐又有什么法子？”
    “那依你之见呢？”尤二姐素来心痴意软没个主见。
    “根子还在薛大爷那里，有爷们在，哪有姑娘掌家的？姐姐过门后挑唆薛大爷闹几次，宝姑娘若是爱惜名声，自当缩手。只是姐姐过了门，我却不好在跟着过去。”
    “妹妹年纪也不小了，难不成再回东府里去？老娘有大姐姐在，想必照看着衣食无忧，妹妹也得早作打算才好。”
    “不妨事，等姐姐嫁过去了再说，听闻柳湘莲如今正与薛大爷厮混在一处。”
    “柳湘莲？”尤二姐见尤三姐俊脸微红，大是惊异，忙追着细问，姐妹两人说至深夜方才安歇。
    薛家母女再怎么不乐意，尤二姐还是按期过门。薛家还发了请柬给黛玉，恰逢林寒川也在：
    “姐姐看这礼单是否薄了？”林黛玉自不打算亲自过去，只命翠枝拟了礼单。
    “与咱们家无亲无眷的，给你发请柬做什么，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了。”说完暗自思索，这尤二姐不是做了贾琏的二房，被凤姐借刀杀人给逼死了么？怎么如今竟做了薛大奶奶，果然是同人世界不是原著向么？
    林寒川一边念叨尤二姐比先前好命，一边记起尤三姐来，后世有人常道尤三姐烈性，称赞不已。俗语有云，贞妇失节不如老妓从良，尤三姐既品行不端便怪不得旁人嫌弃。只是也罪不至死罢了。他心随意动，打发了几个人先寻着了柳湘莲，又不经意间说了些闲话。
    尤二姐嫁进薛家后与薛蟠如胶似漆，很是夫妻恩爱，她又性子和善，与香菱也处得来。薛姨妈见薛蟠不再外出厮混，竟耐着性子学些管家理事，心里极为满意，宝钗见此也放下心来。
    尤二姐记挂妹子的终身大事，催着薛蟠寻柳湘莲定亲。薛蟠知柳湘莲一心一意要寻个绝色女子为妻，尤三姐他是见过的，与尤二姐不想上下，忙说与柳湘莲。
    不想柳湘莲已听过尤氏姐妹的名声，见薛蟠自己娶了姐姐不算，还要把妹妹荐给他，心里大是反感，不由分说的拒了，卷了些薛蟠的银子便四处游荡去了。
    薛蟠无奈，只得说与尤二姐，尤二姐又遣香菱说与园子里的尤三姐。尤三姐听了，大哭了一场，隔了几天，便没事人似的，整日跟着薛宝钗，往怡红院里逛。她生得又美，人有聪明，又放得下架子，勾起人来岂是薛宝钗和史湘云及得上的。

　　☆、第53章 抄捡大观园

尤三姐姿容绝佳又风流宛转，且手段高明，不几日便把宝玉迷住了，两人日日腻在一块。袭人原先还嫉妒紫鹃，抱着借刀杀人的心思，如今见尤三姐与宝玉成了事，心中大悔，趁空与宝钗商量。
    “宝姑娘在忙什么呢？”袭人进门见宝钗手里做着针线。
    “随意做些活，你来可是有事？”宝钗放下手中活计，命莺儿倒茶。
    “三姐儿不在？”
    “你又何必明知故问，她这会子应在宝兄弟房里。”宝钗淡淡道。
    袭人从宝钗面上看不出喜怒，捉摸不透她的心思，因试探道：
    “三姐儿毕竟是姑娘的亲戚，若是有什么不妥，太太知道了，难免连累姑娘受委屈。”
    “三姐儿如今得老太太喜欢，逗弄的宝兄弟也开心，暂且留着解闷。”林黛玉虽走了，宝玉却似有些移情到紫鹃身上，留着迟早是一根刺，还不如借着尤三姐的手先料理了。宝钗打的是同袭人一般的主意。
    “姑娘倒是能沉得住气，若是闹出了什么事情，怕姑娘后悔也来不及。”袭人心里焦急，口不择言道。
    “你也太小心了，纵出了什么事情，还有太太在呢。”
    袭人见寻薛宝钗无用，转而来找史湘云。
    “这是谁给姑娘委屈受了？”
    “除了那个狐狸精还有谁，我早上去找二哥哥说话，竟见那个尤三姐只披了件二哥哥的外衣在身上，里面什么也没穿。我只不过教训了她几句，反而被二哥哥说了一顿。”
    “那个尤三姐，原先名声便有些不好听，姑娘何必同她置气？”
    “我气得是二哥哥，如今同琏二哥哥一样了，什么人都往屋里带，太太也不管么？”
    “太太想是还不知道呢。”
    “那你还不赶快告诉太太去，气死我了。”史湘云狠捶了捶书案。
    “姑娘莫气，这尤三姐如今是宝姑娘的亲戚，宝姑娘都不管，我可怎么同太太说呢。”
    “她倒是能沉得住气。”
    “你说的果真如此么？她姐姐倒是个好的。”薛姨妈如今对尤二姐颇为满意，薛蟠再没出去鬼混，已开始正经做生意了。尤二姐除了孝顺她这个婆婆，对待下人也宽和，府里夸赞不绝。
    “大嫂子刚嫁进来，自会使些手段，妈不要被她迷惑了，且再看看罢，府里银钱账务是要紧事，万不能全给了哥哥。”
    “这我省得，那如今她妹妹，我儿预备怎么料理？”
    “如今只能使人偷偷说与姨妈，园子里的丫鬟该打发的就打发出去，也清静些。”
    薛家母女商议完不过几日，王夫人便命了心腹，趁人不察觉在夜间抄捡大观园，先去了宝玉处。
    宝玉正同尤三姐在一处，见涌进一屋子的人，忙问何事，周瑞家的只道丢了重要物事，暗暗记下尤三姐的形容，见袭人在旁，忙命她安抚宝玉，自己去丫鬟屋里搜检。不料其他人的箱子都干净，只紫鹃同晴雯的箱子里面，除了贴身衣物还夹带些其他物件儿。紫鹃与晴雯自己见了也大是惊异，只分辨不是她们的。
    “这是你们自己的箱子，平日里都上锁的。若是丢了东西还能赖别人偷了去，这多了东西可怎么解释？”
    “既能偷便能放，指定是有人陷害我。”晴雯不服气道。
    “我不同你分辨，你有什么话，明日回太太去罢。”
    周瑞家的搜检了宝玉屋里，再临近的便是宝钗住的屋子里，忍不住有些犯难，宝玉知其意，劝道：
    “若是太太丢了东西，只在咱们自己人屋子里搜便罢了，宝姐姐是客，万万不能去她那里的。”
    周瑞家的听着宝玉说的有理，便连史湘云的屋子也放过了，径直去了惜春处。惜春年纪小，周瑞家的先哄得她睡下，才又大略查看了下，并无什么不妥，只在如画箱子里发现了些金银之物。
    次日，周瑞家的将夜里诸事回禀与王夫人知道。
    “先将宝玉房里的那一干丫鬟带到我面前，若他被这些妖精带坏了，我还有什么指望？”
    王夫人一见尤三姐便被气着了，她虽然衣衫整齐，但面目举止无不风流妖艳，王夫人大骂了一顿后，又问周瑞家的：
    “这是谁放进宝玉屋里的？袭人竟也不回我。”
    “回太太，这是东府里尤大奶奶的妹子，上次带进园子里玩，老太太便吩咐在宝姑娘屋子里住几日。”
    “勾引蟠儿的是她什么人？”
    “正是她二姐。”
    尤三姐见王夫人盛怒，倒也没有顶撞。她心里并不慌张，忖度着与宝玉情好日密，必会来救她，到时不就光明长大的成了宝玉屋里人？
    “既如此，将她送到尤大奶奶那里，令她好好管教。”
    两个婆子听了，便上来拉扯尤三姐。尤三姐争斗不过，眼看要被她们拖着走，忙唤宝玉来救她，王夫人听了更生气，令婆子堵了她的嘴带走。
    可怜尤三姐素来牙尖嘴利，现今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任凭婆子拖了走。宝玉听了风声，忙赶来，却只是对着尤三姐垂泪，婆子们不敢得罪宝玉，只得让他们二人话别。
    “你快让她们放了我。”尤三姐见能说话，忙催促宝玉道。
    “两位妈妈，快放了三姐儿罢，她可是东府里大嫂子的妹妹，得罪不起的。”
    “这是太太的吩咐，我们也不敢不遵。宝二爷若是能求得太太同意，我们自然给尤姑娘赔礼道歉。”
    “你们连二爷的话也不听么？”尤三姐气道。
    “我们只听太太的吩咐。”
    “二爷，快去请太太放了我，咱们长长久久的在一处。”
    “到这会子了，还做白日梦呢。”一个婆子嘲讽道。
    宝玉只喏喏着不敢去找王夫人。
    “二爷，你到底是不是男人，连房里的事都不能做主么？”尤三姐与宝玉拉扯了半天，见宝玉这样，才真正慌了心神。
    “太太正气着呢，你先去大嫂子那里避几日，我完了再来瞧你。”宝玉正说着，见小丫头跑来找他，说太太要撵了紫鹃和晴雯出去，宝玉惦记起那头，忘了这头，匆匆与尤三姐洒泪而别，尤三姐心里暗恨。

　　☆、第54章 晴雯

“我不服，指定是这屋里有人害我，整天装贤良人，那些东西是你往我箱子里塞得罢！”晴雯指着袭人大声道。
    “我如何得知太太半夜要使人来查？你自己不检点，这会子倒把错儿往我身上推，枉我素日尽心待你们。”袭人气的发抖，哽咽道。
    “紫鹃，自你进了二爷屋里，我是与你有些不对付。但也知道你这些日子虽和二爷亲近，到底清清白白的，如何会有这些东西？难道不想知道是谁要害你？”
    “知道了又如何？”紫鹃伏在宝玉怀里，早已泪流满面。往日觉得二爷千好万好，待事到临头却只是安慰几句，连到老太太和太太那里求情也不敢。紫鹃如今万分庆幸，姑娘没陷在里头。她放任自己将身子倚在宝玉身上，这次被撵出去，日后想必不会再见面了，还好有姑娘在。
    “二爷，我服侍了你这几年，难道一句话都没有么？刚才你恭恭敬敬送太太出去，可替我们求情了没？”晴雯见紫鹃只是在宝玉怀里哭的气噎声嘶，话都答不上来，忙转问宝玉道。她刚才一腔火气都在袭人身上，没听见紫鹃已向宝玉求情，宝玉犹豫不敢答应。晴雯心里还抱着一线生机，纵然太太不喜欢她，可若是宝玉强留，再去老太太面前求情，想来还是能留下的。
    “太太正在盛怒之中，想来现在说什么也听不进去。”宝玉摇头道。
    “还有老太太呢，二爷，你快去求求老太太，我情愿以后在老太太屋子里做针线，还能时常见着二爷一面。”晴雯哭道。
    “晴雯你也知道，这府里我是做不得半点主的。若是因为你们再让老太太气出个好歹来，岂非不孝？你们暂且出去，我得空便来看你。”
    晴雯听了，知是事情再无转机，心内不由灰了大半。原以为这辈子就和宝玉在一处打闹，不想出了这么一件事。她只怨自己素日太痴心，早知今日情景，自当另作打算。
    旁边的婆子见她二人与宝玉痴缠，早等的不耐烦了，上来就要拖了晴雯同紫鹃去。宝玉只是抱住紫鹃不放，眼泪留的更凶。袭人见了，忙使眼色令麝月同秋纹上前分开，宝玉不舍得同她二人动手，便送了紫鹃。
    “我知道你和紫鹃怨我们，只是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太太撵人，谁还敢强留不成？就算告诉了老太太去，也没有个为着你们反驳太太的理。二爷是太太的亲儿子，做事还能害他不成？你们自己做错事也好，被冤枉也罢，如今这事已成定局，再难翻案的了。我劝你们还是体面些出去，往日里当小姐一般养着，若是被婆子们生拉硬拽着拖了出去，倒不像个体统了。太太既吩咐不许你们带东西出去，自不能明面上替你们收拾。你们且放心，总归姐妹一场，到了晚间没人的时候我便令他们把东西悄悄送出来。”
    见袭人发话，几个婆子再不客气，一拥而上，拽了二人出了园子。
    “你如今要去哪里？”紫鹃见晴雯披头散发，颇有些不忍道，想来自己也是一般情形。
    “被撵了出来还能去哪里？我也没个亲生父母的，只在外面等死便罢了。”
    “你是外面买来的，我却阖家都在这里，自幼在府里长大，被撵出来再回去可就难了。在里面时父母家人还念着，出去了不过随便配个小厮完事，生儿育女再作奴才。”
    晴雯听紫鹃此话，倒是像有什么打算，忙止了悲伤：
    “依你之见呢？”
    “咱们都是从老太太屋里出来的，后来你跟了二爷，我给了林姑娘，只可惜如今都没好结果，倒不如去求了老太太，放咱们出去。”
    “你这丫头疯了，咱们在府里只怕也难熬，更何况出去！”
    “你我都是干净身子，寻个可靠人家嫁了去，岂不强如在府里受委屈？”
    “紫鹃你越说越疯了，两个单身女孩儿家，哪里去寻可靠人家去。我可是从外面来的，买来卖去，再去什么不干净的地方，还不如现在死了呢。”
    “以前林姐姐议论姑娘亲事的时候同我提过，说姑娘若是聘嫁在外头，问我跟了去还是留在府里，曾说若我有意，便去替我在姑娘处讨了卖身契来，替我寻个平常人家，不用在府里祖祖辈辈做奴才。我当时以为咱们就一辈子的奴才命了，现在想来，岂不也是一条明路？”紫鹃毕竟在林府待过一段时日，有些受林寒川的影响。
    “可是如何能从老太太那里要回卖身契来？”晴雯冷不防听见这么新奇的出路，不由意动。
    “太太打发咱们，老太太想必能猜着些缘故，她老人家素来怜下，试试说不准就成了呢。老太太屋里的鸳鸯，素日与咱们交好，咱们使人求求她去。”
    鸳鸯果然趁着贾母心情好的时候提起紫鹃同晴雯的事。
    “我前儿也恍惚听说了，撵她们出去倒是个什么缘故？”
    “听说是为着尤三姐，带累了她们俩，从箱子里检出些不该有的物件儿，太太生了气，才命撵她们出去。”
    “宝玉屋里的丫头，也都心大了。她们俩倒是我从小看着好的，不想大了也变了，如今已撵出去了？”
    “正是，老太太也知道，我们几个自小一处玩。她们昨日递了话给我，想求老太太放了卖身契，容她们外头聘嫁去。”
    “自有管事的在府里替她们陪人家，何苦又到外头去，找个模样清俊配得上的小厮也罢了。”
    “老太太，我原也是这么劝道，只是她们被冤枉勾引宝二爷，立誓要远着他，硬要避到外头去，让太太和宝二爷将来的奶奶并姨娘放心。老太太也知道，宝二爷素来爱同丫鬟们玩耍，往日与晴雯和紫鹃很是要好，保不齐再去寻她们去，岂不又惹得太太生气。”
    “听你这么说，也有道理。罢了，她们自小服侍了我一场，又尽心照看两个玉儿，到如今竟没个好结果。你把卖身契送与她们，再一人给上二十两银子罢。”
    “鸳鸯替她们谢过老太太。”
    得了贾母吩咐，鸳鸯不敢怠慢，忙将卖身契与银子亲自送与紫鹃和晴雯。
    紫鹃两人先让鸳鸯替她们谢过贾母，说了好些吉祥话儿，姊妹三个才垂泪作别。
    “你们这是从哪去？袭人果真将东西替你们送了出来？”
    “这个明面上的贤良人自然不会扣这些东西，她巴不得我们干干净净从怡红院消失呢，我倒想看她将来的下场如何呢。”鸳鸯与袭人素来交好，晴雯从不在她面前搬弄是非，如今却是忍不住了。
    “我们预备去林姑娘府里暂住几日，托她姐姐寻个可靠人家。”紫鹃本还想继续跟着林黛玉，只是她如今明里暗里被贾母给了宝玉做姨娘，不能因这个带累姑娘名声，只求寻个可靠人家栖身。
    “我倒忘了还有林姑娘在外面，她虽然嘴巴厉害，心地却是好的，你们跟着她是比在府里强。”鸳鸯听了安慰道。
    紫鹃自有门路，传了话便等着林府的人来接，晴雯也松了口气，林黛玉素日待她不错，想必暂住些日子是无妨的。
    林黛玉听了，果然遣了马车来接，紫鹃见了她痛哭失声，晴雯见此倒不好跟着一起哭，略劝了劝她主仆二人，见黛玉房中还有一个三四岁的贵气小公子，忙转了话题道：
    “往日听说林大爷只比姑娘小了几岁，怎么看着竟才三四岁的样子？”
    “那是我姐姐身边的齐哥儿，今年可不才四岁么。我弟弟预备下科秋闱，不是在书院，便是在书房苦读的。你们这是怎么了，可是在府里受了什么委屈？”黛玉被紫鹃惊吓，到这时才缓过神来，忙问缘由道。
    “我们这是被撵了出来，太太命人抄捡园子，在我们箱子里翻出些物件，不知是什么人陷害我们放进去的，太太也不听，只命撵我们出来。幸好老太太心善，赏了我们卖身契，才能到姑娘这里。”紫鹃哭道。
    “好端端的，抄什么园子呢？如今你们被打发出来，二哥哥定然着急的很，他没求着老太太和太太么？”黛玉听了觉着不详，忙细问道。
    “二爷的性子，姑娘也知道。也就平日里顽得来，若是到了节骨眼上，我们是指望不得的。我也不怨二爷，他总不能为着我们忤逆太太。只是这事却是因他而起，太太嫌他与东府里来的尤三姐不干不净，盛怒之下也带累了我们。二爷是咱们府里的凤凰蛋，碍着老太太在，太太也不能认真罚他，这是借着我们敲打二爷呢，他若再去替我们求情，太太怎么肯依。”晴雯与林黛玉解释道。
    “那你们就安心在府里住着。”黛玉说着便命管家媳妇安排房间。
    紫鹃和晴雯便在林府住下，黛玉甚至替她们安排了小丫鬟使唤，紫鹃和晴雯心里感激，只盼着林姐姐来。

　　☆、第55章 尤三姐

尤氏见尤三姐被几个婆子连拖带拽的送回府里，忙问道：
    “这是怎么了？”
    “我们太太说了，三姐儿在园子里整日勾引宝二爷，送回来着大奶奶仔细管教。”一个婆子道。
    “你好歹是我妹子，就这样被人送回来，可连半分脸面都不给我留了。”尤氏恨恨道。
    “素日见宝二爷待下人们好，谁知竟是个没担当的。私下里赌咒发誓的，正到事到临头却只会掉眼泪，连去老太太面前求一句都不敢，真是窝囊。”尤三姐骂道。
    “你自己不检点，如今倒怪起宝玉了。那边府里太太发话，他还能违抗不成。以前琏二爷多么精明能干，大老爷还不是想打就打，想骂就骂。就说咱们府里蓉小子，还不是由着大爷揉搓。你还指望宝玉请你做宝二奶奶不成？”
    “姐姐不就嫁给了薛大爷么，他母亲先前也不同意的。宝玉同薛大爷一般，素日也在府里极为受宠，我还道太太好歹能顾着些他的心意呢。”
    “原来你是比着你姐姐来，薛蟠同宝玉可不是一路的。事已至此，你往后有什么打算呢，宝玉那里就不要想了，你若是犟着要去，只怕将来连命都保不住。”王夫人的手段尤氏还是有所耳闻的，不过她也不愿尤三姐留在府里。
    “我想带着我娘找我姐姐去。”尤三姐自知尤氏心意，她也不愿意再同贾珍父子没名没分的厮混。
    尤氏听了满意，不等贾珍父子知晓，便悄悄将尤老娘同尤三姐的东西都收拾了，令小厮赶了车送往荣国府里薛家。
    尤二姐见尤三姐同老娘前来，很是欢喜，回过薛蟠后径自收拾了屋子给她们，薛姨妈虽不满，到底不好赶出去。
    除了尤二姐，最高兴的要数薛蟠了，他得了二姐便喜之不尽，只是温存数月后便觉着不新鲜了，如今见尤三姐容貌不在二姐之下，且心性大异，别有一番风姿。薛蟠心里便蠢蠢欲动，每日里在尤三姐面前献殷勤，首饰簪环，绫罗绸缎，流水往尤二姐屋里送，比贾珍父子大方多了。
    薛姨妈明知不妥，也没什么好法子，便每日把气撒在香菱身上，扬言要卖她出去。薛蟠早忘了香菱这个小妾了，也不阻拦，任薛姨妈打骂。尤三姐在薛府过得恣意，有姐姐老娘相伴，又有薛蟠伏低做小，每日只由着性子来，倒把薛姨妈给气病了，深悔将尤二姐娶回家里，如今是请神容易送神难。宝钗回家探望，见家里情形太不像话，便好言好语说了尤二姐几句。
    尤二姐心中含愧，见宝钗说的句句在理，竟没一丝儿可反驳的，不禁红了眼眶。被尤三姐瞧见，宝钗的厉害她是领教过的，如今只当姐姐受了委屈，赶过来与宝钗吵闹。她在宝玉的事情上已对宝钗存了敌意，如今见宝钗竟伸手管到哥哥房里，便编排了不少不堪的话出来。宝钗还是个未出阁的女儿家，又不能认真同她分辨，幸得薛姨妈在旁见女儿委屈，说了尤三姐几句，尤三姐本欲还嘴，被尤老娘同尤二姐拉住了。
    “姐姐为什么要拦住我，咱们母女三人，还要受她们欺负不成？”
    “二姐儿，我和你妹妹还是出去住罢，往后这府里，你万事小心些。”
    “娘怎么突然说这话？我不出去。”
    “你们出去可要去哪里，大姐姐那边是再回不得的，咱们家是蓉儿他们给赁的院子，想必早不在了。”尤二姐倒是愿意尤三姐出去，她这些日子也闹得太不像话了。
    “我们就在不远处，置办个小院子，以后你也能出来聚聚。人老了，还是想要个自己的地儿，这么搬来迁去的也难受。”
    “娘怎么突然有这想法，同姐姐住在这里不好么？”尤三姐才不愿意守着老娘出去过日子。
    “这薛大爷可不比蓉儿他们，眼见对你姐姐已不比初来时了，在这府里能得多少日子的好？东府里毕竟还有你大姐姐在，这薛家母女可不简单。这薛大爷虽然有钱，可府里上下敬的倒是那位宝姑娘。如今薛大爷的心思还在你们身上，咱们才能这么绫罗绸缎的裹在身上，等哪日他再得了好的，可不是转眼就把你们忘在脑后，由得他母亲妹妹揉搓。还不如现在搬运了些东西出去，往后也有个保障。”
    尤老娘这长篇大论一下来，尤氏姐妹细细想了都觉得有道理，还不如趁颜色在的时候多弄些银钱在手里，母女三人商议了半日，手里也有些余钱，便在外面买了个宅院，来同薛姨妈辞别。
    尤二姐刚嫁过来时，薛姨妈还颇为满意，媳妇儿温柔孝顺，又性子宽和。她是不待见尤三姐同尤老娘，见她们要离去，自是庆幸，见她们搬家似的往马车上装东西，也不着意，巴不得早早打发了去。
    只宝钗还有些疑心：
    “妈还是留意些，只怕她们还打着别的主意。”
    “管她们呢，只要打发出去便好了。”
    尤家母女走后，薛姨妈很是过了几天舒坦日子，有尤二姐曲意奉承，薛蟠也不生事。渐渐却发现不对劲，薛蟠往日整天同尤二姐腻在一起，如今却隔几日就往外跑，还在店铺上不知赊了多少东西。薛姨妈疑心，使人打听，果然薛蟠去了尤三姐处。薛姨妈虽眼不见为净，到底记恨尤氏母女，遂去了王夫人处。
    “妹妹这事，往日倒好办，只是如今东府里的爷们也时常去那尤家母女处，碍着他们倒下不了手。”
    “依姐姐之意，如今可怎么处？”
    “论理蟠儿不经事，做长辈的也该管管。家里的铺子生意可别被他挥霍完了。”
    “姐姐放心，这些都在我与宝丫头手上。蟠儿也只糟蹋些银钱，大件的他是动不了的。”
    “如此便好，蟠儿年纪小，才做这些混账事，等大些就好了，回头我让老爷管管他，令他收敛些。”
    “如此多谢姐姐姐夫。如今蟠儿也娶亲了，只这宝丫头的事，往日一处玩的姐妹们，三丫头林丫头俱订了亲，宝丫头比她们还大上两岁呢。”
    “妹妹放心，眼下快年节了，到时贵妃娘娘在大节下下旨赐个婚，岂不是对宝丫头的看重，其他人也无话可说。”王夫人含笑保证道。
    薛姨妈听了也是眉开眼笑，这是进京来第一件舒畅事，遂急急忙忙去了宝钗处：
    “你们姑娘呢？”
    “宝二爷屋里开什么诗社，姑娘同香菱都过去作诗呢。”莺儿回道。
    “如此我们也过去瞧瞧。”薛姨妈高兴，扶了莺儿来至怡红院。
    宝玉同姐妹们玩的正高兴，见薛姨妈来了，忙命丫鬟们让座倒茶。
    薛姨妈笑着看他们玩了半日，方同宝钗往回走。
    “妈来可是有事？家里只嫂子在，如何能耽搁这许多功夫。”
    薛姨妈瞅见前后左右无人，忙与宝钗说了娘娘预备赐婚的事。
    “妈说的可是真的？”
    “你姨母亲口说的还能有错？在这府里憋屈这几年，如今总算熬出头了。我儿也不必理那云丫头。趁到年节还有些空闲，预备了嫁妆才是正经事，省的到时候忙乱。”

　　☆、第56章 史家

史湘云见薛宝钗从大观园里搬了出去，很是惊讶，忙问宝玉道：
    “我怎么听说宝姐姐竟搬了出去？可是有什么缘故？”
    “宝姐姐说是园子里出了这么多事，为避嫌才搬出去的。”可是离抄捡大观园的日子都过去这么些天了，避嫌这个理由也太牵强了些，宝玉也摸不着头脑。
    “咱们往日多热闹的，如今二姐姐三姐姐出阁，林妹妹回了家竟一次也不肯过来了，现下宝姐姐又家去，如今这园子里只剩二哥哥同我了，她们也太没良心了。”湘云似真似假抱怨道。
    “罢了，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强留不来的。”宝玉叹道。
    因次年恰逢着朝廷开科取士，李纨便只在房里督促贾兰功课。惜春更是每日画画，一步都不肯多走，她不是正经荣国府的人，东府里又靠不上，在老太太面前也不甚受宠。因此处处小心自保，入画犯了事，她坚决不肯要，王夫人只好拨在自己屋里服侍。倒是迎春在夫家一切如意，念着她这个妹子，命人接过去住了几日。
    “入画不过些许小错，妹妹何至于要撵了她出去呢？”姐妹俩叙了别后诸事，说到入画，迎春叹道。
    “咱们府里的事，姐姐还不知道，抓住过错儿就要往死里整治的。我也保不住她们，她们也不必连累我，趁早打发了是正经。我哥哥嫂子的名声儿有谁不知道，我既不在那府里，也犯不着被他们连累。”
    “只是入画自小服侍你，情分不比寻常，就这样被大嫂子带回去，你能舍得？”
    “舍不得又如何，谁知道未来怎么个光景儿，若是我将来连自己都保不住，她们跟着我只怕更不好。”
    “好端端的说这话做什么？”迎春蹙眉道，她如今日子过得不错，在顾府有公婆大嫂照拂，夫妻俩也志趣相投，正是和乐。
    “二姐姐如今日子过得不错，可是忘了在府里时什么光景了？当日可是连下人也能欺负到我们姐妹头上。”
    “你如今还小，等将来说亲了就能离了那府里了。”迎春劝道。
    “亲事如今还是没影儿的事，若是像三姐姐一般嫁进北静王府里当小妾，我是断不肯的。”
    “府里都羡慕三妹妹竟做了妃子是荣耀，你如今竟说这话出来。”
    “我和二姐姐才说真心话，难不成二姐姐觉着当侧妃好？”
    “我口拙心笨，当不得富贵的，如今的日子便很好。只不知三妹妹如今怎么个光景儿？”
    “三姐姐出阁后也曾打发王府的人回来，看样子倒好，只是前几日听丫头们闲话，说三姐姐突然打发人来要银子，太太自是没给。想来三姐姐也不好和王爷交待。”惜春叹道。
    “你既不愿回府里，就在姐姐这里多住几日罢!”
    “二姐姐又说糊涂话，我有哥哥嫂子，又被老太太怜惜，在她老人家膝下承欢，怎能出来住呢。我这次也本不欲来，只是不知道二姐姐过得是什么日子，才来看看。二姐姐日后也不必惦记我，横竖各人管好各人的事就得了。”
    “你这丫头，我又岂能放心你。我大嫂是个热心的，完了托她替你说个亲事，早些离了那府里也好。”
    “我的亲事，只怕我自己坐不了主。”
    “总要试一试，咱们总以为将来林姐姐会和二哥哥成亲，如今林姐姐都许了人家，二哥哥的亲事还没影呢。”
    “说起这个，宝姐姐前日竟不在园子里守着，径自家去了，只余云姐姐在园子里守着二哥哥。”惜春说起来也是迷惑不解。
    “别光顾说别人，四妹妹可是称心什么人家呢？”
    “在二姐姐面前我也犯不着害羞，便直说了罢。我也不求什么高门大户，门第相当的。只求一简单干净人家，能关起门来过日子，没有这么些糟心事便可。”
    “老太太，不好了，我们家两位老爷请老太太想办法求宫里娘娘救命呢！”贾母午睡刚起，便见史家的两个婆子进来，哭天抢地的抹着眼泪。
    “什么不好了？你来说。”鸳鸯见两个婆子一人一句夹缠不清，忙指了其中一个道。
    “今日我们府里来了好些官兵，前后都围着，说要抄家呢。我们老爷唬得不得了，给了后门的军士银钱，才放我们出来报信儿。”
    “这可是真的？”贾母听了吓得眼前一黑，身子摇摇欲坠，鸳鸯忙从旁扶住。
    “不敢骗老太太，我们老爷现今只求能保住性命。”
    “快去请大老爷同二老爷来。”
    “老太太，大老爷已去了江南了。”
    “请老爷同东府里的珍哥儿来。”
    贾政和贾珍见贾母急唤，不敢耽搁，匆匆来至贾母房里。两人听了史家婆子的话，也是慌得六神无主。贾赦往日虽不靠谱，遇上大事还是由他定夺的。
    “这两个婆子说的不清不楚，珍哥儿再使人去打听一番。”贾政道。
    贾珍应了，自去打听。贾政便在房里宽慰贾母，只道无事。
    “皇帝果然派了人查抄史家，说史家两位老爷不知怎么帮着忠顺王爷谋反呢，如今证据确凿，只怕性命也有干系。”
    “北静王爷那，可有什么动静？”贾母听见谋反一事，想起前几日探春使人要一大笔银子，生怕北静王爷也牵扯其中，忙问道。
    “倒没听说北静王爷什么事，北静王今日还去了早朝，皇帝还亲自与他说话了呢。”
    “那便好，少不得我去娘娘那里请安，看有什么法子没。”贾母颤颤巍巍站起身来，命人向宫里递了牌子。
    次日一大早，贾母便同王夫人按品大妆了，进宫向元妃请安，不料探春也在。
    “三丫头怎么在这里？”贾母奇道。
    “我们王爷听说娘娘身子不好，遣我来宫里与娘娘请安。”原来北静王虽做事利索，到底不肯放心，怕皇帝收拾了忠顺王，他就是下一个，特命王妃带着探春来宫里请安，王妃去了太后处，探春便来了贾妃宫里。
    “娘娘可是身子不好，府里竟没接到半点消息。”王夫人听了，果见元春虽然装饰严整，但仍掩不住憔悴之态，忙问道。
    “太太先别着急，却是喜事呢。我们娘娘前几日身子不适，偷偷叫了太医来看，却是怀上龙子了呢，所以这几日气色差些。因月份小，还未声张呢。”
    贾母王夫人听了，俱收了愁容，露出喜色来，忙嘱咐元春保重身体。
    “老太太且不必担心，待会我便宣了太医来诊脉，陛下看在龙子的份上，史家想必性命无忧。”
    “只是这几个月正是凶险时候，娘娘千万要保重身体。”
    贾妃精神不好，贾母怕扰着她，说完话便出来，探春自去太后处寻北静王妃一同回去。
    贾政同贾珍在府里等的心焦，见贾母王夫人回来，忙上前细问，听说娘娘有孕俱是喜笑颜开，阖府庆祝。因府里银钱吃紧，贾妃宫里又花费甚大，贾母便取出一部分私房，令人送与元春。
    皇帝果然念在未出世的小皇子身上，对史家网开一面，只没收家产，将史家诸人遣回原籍便罢。
    史家像忘了史湘云一般，也不派人来接，史湘云依然在荣国府住着，只是贾母见了她，每每叹息。
    “老太太可是有什么烦心事？”史家倒了，史湘云不害怕是不可能的，只是见史家举家回了原籍，她倒能长长久久住在荣国府里，心里略微有丝庆幸。
    贾母见她不知世事，心里有些叹息。史家被吵了架，为着宝玉将来前途着想，也不适合再娶史湘云为妻。

　　☆、第57章 薛蟠心事

转眼就到了年节，史家的人早回了原籍，荣国府像刻意忘了这事一般，依旧在府里张灯结彩，富贵尊荣。
    薛家惦记着宝钗的亲事，初一便到王夫人屋里打听。
    “娘娘身子不稳，现下哪有精神打理这些，再说宫里现今仗着老太太的银钱使用，也不好明着拂了老太太的意。”王夫人因年节府里银钱有亏空，曾向薛姨妈开过口，不想薛姨妈张口就拒了，硬要放在宝钗嫁妆里，明着带进来，王夫人对此颇为不满。
    “若是宝丫头同宝哥儿成了亲，娘娘宫里花费自有我们家出。”薛姨妈知道根子在银钱这。
    “妹妹着急什么，如今史家一家子都被打发回原籍了，老太太也定不愿意将云丫头配与宝玉，迟早会与妹妹结亲。且等娘娘身子安稳了，咱们再张罗宝丫头的事。”王夫人听了，忙安抚道。
    “宝丫头如今实实在在等不得了，姐姐还请快些决断。”
    “妹妹不必着急，回去让宝丫头预备嫁衣，左不过再一两个月了，到时娘娘身子好了，定会下旨。妹妹急着现在让宝丫头进门，哪有娘娘下旨来的荣耀？”王夫人劝道。
    薛姨妈听了有理，只得回去细细为宝钗置办嫁妆。尤二姐见薛宝钗大有将家产搬空的势头，忙回家与母亲妹妹商议。
    尤三姐听了，自是不依，等薛蟠来了，先是千娇百媚的伺候，完了又撺掇了他一番。薛蟠回家见情形果真如三姐儿所言，忙同薛姨妈宝钗理论：
    “妹妹这是出阁还是搬家？”
    “你整日在外面鬼混，好不容易回家快陪你媳妇去，在这里闲话什么？”
    “我怕我不闲话，家产就被妹妹全带给那凤凰蛋了。”
    “哥哥说这话做什么，这是账目，哥哥好好看看。”宝钗忙将账目拿过来，薛姨妈虽疼她，却也舍不得将家产全填进荣国府里，到底给薛蟠留了些。
    “哪有出阁的姑娘家带一大半家产去的。”薛蟠犹不满意。
    “让你妹妹带着，你日后也好花费，若全留给了你，不过几年就花费完了，到时上街讨饭去么？这事我做主。”薛姨妈道，她深知薛蟠脾性，对宝钗却放心得很。
    薛蟠又吵闹了一番，终究说不过母亲妹妹，便到尤二姐房里生闷气。
    “我倒有一个法子，趁这些家产还没有被姑娘带进去，大爷不如偷偷让人存放在外面些，强如将来像邢大舅似的，和大太太要不来钱还受委屈。如今大太太去了南边，邢大舅饥一顿饱一顿，连赌钱也戒了呢。”
    “你说的倒有几分道理，存在外边可存在哪里呢，当铺钱庄之类的与我们家都有生意往来，一存进去肯定被我母亲知道。”
    “大爷忘了琴姑娘和二爷么？他们是大爷亲弟兄，行事又方正。”
    “不妥，蝌儿素来与我不和。”
    “那大爷还有旁的亲戚么？”
    “若说亲戚，就只剩你母亲和妹妹了。”薛蟠回道。
    “大爷若信得过我母亲同妹妹的话，就存一些放在我们家里，以后要取用也方便些。”
    “你说的是。”薛蟠应了半日后才有些悔意，尤家母女处他还时常见贾珍贾蓉出入，颇有些不放心，想来想去，竟让他想到了一个法子。
    “好端端的，卖香菱做什么？你若不要，就留她在我身边伺候。”薛姨妈不悦道。
    “前日有个相士说，二姐儿迟迟不见有孕，是因为有屋里人妨着，须得远远打发了才好。这说的可不就是香菱么？”薛蟠随意编了个理由。
    薛姨妈见他如此说，又在宝钗婚事的节骨眼上，不愿多生是非，遂依了他。香菱只是不愿意出去，情愿跟着宝钗，可宝钗嫁进荣国府于往常不同，自不能带她进去，因此劝了薛蟠几日，见他不为所动，便也撂开手不管，与莺儿一心一意绣着嫁衣。
    薛蟠见了心里偷乐，先在府外一个小巷子里买了一个院子，又买了几个下人，待从薛姨妈手里要到香菱的卖身契后，便将香菱安顿在了外面，又将诸事解释与她听。香菱听了，虽心里不齿薛蟠为人，竟连母亲妹妹也信不过。但不得不听他的，收了几个下人的卖身契，安安心心的在外边过日子，凡事自己做主，又不用伺候人，竟比往日舒坦多了，薛蟠也时不时搬运些东西来，香菱便一心一意替他守着。
    “齐哥儿呢？又去他舅舅府上了？墨哥儿预备八月里的乡试，齐哥儿老是缠着他不好，你也该拘着他些。”谢彦回府见到宝贝儿子不在，忙抱怨道。
    “齐哥儿大了，如今改缠我妹妹了，现在写的字都像模像样了呢。”
    “也是怪了，你是亲生母亲，齐哥儿倒不黏你，反而和婉儿与黛玉妹妹亲近些。害的如今连我都难见上一面了。”
    “大爷不必抱怨，我明日便去接他回来。待下个月碧枝再生个哥儿，府里就越来越热闹了。”
    “我为的是齐哥儿多个手足，将来兄弟间有什么事情也好照应。”谢彦忙解释道。
    林寒川听了心下冷笑，你们兄弟间如今可处的和仇人似的，相互间不闻不问。还指望儿子们将来和睦，不兄弟阋墙便烧高香了。
    不过次日依旧来了黛玉处：
    “姐姐来的正好，玉儿有事与姐姐商议呢。”
    “什么事？齐哥儿过来。”不想齐哥儿扭头看了他一眼，依旧抱着黛玉不放。
    “马上就出正月了，墨哥儿预备今科乡试，得回苏州老家，我也预备跟了他去，回家祭拜父母呢。”
    “尚书府里有什么消息么？”
    “章小公子也预备今科赴试，说是得了功名再……”黛玉说着羞红了脸。
    “我也想跟着你们去。”江南是好地方阿，春风十里扬州路，骑马依斜桥，满楼红袖招，林寒川不禁有些想入非非。
    “姐姐在说什么？”林黛玉听得不甚清楚。
    “并没什么。”林寒川下意识否认道。
    “还有一件事。”黛玉顺便将紫鹃同晴雯的事说了。
    林寒川一口应了下来，恍惚瞧见积分在招手。他年纪大了懒惰成性，只前些日子尤三姐的事略微插了下手，赚到十个积分，如今离回去还差一百九呢。

　　☆、第58章 黛玉返家

林寒川下定决心要随黛玉姐弟去领略一番苏杭风光，只是不知怎么同谢彦说。
    春枝见林寒川坐立不安，愁眉深锁，忙问道：
    “夫人可是有什么为难事？”
    “昨日去妹妹府上，墨哥儿乡试要回南边去，我也预备着跟了去，只是不知怎么同大爷提起。”
    “夫人直说思乡祭祖便是，不过一半年功夫。夫人执意要去，大爷想必会同意的。”
    林寒川听了，也再没什么好办法，只得同谢彦道：
    “墨哥儿要回苏州应试，我妹妹同她一起去。他二人年纪还小，我心里着实放心不下，预备一道回去，自父亲去后，我还未回乡祭拜。”
    “夫人若过意不去，使人去坟前烧些纸钱也罢了。墨哥儿同黛玉妹妹有林管家随行，林二也是个机灵的，想来也没什么大碍，夫人大可放心。再者齐哥儿还小，府里诸事尚赖夫人操持，若是去个一年半载，还不乱套了。”谢彦自是不同意。
    “府里的下人各有各的差事，我这些日子不过是甩手掌柜罢了。大爷若不放心，我把春枝留在府里便是，府中事务向来是她一力操持的。我妹妹自幼投靠荣国府，父亲最是疼我。若不回去祭拜一番，实在是心里难安。”林寒川说着抬起袖子使劲揉了揉眼睛。
    谢彦见林寒川红了眼睛，忙柔声哄了一番，见林寒川执意要去，只得许了。
    不料齐哥儿听说，也闹着要一起去。府里虽有春枝留守，但到底有两个姨娘在，谢彦放心不下，便也许了，高兴的齐哥儿就要往林府跑，被谢彦逮住，父子两个说了半日话。
    林寒川计议已定，便过府同林黛玉说了，林家姐弟都很高兴，林墨玉道：
    “大姐姐与我们一道走，再好不过了。荣国府里环三爷和兰哥儿听说我要告假回家应试，也想回去一试身手，央咱们捎他们到金陵府。”
    “墨哥儿这话倒提醒我了，我竟忘了要与老太太说一声。”黛玉听了道。
    次日黛玉便带了云枝雪雁到贾母房里辞行。
    “墨哥儿回去便罢了，你素来身子弱，跟着去做什么。”贾母听了不同意。
    “外祖母也知道玉儿的心事，趁着墨哥儿这次，回去在我母亲坟前祭拜一番，日后只怕难有机缘了。”黛玉红了眼眶道。
    “等墨哥儿应试完，可要早些回来，不然外祖母放心不下。”
    “这个自然，这次回家还有我姐姐同行，外祖母不必惦记。”
    “大姑娘可是回南去？”李纨在旁听了问道。
    “正事呢，大嫂子可是想要什么，玉儿回去替你捎了来。”林黛玉笑道。
    “我倒想捎一件东西去。”
    “哦，大嫂子要捎什么去？难不成在南边也有亲戚。”
    “我家祖籍京城，倒没有南边的亲戚。还不是我们家兰儿，自去了书院，心便野了，成日说什么读万卷书行万里路，闹得我不得安生。前两年因他年纪小，便没许，这两年年纪大了，但托不着可靠的人。让兰儿跟着大姑娘去再好不过了。”
    “我知你是为他好，只这事还要问过老爷。”王夫人不防李纨这么大胆，竟敢打发兰儿出去。
    不料贾政听了，竟是同意，还想打发贾环宝玉一道去。只老太太不许宝玉去，宝玉也舍不得园子里的温柔乡，便作罢了。事后赵姨娘偷偷去李纨处谢了一回，她二人合力竟将这件事办成了。
    告知过贾母，林家姐弟三人便开始收拾行李，林寒川从洛阳来京时坐马车晕了一路，这次乘船南行倒啥事没有。齐哥儿第一次坐船，兴奋的跑进跑出，雪雁也孩子气，怕他跌倒，紧紧跟在身后。紫鹃和晴雯笑着看他们玩闹，一行人热热闹闹回了苏州。
    一到苏州，林家姐弟便先祭拜了祖宗，方才安置下来。黛玉回到苏州，早有许多人家的夫人小姐递了请帖来，林寒川便陪黛玉应酬往来。闲时将齐哥儿丢给黛玉照管，自己带了人出去闲逛，江南果然风景如画，林寒川乐不思蜀，一时将回家的心思都歇了。
    “姐姐今日预备去哪？”林寒川扮了男装，正要出门，被黛玉堵在门口。
    “听说西边有座寺庙灵验的很，墨哥儿再一个月便进考场了，我替他上柱香去。”
    “很是不必，林大管家已将苏州城里大大小小的寺庙俱布施过了，况且事在人为，以墨哥儿的学问，一定能中。”
    “呃，妹妹可是有事？”林寒川瞧黛玉气势逼人，不由有些心虚。
    “我知姐姐爱玩，下次出去时，将玉儿也带上。”林寒川身边可有不少谢彦的人，见林寒川实在玩的不像话，私下求了林黛玉劝劝她们夫人。
    林寒川无法，他可不敢带黛玉去什么乱七八糟的地方，若去什么烟花柳巷，林如海夫妇定当做鬼也不会放过他。
    因快到试期，林黛玉怕林墨玉太过紧张与考试不利，便提议姐妹三人外出游玩，将苏州城的景点逛了一圈。
    不想林墨玉进了考场，最紧张的却是林黛玉，在屋子里坐卧不安，雪雁取笑道：
    “大爷紧不紧张我不知道，不过倒像姑娘上考场似的。”
    “等墨哥儿考完，我们便启程回京。走时还有一堆事要料理呢，还有紫鹃晴雯她们，听说日子过得不错，妹妹若是紧张墨哥儿，不如想想这些人情往来。”林家旧交见林黛玉姐弟撑起门户，便又恢复了世交往来，一出一入，俱是有名堂的。
    晴雯见了苏州风景，心里喜欢，不愿回去，林寒川同林黛玉便托了林大管家寻了个实在人家，将晴雯嫁了过去，顺道也替紫鹃寻了个好人家。她二人俱是新婚，日子过得颇为甜美，见林黛玉要回京，自是舍不得，洒泪而别。
    江南游玩一趟，竟赚了六十积分，林寒川坐在船上乐得合不拢嘴，惹得齐哥儿偷眼看了几回，他虽然素来和母亲不大亲近，总归骨肉亲情，生怕林寒川一不小心变傻了。

　　☆、第59章 金玉良缘

“娘娘的身子可好些了？”王夫人递了牌子求见，进宫时替元春带了银票并好些安胎的药材。
    “如今倒不比先前辛苦，安稳多了。”贾妃捂着肚子苦笑，自她怀了小皇子后，陛下只来看过两三次，倒像是不在意似的。宫里的人都爱攀高踩地，贾妃的日子着实难过，只一心一意指望着肚子里的小皇子。
    “太医看过了？可知是皇子还是公主？”王夫人小心翼翼问道。
    “太医院每日派人来请平安脉，都说是小皇子呢。”
    “那便好，娘娘果然有福气，等小皇子出生后自然母凭子贵。”王夫人听完松了一口气道。
    “我如今也不求其他的，只盼她平安出世便好。”
    “娘娘不必太过操心，小皇子自然也是个有福气的。”王夫人见贾妃渐渐精神不济，忙说了宝玉同宝钗的事。
    “我倒忘了，只是如今老太太可同意了么？”
    “前些日子，娘娘照拂了史家，老太太想必心里有数，再说如今云丫头是不济了，除了宝丫头也再没旁的人选。老太太必是同意的。”
    等到三月里，贾妃的身子好了些，便亲自给宝玉指婚，贾母见了娘娘手书，默然了半晌。史湘云知道后哭啼啼跑到贾母房里。
    “老太太，你可要给我做主阿，宝姐姐不过出身商户人家，凭什么越过我做了宝二奶奶，老太太可要替云儿做主，进宫请娘娘收回旨意。”
    “傻孩子，旨意已下，万万没有收回的道理。府里这些日子亏空，娶宝丫头进来也是为了她家的银钱，你是个好的，我完了另替你寻个如意郎君。”贾母叹道，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傻丫头，薛家那丫头虽是商户之女，你如今却连家都没了。
    “老太太，我不要嫁给别人，我只爱二哥哥。”史湘云哭诉道。
    贾母耐下性子安抚了半日，见史湘云只是拎不清，便也烦了，生怕她做出什么事情来，便令她不必再回园子，拘在身边，住在黛玉住过的碧纱橱里。史湘云还只当贾母心疼她，哭哭啼啼住下。
    史家抄家后，贾母便歇了将史湘云给宝玉的想法，只是她也不喜欢薛宝钗，本来想着等娘娘生下小皇子，宝玉的身份也随着水涨船高，再择个高门贵女为配。谁料王夫人同贾妃母女竟不同她打招呼便下旨指婚。贾母暗叹她们眼皮子浅，薛家只有银子可用，既如此，早些娶过来便罢，她的私房也不用再添补进宫里，将来留着给宝玉。
    宝玉听了娘娘的旨意，脸上倒不喜不悲，袭人让做什么便做什么，只史湘云一个偷偷抹眼泪，她哭过了也知事情难以挽回，又被贾母冷落了几日，认清了自己的身份，每日里在贾母身前强颜欢笑，贾母倒赞她识大体，赏了些体己物件儿。
    拖了这么些日子，薛宝钗的嫁妆早已准备停当。贾政令人选了个吉日，便将薛宝钗抬了进来。大婚当日，很是热闹，连北静王妃也携了探春过来道喜，还有南安王妃并其余世家，贾母在婚宴上笑得合不拢嘴，薛姨妈也跟着挣足了面子，喜笑颜开。
    宝玉也没出什么岔子，顺顺当当的做了新郎官，瞧见盖头下宝钗妩媚羞涩的绝色容颜，忍不住目眩神驰。
    “宝二奶奶拖了这么久才嫁进来，怪道人说好事多磨。”赵姨娘阴阳怪气道。
    “果真应了金玉良缘的话呢。”李纨见王夫人微微动气，忙接了一句道。这薛宝钗可不简单，算算和她争宝二奶奶位置的有些谁，林黛玉见势头不对早早避了出去，尤三姐不算，史湘云正立在贾母身后，听了金玉良缘几个字，脸上微笑早有了裂痕。李纨在心里盘算，偷瞧了她一眼。
    “这儿女间的亲事，本来就有定数的。”薛姨妈开始长篇大论，赵姨娘不住嗤笑，李纨向她使了几次眼色方收敛了些，没被王夫人瞧见。自从探春作了王妃，赵姨娘的底气就越来越足了，李纨瞧着可怜，探春每次送礼都是只到王夫人处，并不捎带她亲娘一星半点，李纨作为旁人都瞧着寒心，赵姨娘却浑然不觉。
    宝玉同宝钗婚后很是夫妻恩爱，连袭人也退了一射之地。王夫人又令宝钗掌家，下人们经了几件事便叫苦不迭，这宝二奶奶的手段竟比先头的琏二奶奶还强些，半点欺瞒不得。碧痕和秋纹见势头不对，在宝玉房里再难出头，便在宝钗处求去。宝钗见她二人去意已决，问过宝玉后便赏了银子放出去，两家父母自择婚配不提，只麝月还留在宝玉屋里，宝钗见她忠心，便将她与莺儿一并提做宝玉的姨娘，袭人也开了脸。宝玉身边虽围着娇妻美妾，到底心有不足，又要了柳家的五儿进来，方才称心如意。
    宝玉自成了亲，屋里除宝钗外，又有四个过了明路的姨娘，便整日寻欢作乐。宝钗见了不像话，每每拿正经话劝解，不想反被宝玉嫌弃，一头扎在姨娘堆里。宝钗只无人处暗自垂泪，或是家去同薛姨妈抱怨。
    “先前还说二爷成了家便好些，如今还是爱混在丫鬟堆里，我只不过说了几次，便遭了冷落。”
    “我的儿，宝哥儿有贵妃娘娘在，日后前途不愁的，你只守住宝二奶奶的位子还怕什么？再说宝哥儿最是殷勤小意的，新婚那两月也把你捧在天上了。你万不可每日念叨仕途经济，逼得他把心放在那一干姨娘身上。我看袭人仍旧把持着他，那个柳五儿也不是个好的。”
    宝玉房里的姨娘，除了莺儿，自然各个都看不得宝玉同宝二奶奶恩爱缠绵，往日他们好时尚瞅个机会便要暗暗挑拨一番，如今见夫妻二人置气，纷纷上来钻空子。宝玉同宝钗新婚不过三月，袭人便在伺候宝钗用饭的时候晕倒，请了太医来看，果然有了身孕。宝玉听见太医的一连串恭喜，有些发懵，老太太却极为喜欢，赏了袭人好些东西，令她安心养胎，不必出来伺候，宝钗闻讯，不当心将茶杯直接摔在地上。还得压住火气安抚袭人，令她好生歇着。

　　☆、第60章 薛蟠抵命

“你屋里的袭人是怎么回事？”薛姨妈得了信，忙到宝钗房中来。
    “太医说已有了三个月的身孕。”宝钗抿了口茶道。
    “你们新婚才不过三月有余，这袭人也太大胆了，只怕与宝玉早就有了首尾。若是之前有，必定被太太打发了出去，如今倒名正言顺，明面上奈何她不得。”薛姨妈思量了半日道。
    “不知袭人使了什么手段，老太太抱孙心切，竟将她留在身边，如今连暗处也下不得手了。”贾母年纪大，虽稀罕嫡孙，但宝钗三月有余并无动静。如今见袭人有了身子，自是喜欢，心里提防宝钗母女，便令袭人在她房里与史湘云作伴。
    “老太太也太心急了些，你们新婚才三个多月，哪有那么快的。”薛姨妈为宝钗不平道。
    母女两个计议半日，想了几个法子皆不可行，忽听莺儿进来道：
    “薛大奶奶打发了个婆子来传话，说是薛大爷与人打架。那婆子也说不清楚，太太和姑娘快过去瞧瞧罢。”
    “你刚出阁，你哥哥就又生事，也忒不省心了，盼着被人打一顿才好。”薛姨妈起身狠狠道，话虽如此，到底心疼，转而安抚宝钗道：
    “你这里也一堆事，就不必过去了。你哥哥常同人打架，不过几两银子的事，我儿切莫担心。”
    “妈你快去，完了使人来告诉我一声。”宝钗站起相送道。
    “我省得，宝玉屋里你该料理的就早些料理了，这事上可心软不得。”薛姨妈复又叮嘱宝钗道。
    “蟠儿呢？”
    “大爷被几个官兵带走了，说是给人家抵命呢。”尤二姐拿手帕抹了抹眼泪，哑着嗓子道。
    “什么官兵，抵什么命呢？没给他们银子？”薛姨妈急道，尤二姐却只是哭，一句话翻来覆去颠三倒四，就是说不清楚。
    薛姨妈听见抵命二字早唬得半死，又见尤二姐糊涂，忙遣人说与宝钗，自己也在房里大哭。
    “妈且别哭，打听清楚哥哥的事情要紧。”薛宝钗听说这次不同往日，忙扶着莺儿急急忙忙过来。
    “可遣谁去打听呢，正出了事，一个得用的亲近人也没有。琏二爷也不在身边，你那二爷也是个不中用的。”
    “妈忘了还有琴儿他们么，使薛蝌去打听不就完了？”
    “只怕他们不肯好好出力。”薛家大房与二房也不过是面子情，当年你争我斗的也没少下绊子。
    “如今也没法子了，老太太经常使东府里的爷们打探消息，咱们却是使不动的。好歹先打听清楚，再求我们府里太太和老爷想办法。”
    “你说的是，如今只有这样了。”薛姨妈听完，便遣了婆子吩咐薛蝌去打听。
    “大哥哥如今被关在牢里，说是前日打架打死了一个伙计，官府寻他去抵命呢。我使了不少银钱才见到大哥哥，不过这半日光景，就吃了不少苦，说是赶紧去荣国府求二老爷出力，把他捞出来。”
    “你可打听得他怎么就打死了一个伙计呢？可认罪了？”宝钗忙细问。
    “大哥哥去店里吃酒，那伙计没眼色，只管招呼旁人，大哥哥一怒之下掷了一坛子酒过去，本无意害人性命的，这些都据实说了。大姐姐放心，大哥哥虽吃了不少苦，意气倒还在，不将那些衙役看在眼里，说大姐姐嫁了国舅爷，打死人也不过是荣国府一句话的事，求大姐姐早些赎了他出来。”
    “哥哥糊涂，若只一味认作失手还好办些。”宝钗听了顿足道。
    薛蝌不欲掺和，待他们问完话，便告辞离去。
    “你大哥哥说的对，咱们快去荣国府里找你姨母姨夫帮忙。”
    宝钗见母亲哥哥都想的容易，自己却有些担忧，只盼能顺顺利利将哥哥从牢里保出来。
    “蟠儿也太不长记性了，上次在金陵就白白打死了人家一个公子，好歹将事情掩住了。这次又在光天化日之下打死一个伙计，我是没办法了。”贾政气道。
    “求老爷好歹看在我妹妹同宝丫头的面上。”
    贾政无奈，只得命清客出去打点，谁料他们哭丧着脸回来：
    “我们拿了老爷的名帖去，不想反被刑部的人撵了出来，说薛大爷的案子已经判了，定了秋后行刑呢。”
    贾政听了，唬了一跳：
    “可还有旁的办法么，判案的是谁？可打听清楚了，使薛家送些银子去。”
    “老爷，刑部如今不比往常，原来同咱们家认识的官儿都调的差不多了，现今尽是一帮年轻官儿，很不买咱们世家旧族的帐呢。”
    “不过，老爷，刑部有一个官儿，与咱们倒是能攀扯上。”
    “哪个官儿？”
    “前科探花谢大人，姑老爷的大女婿，如今正在刑部供职呢。”
    贾政听了，方有了些头绪，一面报知王夫人薛姨妈，一面亲自到谢府拜会。
    宝钗听了松了一口气：
    “可巧林丫头又不在这里，要不还能使她在林姐姐面前替哥哥说些话。”
    “现下也无妨的，都是亲里亲戚，想必不会见死不救的。”薛姨妈边安慰宝钗，边自己宽心道。
    “二舅舅拨冗前来，可是有事？”真是稀客，谢彦常听林寒川念叨荣国府，对大房印象还好些。
    “我这次来，是家里有些事情求贤侄转圜。”
    “二舅舅但说无妨。”
    “是薛家的事，宝玉娶了薛家的宝丫头，如今她哥哥蟠儿与人打架吃了官司，拟了秋后处决呢，还求贤侄不论使什么法子将他捞出来才好。”
    “薛家大爷的事，我也听说了，如今证据确凿，实在难办呢。”谢彦本欲一口回绝，又念起贾政乃是夫人舅家，若是夫人年底回来，知晓自己见死不救，与自己生分起来，岂不难办？若要应了，薛蟠打死人是事实，如此昧着良心掩盖下去，岂不有悖自己为官之道？不禁长叹一声，进退两难不过如此。
    “不拘什么办法，姨太太家已备好了银子。”贾政见谢彦实在为难，将银子搬在明面上说话。
    “二舅舅，这不是银子的事，陛下继位以来律法严明，实是违背不得。”
    “薛家就这一根独苗，还请贤侄不拘什么法子，将蟠儿赎出才好。”
    “二舅舅，这事谢某实难从命，薛大爷既拟秋后处斩，谢某斗胆，保他几日，还请二舅舅另寻良策。”还是等到夫人回来罢，与她细细解释一番。若是直接撒手不管，一来亲戚面上难看，二来若与夫人和林家有了嫌隙，终究得不偿失。

　　☆、第61章 薛家

贾政回家后将谢彦的意思与王夫人说了，王夫人又转述与薛姨妈：
    “谢家甥婿说了，他只能保得住蟠儿几个月，若要彻底平了官司，还须另外找人才是。”
    “可要另外找谁才使得？不如仍旧着落在谢家甥婿身上，只要蟠儿能出来，花费多少银钱也使得。在金陵打死了个读书公子尚且没事，想来一个伙计也花费不了多少银子。”
    “妈说的是，林姐夫毕竟在刑部行走，做事也便宜些。”宝钗说完又转身向王夫人道：
    “还请太太再与老爷说说，请林姐夫辛苦些周全此事，我薛家自有重谢。”
    “这却是不能了，老爷前日费了不少口舌，谢家甥婿只是不肯应承，末了推托不过才肯答应保蟠儿些时日。”
    “这却怎么办？我们家与刑部的官儿不常往来的。”薛姨妈抹了把泪又朝王夫人道：“若是娘娘在宫里说上一句话，可不比那些官儿管用？”
    王夫人听了无奈，只得又递牌子入宫，元春听了，叹道：
    “论理亲戚们骨肉连枝，原该互相支撑的。只是这事咱们理亏在先，若捅到陛下面前，绝难善了，只怕到时不止蟠儿一人受累，连本宫都有不是。”元春顿了顿又道：“本宫若是早知道蟠儿这么不堪，无论如何也不会将宝丫头指给宝玉的，没得带累咱们家。陛下如今吏治严明，连我们在宫里都不敢行差踏错的，何况蟠儿这件人命关天的大事，咱们家还是不要插手的好。”元春叹道，又因宝玉之事埋怨了一回王夫人，怪不得祖母一直不同意薛家亲事，原来是有缘故的。
    “那如今可怎生是好？难不成让蟠儿白白丢了命去？”王夫人急道。
    “怎能是白白丢了命？是蟠儿打伤人命在先。他们家出了这般丑事，咱们家能善待姨妈表妹已是仁至义尽了。前日里恍惚听得舅舅在任上有些不是，陛下闷闷不乐了好几日。再者后宫不得干政，岂有我插手的理？这几日身子越发倦怠，府里若是有好药材的话，再送进宫里些，传了几个太医，吃了药都不见起色。”
    “明日便命人送来，娘娘为了小皇子，也该保重身体。”
    王夫人为着薛蟠的事在元春和贾政两处俱落了埋怨，心里委屈，回去后彻底撂开手不管，只余薛家母女着急，尤二姐已趁家里忙乱，暗暗收拾房中细软使人送回去。
    “妈先别着急，哭出病来可怎么好？”薛宝钗见薛姨妈哭的头痛眼花，忙劝道。
    “难不成让你哥哥死在牢里不成，你大嫂子到现在都没个动静，可让我将来指望谁去？”
    “娘娘怕扯上错处，将来连累小皇子不肯管这事，也是情有可原，咱们家不管谁出了事，娘娘都得在宫里好好的，才能保住府里将来兴旺发达。据我看来，林姐夫那里虽严厉，到底没把话说死，就是还有门路，等林丫头回来了，我亲自过府求她，想来姐妹一场，她又心软，真求到她身上，不会不管。她姐姐又素来疼爱她，能说动林姐夫也未可知。”
    “那如今只能等着了？想到你哥哥在牢里受苦，我就心如刀绞。”薛姨妈哭道。
    “妈且别哭，哥哥受些苦头日后也好改过。如今除了林姐夫那里，还有舅舅家和三丫头那里，我们也该走动走动，若是使银子能把哥哥赎出来就再好不过了。”
    “我的儿，还是你想的周到，咱们只靠着荣国府，就忘了你舅舅家了。”
    薛姨妈急急忙忙去了王子腾府上，不想王子腾也正官司缠身，他在外任的亏空被下属揭发，上奏天听，皇帝怜他素有功勋，特命将亏空追回即可，余不加责。王子腾正预备在两个妹妹处借贷些银钱，见薛姨妈来，很是高兴。
    “我还指着在妹妹处借些银钱使用，蟠儿的事我是帮不上什么忙了。陛下如今正盯着我这里，岂能在风口浪尖上再惹官司？妹妹也体谅我些。”王子腾听了不敢帮忙，他如今只被查出亏空的事，心里还有些庆幸，岂敢再节外生枝。
    薛姨妈听了无奈，只得告辞回府，也不肯出借银钱给哥哥。
    “妈糊涂，咱们家只大舅舅还有些实权，若能熬过这次，日后还得指着他。”薛姨妈听了有理，只得从府里打点了银钱送与王子腾填补亏空。
    薛家母女对完账目，才发现有异：
    “这十几个铺子向来出息最好，怎地账目上竟报着亏空？”疑惑之下便将铺子的掌柜唤来问话。
    “大爷在家里时，常来支银钱使唤，小的们不敢不依。”
    “哥哥做什么了，花费了这许多银钱？”宝钗不信，将跟薛蟠的小厮叫来问话。
    “大爷一出去便打发我们自去吃酒，大爷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小的们都不知道。”
    “不用问了，铁定是去烟花柳巷。”薛姨妈气道。
    “哥哥往日去那些地方都有小厮跟着的，再就是天天去，也花费不了这许多银子。”
    “你还不知道你哥哥的性子，一高兴了，银钱就和流水似的给人家。”
    听薛姨妈这么一说，宝钗便也放过了，同薛姨妈道：“也不能光指着林姐夫，三妹妹那里，也看看有没有门道可以走。”
    宝钗既有了主意，便使人传话与探春，探春又问过北静王爷：
    “我二嫂子的弟弟前些日子打死了人，被关进了牢里，说是判了斩刑呢。现在我二嫂子使人传话，打探王爷有没有门路。”
    “就你往日说的有钱的薛家？”
    “正是她家。”北静王爷想起薛家先头撒银子往府里传递诗文的事情，不由来了兴趣，与探春道：
    “你先应着，看他们预备多少银子。”皇帝如今步步紧逼，若一直按兵不动，日后就真真正正是闲散王爷了，北静王如今最缺的就是银钱。
    薛姨妈同宝钗递了不少银子进王府，薛蟠那里却一丝动静也无，派人去问探春，也是一味敷衍，母女二人不由疑惑起来，令薛蝌打点衙门的人，却说北静王爷从无只字片语吩咐。
    “原来我们是被三丫头耍了，可惜了那一大笔银子，可怎生要回来才好？”薛姨妈苦思良久尚无良策。
    “只当吃了亏罢，王府势大，我们如何得罪得起。”宝钗忆起新仇旧恨，深悔自己轻信探春。
    “如今且只安心等林丫头回来罢。府里七零八落，已不剩什么东西了，你的嫁妆有荣国府的人看着，也不好动用。”薛姨妈反过来安慰宝钗道。

　　☆、第62章 黛玉抵京

王夫人将荣国府库存的药材都搬空了，贾妃的小皇子还是没能保住。
    贾母听了消息，长叹一声，与王夫人进宫看视，见元春形销骨立，面如死灰，忙劝慰了一番，元春哭了半日，反倒忧心家里，与王夫人说些收敛节省的话，王夫人一一应了，贾母听着不对劲，心中含悲。
    万事不管的宝玉也觉出了府中的不妥，除了请安，窝在园子里一步不肯多走，袭人和史湘云那里，也不再日日过去。
    在薛家母女的殷切期望下，林黛玉一行人终于从苏州回京。
    林黛玉刚回到府中，还没来得及归置行李，便有丫鬟回禀，说是荣国府宝二奶奶递了帖子求见。
    “难道是外祖母出了什么事？”黛玉先惦记贾母的身体，完了才疑惑道：”宝二奶奶？
    “并未听说荣国府的老太太有恙在身。姑娘还不知道呢？薛大姑娘被宫里的贾妃娘娘指给了荣国府的宝二爷，已成亲数月了。因姑娘回了南边，我们便自作主张送了一份礼，明日请姑娘过目。”在府里留守的管事媳妇回道。
    “这宝二奶奶也太不知礼数了，哪有人家一回来就递帖子的。姑娘休要理她，一路上车马劳顿，好好歇息几日。”翠枝抱怨道。
    “怕是外祖母有什么要紧事。宝姐姐既递了帖子，想必会明日过府。雪雁，你把咱们从南边带来的东西，吩咐家里的丫头打点出来，分成几份，不可漏了谁。等明日宝姐姐来了，使几个丫头随她回去带给园子里的姐妹们。外祖母那里，我过几日再去请安。”
    雪雁应了，自去吩咐丫头媳妇们收拾东西。
    “一路劳累，你使几个丫头去墨哥儿那里，催促他早些安歇。”黛玉歇下后又向榻上的云枝道。
    “果然姐弟连心，刚墨哥儿还打发人来，说姑娘身子弱，让我们伺候着早些安歇呢。我见姑娘睡下了，就预备明天再回禀呢。”翠枝在外间听见，忙进来笑着道。
    “罢了，只不知大姐姐府里可安生，她随我们去了这么大半年，想来府里也得好好收拾一番才是。”
    “姑娘切莫想东想西的，早些安歇吧。明日宝二奶奶还过来呢。”
    黛玉听了，便合住眼，一夜无梦。
    次日黛玉刚醒来，宝钗便带了丫头婆子过来。黛玉只得吩咐雪雁出去陪着说话，自己在云枝和翠枝伺候下洗漱了，方出来问宝钗道：
    “二嫂子怎么突然过来，府里老太太的身子可好？”
    “颦儿又取笑我，往日姐姐妹妹的叫的多亲热，怎么现在竟生分了？府里老太太的身子一向康健。”
    “岂敢取笑姐姐，你既同二哥哥成了亲，自然就是我的嫂子了。”
    “你们兄妹素来感情好，二爷还时常惦记你呢。”
    “多谢二哥哥惦记，还请二嫂子回府后替我向二哥哥问好。”林黛玉见宝钗只是拣着以前的事说，不由有些不耐烦，府里虽有管家帮衬，可有不少事还要自己决断呢，哪里有空回忆从前的事。
    “史家抄家了，不知妹妹听说了没？”薛宝钗忽然道。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抄家了？云丫头如今在哪里？”听见史家抄家，林黛玉的第一反应就是史湘云应该没受牵连罢。
    “陛下念着宫里娘娘说情，便对史家从轻发落，只将他们遣回原籍罢了。只是现在面前有一件难事，还望颦儿看在咱们姐妹素日的情分上，帮姐姐这一次。”宝钗终于进入正题。
    “二嫂子但说无妨。”林黛玉疑惑，有什么事是荣国府搞不定的，巴巴的求了自己来。
    “还不是我哥哥，早先我母亲还想求了你去当嫂子呢，只是我哥哥到底配不上你，才没有提起。”宝钗说着看了眼黛玉。
    “薛大哥哥不是娶了东府尤大奶奶的妹子么？据说容貌性情都是好的。”林黛玉忍着恶心问道，
    “正是呢。我哥哥前几日去外面吃酒，不幸误伤了店里的伙计，现在被官府判了斩刑。妹妹也知道，我们家只有哥哥一个男丁，妹妹好歹看在我的面子上救他一救。”宝钗见话题越扯越远，忙直说道。
    “二嫂子这话说的不通，我一介深闺女子，可如何能救得薛大哥哥。再者，薛大哥哥既误伤了别人，怎就被官府判了斩刑，二嫂子也不使人与他们分辨一番？”黛玉奇怪道，她想不通自己能帮上什么忙。
    “我哥哥的脾气妹妹也是知道的，来了性子便什么都不管不顾了，他虽不是有意，可官府说证据确凿，硬要判了斩刑。官府行事素来不讲道理的，可要我们如何去说？”
    “二舅舅也是做官的，二嫂子何不求二舅舅去衙门了结此事？”
    “我们老爷的名帖衙门不认呢，非说要林姐夫去说情才使得。我们老爷去谢府求了林姐夫，林姐夫只将我哥哥的行刑之日往后推了些，还求颦儿在林姐姐面前美言几句，好歹救了我哥哥的命回来。”
    “官府证据确凿，二舅舅去也没法子？我姐夫岂能翻案？他还在刑部供职，岂能监守自盗。”黛玉正色道。她又不傻，听薛宝钗的意思，薛蟠是实实在在打死了人。常言道杀人偿命，薛蟠在金陵时已侥幸逃过一回，林黛玉却不想替薛蟠求情，若是放过了，那伙计岂不白白被冤死？若是其他人帮着薛蟠，她也绝不会拦着。但在她的念头里，却是善恶有报的。
    “好妹妹，你也是从小没了父母的。我只有这一个哥哥，妹妹好歹体谅姐姐一回。只求妹妹看在我同你二哥哥的面上，在姐夫面前美言几句。”薛宝钗说着行至黛玉身前跪下。
    “妹妹不答应，我便不起来。”
    “二嫂子且快请起，若是被二哥哥知道了，还道我怎么给你委屈受呢。”林黛玉见宝钗竟然如此无赖，不由气乐了。她也不同宝钗计较，只向云枝使了个颜色。云枝便唤了几个强壮的青年媳妇进来，将宝钗搀了起来，莺儿见状，忙命跟着的丫头媳妇阻拦，反倒被林府的下人挤在了外面。
    “我知道二嫂子为着薛大哥哥这事心里难过，只是我也并帮不上什么忙，我们林家如今势单力薄，比不上二嫂子府里又有贵妃娘娘，又有王爷王妃的，二嫂子去求他们才是正经事。”说着也不听宝钗分辨，朝云枝同翠枝使了眼色，二人会意，命人围着宝钗送出府外。
    经此一事，黛玉也不敢再去贾府给贾母请安了，只命管事媳妇将宝玉大婚时的礼单拿来。
    “这也太简薄了些，不过家主不在，你们这样处理也还合适。”黛玉说完又添了些，并南边带回来的东西，命雪雁带着人送与贾母并园里姐妹。
    “就说我路上累着了，身子不好，不能亲自过来拜见外祖母。”自己虽不能去，给外祖母的礼单却是丰厚，想必外祖母也能体谅。薛蟠之事，黛玉压根不想与姐姐说，免得平白添了烦恼去。

　　☆、第63章 谢家

“夫人一路辛苦了。”春枝见林寒川回来，忙命人备水沐浴。林寒川在春枝伺候下，舒舒服服洗了个澡，便躺床上睡死了过去，齐哥儿也在船上折腾累了，不想回房，躺在林寒川边上睡着了。春枝看了好笑，也不令丫鬟抱了他回去，反正三进的床，躺了她们母子两个也不挤，怕她们口渴要喝水，命小丫头在床边守着，自己去归置林寒川的行李等物。
    “夫人回来了？”谢彦下了朝便往林寒川屋子里来。
    “已累得睡下了。”春枝压低了声音道。
    谢彦听了不令丫鬟伺候，轻手轻脚往林寒川屋子里去。一进门便乐了，林寒川四肢舒展，在床上摆了个大字，齐哥儿抱着他娘的胳膊当枕头。母子俩俱睡的香甜，屋里只听得轻微的鼾声，连坐在床下的小丫鬟都闭着眼打瞌睡。冷不防瞧见谢彦来了，吓了一跳，忙要起身回话。谢彦摆摆手，示意她出去，自己上前将小枕头塞在齐哥儿的脑袋下，将林寒川的胳膊解救出来，又坐了一会方到书房安歇，林寒川同齐哥儿始终未醒。
    “夫人昨夜睡得沉，大爷过来看了一回，都未醒呢。”春枝见林寒川醒来，笑道。
    “大爷可是有事？”
    “夫人走了这许多时日，大爷常常念叨呢，今日上朝前又过来瞧了一回，夫人还是未醒。”春枝说着将林寒川走后，府里诸事都回了。
    “自夫人走后，府里一切如常，只咱们家大姑娘得了个哥儿，大爷亲自拟的礼单。为此碧姨娘还生了回气。”
    “大姑娘得了哥儿是喜事，她生什么气？”
    “大爷给顾家外甥的礼单丰厚逾常，碧姨娘生的哥儿，大姑娘却只赏了些平常物件儿，很是被白姨娘嘲笑了一回，碧姨娘气不过，在大爷面前使了回性子，反被教训了一通。碧姨娘如今只念叨着等夫人回来主持公道呢。”
    “大爷与大姑娘素来兄妹情深，碧枝这个拎不清的。”谢彦本来就不喜欢这些爬床的姨娘丫鬟，碧枝这是上赶着找死。
    两人正说着，果然碧枝遣了小丫鬟来，哭着向林寒川道：
    “我们姨娘每日里惦记夫人，算着行程今日回府，特命我来与夫人请安，求夫人劝着大爷消消气。”
    “你且回去罢。”春枝见林寒川不明所以，忙打发走了小丫鬟，朝林寒川道：
    “夫人不知道，两位姨娘如今正禁足呢。”
    “可是她们惹恼了大爷？”
    “可不是，夫人与齐哥儿一走，她们就起了些不该有的心思，竟然想插手府里的事。我略说了几句，她们倒拿姨娘身份压我。索性府里有大爷在，下人们也大多不肯听她们指手画脚的分配，我便躲一边看乐子。谁料她们府里的事还没整明白呢，就开始两个人争斗起来，连累的大姐儿和小哥儿也受了回委屈，大爷知道了生气，令她们在院子里不许出来。不过到底心疼大姐儿和小哥儿，说等夫人回来，就养在夫人身边呢。”春枝回道。
    “养在我身边？”
    “夫人可想法子推了才好，一是大姐儿和小哥儿但凡有个大病小灾的，大爷不得怨在夫人身上？这次两位姨娘斗法，哥儿年纪小，被暗算的差点没救过来。大爷是心疼儿女，养在夫人身边，给她们提些身份，可小孩子一处玩，若是不小心冲撞了咱们齐哥儿，总归夫人教养不当，有理也无处诉去。再者，两位姨娘哪里知道大爷的苦心，还只当夫人抢了她们的孩子去，往日夫人也不要她们伺候，将来为了大姐儿和小哥儿日日上门，可够烦心的。”
    “你说的也有些道理。这些日子可还有什么事？你一并说了罢。”
    “平常来往我就依着旧例办了，只荣国府的宝二爷与薛大姑娘成亲，我拿捏不准，便请了大爷示下，大爷在我的礼单上又添了些东西进去。”
    林寒川有些心疼，荣国府是要抄家的，送出去的礼不定能收回来。
    谢彦一下朝就来林寒川房里，见他正在分配府内诸事，便闲话了几句，也不去打扰他，只唤了齐哥儿在身前说话。
    齐哥儿大半年不见父亲，初时有些生分，扭着不肯好好说话。谢彦只得耐心哄着，过了一会子才又重新亲热起来，齐哥儿手舞足蹈的和谢彦说在苏州和路上的趣事，惹得旁边的丫鬟都盯着他们父子看，不时掩了嘴笑。
    等林寒川处理完府内诸事，一家三口便随意用了些饭。春枝瞧着他们夫妻像是有私房话要说，便领了齐哥儿去。
    “齐哥儿出去一趟，倒大胆了许多，也比先前爱说话些。”
    “可不是，齐哥儿这次出去都快玩疯了。”
    “碧枝生了个哥儿，春枝可同夫人禀报过了？”
    “听闻大爷有意将哥儿与大姐儿送我院子里养着？”
    “大姐儿如今也七八岁了，眼看着长大说人家，养在白姨娘身边，总归名声不好，说不成什么好人家。哥儿我还没取名字呢，他们兄弟两个一处养着，将来也亲厚些。只是身边的丫头婆子，夫人要多配些。”后院里姨娘争斗实属正常，就看她们各自的手段了，只是波及自己儿女，令谢彦有些心寒。
    林寒川才不愿意在自己院子里开幼儿园，还能不能好好睡觉了？可谢彦吩咐，强拒了也不太好，当下委婉道：
    “大爷想的周到，只是也要替两位姨娘着想。哥儿还小，到底亲娘细心些，若离了碧枝，婆子们偶有个疏忽，可不得不偿失？至于大姐儿，姑娘家怎能同哥儿一处养着。大姑娘当年住过的院子正空着，把她挪进去，派几个嬷嬷照看。大爷看这样安排可使得？”
    谢彦听了，知夫人不悦，他本看重夫人为人行事，想着子女们也能学的一星半点。
    “如此也罢了，只是姨娘们到底少些见识，哥儿同大姐儿还赖夫人教导。”
    “这是我分内之事，大爷何必吩咐。”
    “除此之外，还有一事。夫人去南边时，薛家大公子打伤人命。荣国府二舅舅为这事求到咱们府里，我本不欲管，到底不好伤舅舅颜面，只说帮着将行刑之日推后些时日，待夫人回来商议。”
    “大爷糊涂，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蟠儿既打死了人，自该一命抵一命。大爷不知道，他在金陵时就为抢女人打死了一个读书公子，这是第二遭了，大爷还是秉公直断的好。”虽然还差一百三十个积分，但林寒川绝不会挣薛蟠这个。

　　☆、第64章 杀人偿命

谢彦既撂开手，薛蟠的行刑日期拖了几个月后再度提上日程，薛姨妈同薛宝钗相抱痛哭，尤二姐只好上前劝解，反倒惹了薛姨妈生气。
    “你也不必着急，等蟠儿不在了，我必打发了你出去。空有一副脸蛋儿，连爷们都笼络不住，使他在外头生事，现下你可称心如意了么？”薛姨妈迁怒骂道。
    尤二姐听了委屈，抽抽噎噎哭了起来，她可从没盼着薛蟠死，作了薛大奶奶之后，就正正经经同薛蟠过日子，也曾指望白头到老过。
    “妈急糊涂了，大嫂子担待些。只可恨颦儿那丫头，以前姐姐妹妹叫得亲热，事到临头却连句话都不肯说。”薛宝钗恨道。
    “林丫头大约还记恨你同宝玉的事，如何肯为你哥哥说话。倒不如让宝玉去求她。”薛姨妈忆起前事，忙道。
    “妈说的是，事已至此也只好一试了。”
    宝钗回家后将薛蟠的事情说与宝玉，宝玉唬了一大跳，袭人在旁安抚了半日才静了下来。
    “二奶奶何不亲自去说？妹妹素来心软，必会答应的。”
    “为着二爷的事，妹妹心里对我总归有些芥蒂，你们兄妹从小吃住玩乐在一处，颦儿必会听你的。”
    “这不妨的，总归是她嫁人在前，我没这个福分罢了。”宝玉见宝钗疑心，忙摆摆手道。
    “二爷忘了，颦儿刚从南边回来时，我便去过她们府里。因着那时我哥哥的事情还有转机，怕二爷听了烦恼，便只告诉了太太。颦儿那次就拒了我呢。还求二爷看在这几月来的夫妻情分上，替我往妹妹府里走一遭。”
    宝玉听了，只得答应，往林府求见黛玉。
    林府下人如何容得他闯入黛玉闺房，只请他往书房坐了，由林墨玉作陪，讲了许多大道理后正色拒了，宝玉终是无功而返。
    薛家母女折腾了数月，不知不觉花费了许多银子，到头来还是白忙活一场。
    “妈妈别只顾着哥哥，自己也该保重些。”薛宝钗含泪劝道。
    “我的儿，你哥哥眼看是不成了，我这辈子还有什么指望？”薛姨妈哭道。
    “妈还有我呢。现在细细想来，哥哥投生在咱们这样人家，若是安安分分孝敬妈过一辈子，哪里还愁荣华富贵去？可恨他那性子，我与妈担心了多少遭，明里暗里不知劝过了许多次，没有一回听进去的。妈只当哥哥是来讨债的，也是他命该如此，才有了这么个结局。妈一个人在家里住着也难过，瞧嫂子虽哭了几场，到底不像个守得，不如早早打发了去，妈随我搬进去过日子。可恨哥哥将香菱早早打发了，要不然还可同妈做伴儿。”
    “我的儿，你说的是，你嫂子，我一件东西都不许她带了去。”
    薛姨妈果然叫来尤二姐，要打发她出去，尤二姐只低头听着。薛姨妈只许她穿着身上衣服，连首饰簪环也不及收拾，便派人送去尤家母女处。
    尤三姐见了不依，非要去闹一场，尤二姐劝道：
    “那些衣裳首饰值个什么？大爷平日里给的，我暗自使人送回来的，也够咱们往后使了。”
    “姐姐糊涂，薛蟠既死了，姐姐也该为以后考虑才是，多得一点是一点。任由她们这般打发出来，也忒欺负人了。”当下带了些人上薛姨妈处闹。
    薛家母女见尤三姐闹得不像话，薛蟠刚吃了官司，她们也不能明着使人对付尤家姐妹，只得吃了亏，赔了些银钱才了事。
    “姐姐，老实人没好处的，我只不过闹她们一回，便得了这许多银子。”尤三姐踮着脚尖得意道。
    “如今咱们可怎么处？妹妹还未嫁过人，难道就这么过一辈子么？”既不愁银钱，尤二姐便不愿再与贾珍父子厮混。
    “我们家原本不在这里，我老了，倒想回乡去。”尤老娘听见两个女儿议论，忙插话道。
    “从不听老娘说起这个，咱们可是哪里人氏？”尤三姐忙问道。
    “我在南边还有几个兄弟，想必年纪也大了，子孙也兴旺了。咱们且回去守着他们过日子，你们姐妹也趁便寻个小户人家嫁了。”尤老娘没听清尤三姐的话，接着道。
    “老娘说的有理，妹妹，你意下如何呢？”尤二姐经了贾珍父子与薛蟠等，只想安安静静的过日子。
    “也罢，有这么些银钱傍身，回南边倒也行得通。只一件事，咱们家的丫鬟小厮全卖了，再买几个新的伺候丫头来，免得回去再传什么闲话。”
    “妹妹既主意已定，咱们便动作快些，若是被东府里知道了，只怕走不得。”
    “姐姐只管放心。”
    尤三姐办事果然利索，不过几日便采买了几个新的丫头小厮，又买了几辆马车。尤二姐早暗暗将家里金银细软都收拾了。尤家母女神不知鬼不觉便回了南边，等贾珍知道，宅子里早住进了新的人家。
    薛姨妈也收拢了家里产业，把下人们全打发了，自己只随身带了两个丫头搬进了荣国府，王夫人便令宝钗在园子里挑了一处与薛姨妈住。
    “妹妹进来也好，日后我们姐妹有个照应，也省得宝丫头两头惦记，只可怜了蟠儿。”
    说起薛蟠，薛姨妈又哭了一场，王夫人自悔失言，忙掩住不提，只拿别的话劝解：
    “我这两日精神不济，身子也不好，娘娘宫里的事就够操心了，妹妹进来刚好，宝玉和宝丫头就托给你了，你住在园子里一处照管着，他们成亲了这么久，也该有消息了。”说着笑着瞧宝钗，宝钗也羞红了脸。
    母女两个在王夫人处说了会话，便相携回了园子里。宝玉见了，忙上来见礼，薛姨妈又拉着他嘱咐了一通，宝玉害羞，忙挣脱出去了。
    “袭人还在贾母房里？”薛姨妈见屋里没人，方问宝钗道。
    “前日传了太医，说看着是个丫头，不妨事的。”
    “那便好，万不可生了庶长子出来，宝玉是个没成算的，保不齐能做出宠妾灭妻的事情来，他这屋子里，你还是小心些，那个五儿，眉眼有些像你林妹妹。”薛姨妈第一次见柳五儿，深为忌惮道。
    香菱见薛蟠许久不来，心里着急，忙使人打听。
    “奶奶，不好了，说是大爷打死了人。”
    “那大爷如今在哪里？”香菱急道。
    “大爷已替那伙计偿命了。”
    “什么？府里太太知道么？”香菱听了，犹如晴天霹雳，跌坐在椅子上不肯相信。
    “什么太太？”伺候香菱的下人全是薛蟠新买的，并不知道还有薛姨妈。
    香菱先为薛蟠哭了几日，待好些了又命人去打听，待听得薛姨妈打发走了下人，住进园子里后，思量不定。如今薛蟠已死了，难道她再回去伺候薛姨妈同宝钗么？香菱作了几天主子奶奶，颇不愿再回府里去。她五岁被拐，自此便没有好日子过，正是纠结烦难，忽听下人禀报道：
    “门前来了两个媳妇，说是谢府的下人，奉她们太太之命求见奶奶的。”
    “谢府？”香菱听了疑惑，命人传了进来。
    两个媳妇进来问安后便自报家门。
    “原来是林姑娘的姐姐，不知到我这里可有贵干？”香菱疑惑，命人让座倒茶道。
    薛家出了事，林寒川自然第一时间知道，居然打听的薛蟠在外以香菱的名义置办了房舍，不由感叹这薛呆子竟还懂得狡兔三窟。不过薛蟠死了，以香菱的忠心，必会带了财产再投靠薛家母女的，林寒川怜他薄命，便派了府里的管事媳妇以身世相告，劝她回原籍寻封氏团聚。
    “你们是如何知晓的？”香菱听了疑惑，她也依稀记得小时候的事，这两个媳妇怎知道的如此清楚。
    “我们夫人回南边了一趟，听别人说的，姑娘眉心这痣最是好认，夫人打听准了消息才遣我们上门的。”
    两个管事媳妇原本便口才好，将大致情况说了，便说些甄士隐出家修道，封氏现今惨淡度日，一心寻女之类的。香菱听见亲生母亲凄惨情状，不由心有所感，渐渐动了心思。管事媳妇又趁势劝道：
    “如今薛家大爷是不成了，薛家太太有宝二奶奶照料，也用不上姑娘些。姑娘何不趁此回南边一趟，一来散散心，瞧姑娘眼睛还肿着。二来若能母子团聚，将封夫人也接来京里，岂不两全其美？”
    香菱思索了几日，终是放不下亲生母亲，便同尤家母女一般，变卖了宅院，按林寒川给的线索，一路回原籍寻母。
    封氏正与几个丫头做活计度日，猛听的女儿寻来，忙丢下手中活计踉跄出屋。香菱见封氏与自己相貌及其相似，便信了谢府管事媳妇的话，向封氏请安问好。
    封氏见了香菱眉间红痣便疯了，一上来就抱住，母女二人相对痛哭，幸得丫鬟在旁解劝，忙互诉别后事宜。封氏自不愿香菱再回薛府去，香菱便安心住下守着母亲，后又在当地说了一门亲事，又生了几个儿女，一家子安静过日子，少年经历倒似做梦一般。
    林寒川不屑赚薛蟠的积分，阴差阳错下竟在香菱身上赚了三十积分，不由老怀大慰。

　　☆、第65章 双喜临门

“恭喜姑娘，墨哥儿乡试中了第二名。”林大管家的媳妇进来朝黛玉道喜道。
    “这可是真的？雪雁，快请墨哥儿过来。”黛玉喜道，先让林大管家的媳妇坐了，又命丫鬟倒茶。
    “千真万确呢，家里报信的人刚进门，墨哥儿正唤进书房细问呢。”
    不一会儿，林墨玉果然匆匆行至黛玉房里，脸上犹有喜色。
    “恭喜弟弟了，盼着会试再蟾宫折桂学为人前呢。”黛玉一见便知是真的了。
    “多谢姐姐素日教导。”
    姐弟俩正说着，府里管事的人也相约来给主子道喜，黛玉见了心里高兴，令人备了赏钱，府里不拘做什么的，个个有份，林府下人得了赏赐俱喜气洋洋。
    “姐姐，这次得中，也多亏了姐夫指点，自当亲自上门拜谢去。”林墨玉等黛玉吩咐完，提醒道。
    “你说的是，我与你一道去，正好亲自报与大姐姐得知。”林寒川不放心她们姐弟，抛下府里亲自陪着她们往苏州走了一趟，林黛玉心里自是感激。
    谢彦与林寒川听了也都高兴，谢彦趁势与林墨玉说些会试与殿试的门道，林墨玉仔细听着，不懂的再问一两句。林寒川拉了黛玉的手，摸了一会儿道：
    “可使人说与外祖母了？环儿与兰儿也一道去，不知可有没有名次？”
    “还未与外祖母说呢，一会子再使人报喜去。”黛玉应道。
    “环三爷与兰哥儿也中了，名次倒不知道，咱们家的人也未去详细打探。”林墨玉听见林寒川问话，忙回道。
    “什么？环儿同兰儿中了乡试？”王夫人听了喜信，没拿稳手里的茶盖子。
    “正是呢，恭喜太太，咱们府里也有两位公子是功名出身了。”金陵来报信的人忙应道，满心眼里盼着王夫人高兴之下多赏些银子。
    “知道了，下去吧。”王夫人平了平怒气，沉声道。
    报信的媳妇瞧瞧左右，见没丫鬟出来赏东西，颇有些失望地退了下去。
    “好个下流种子，竟敢瞒着我去金陵应试！”王夫人气不过，索性将茶杯也摔了，丫鬟们看着大气也不敢出。
    王夫人平了平心绪，才到老太太房里来。
    “咱们家双喜临门，老太太可听说了。”
    “府里都在传呢，不想咱们家除了宝玉，环儿和兰儿竟也读的进去书，如今都是秀才了。”贾母是真心高兴，说着摩挲怀里的宝玉道：
    “看你弟弟和侄儿都比你上进了，明儿你也去给你娘挣个状元回来，我这老婆子下地后也好和你祖父交待。”
    宝玉早不自在，听了这话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宝二叔自是个能为的，给老太太挣个状元还不是手到擒来？兰儿他们不过正赶上人家进贡院，就混进了顽了一回，也能凭着狗屎运中个秀才，宝二叔若是去考，自然是头名解元。”
    “你大嫂子说的是，下科宝玉也去试试，若能挣个状元回来，也给宫里的娘娘长长脸。”元春没保住皇子，皇帝安慰了几句后，竟连脚踪儿也不往宫门踏，史家倒了，王家也一堆官司缠身，元春竟没个指靠的娘家人，全凭银子傍身。
    “你们既应了乡试，怎不使人说一声，回来也不言不语的？”王夫人问贾环道。
    “回太太的话，我和兰儿只当顽了一回，没想过中过秀才，自然忘了在府里提起。如今侥幸中了，也是挂尾巴上的。”贾环常年与王夫人斗智斗勇，忖度王夫人不悦，忙陪着笑道。
    “既中了，便不得像往日那般胡闹，仔细跟着你老子读书。”贾母发话道。贾环确实成绩不佳，是乡试倒数第二名，中了秀才也到头了。贾母心里叹了一回，将来还得凭借宝玉来撑起荣国府的门楣。
    一家子正面上欢喜着，又有婆子来回禀，说正经去乡试的林墨玉也中了，还是第二名。贾母忙从自己库房里挑了几样好东西，令人送过去。又顺便赏了贾环贾兰些东西，二人忙重新磕了头。贾母见宝玉不自在，忙又命鸳鸯取了几样贵重玩意儿送与他，众人看了眼馋。
    贾政听了喜信，心里五味杂陈，自己幼时也曾苦读诗书，不想十余年一无所获，最后还是恩荫做官的。自己的庶子和嫡孙竟小小年纪就得了功名在身。暗叹往日只看重宝玉一个，疏忽了他们两个，一时又怪宝玉不争气。
    将他们三个都叫进书房里，狠狠教训了宝玉一顿，贾环在旁捂着嘴被贾兰拽了拽袖子才没乐出声来。贾政教训完宝玉，又勉励了贾环贾兰二人一番，令他们尽心准备会试。
    “也不知太太能不能放我去会试？”贾环叹道。
    “老爷都让你去，她怎么敢不放你去。”赵姨娘听了，忙道。
    “姨娘糊涂，老爷自然肯放我去，我再怎么不济也是老爷的亲儿子。太太可就不一定了，她虽然不能明面上关着我，但使手段不让我参加会试却是轻而易举的，只让我病一场便可，心再狠点的话，只怕我活不到会试了。”
    “这可怎么办，太太她，不能罢？”赵姨娘听了，吓了一跳。
    “怎么不能？这府里，为了那个凤凰蛋，有谁是不能被垫背的？”
    “依你说，可如何是好？你今儿先别用饭了。”
    “姨娘也是在后宅里好不容易混出头的，除了饭食，要人性命的招数可多了。再说，咱们还能天天不吃饭不成。”
    母子两日商议了半日，也没什么好法子，赵姨娘只得往李纨处来，说了贾环的顾虑。
    “环哥儿想的周到，我也正忧心这个呢？”
    “这可奇怪了，我们环儿碍着那凤凰蛋的路了，兰儿可是长房嫡孙，谁敢拿他怎么样？”
    “可不是一样防着那宝贝疙瘩么？你们环儿装不上进些，还有活路。我们兰儿可不一样，全靠这科考一途自己挣功名出来，要不将来同那宝贝疙瘩的嫡子争家产去？咱们那新奶奶，虽看着不言不语的，可本事了不得，看看当初同她争的都有些什么人物？哪个能争过她？往常都说琏二奶奶厉害，可仍有空子给底下人钻。如今府里下人在她手下管的死死的，都大气也不敢出，竟连一条活路都没有了。”李纨恨道。
    “大奶奶素来计谋多，如今咱们可有什么好法子？”
    “如今也没法子了，只能避了出去，没有个日日防贼的理。环儿和兰儿原本就在停云书院里念书，只和老爷说要温习功课，要日日住在书院里才安静些。”
    赵姨娘会意，当晚在贾政耳边拐弯抹角提了一些话，次日一大早，贾环和贾兰与贾政请安，提起去停云书院住宿的话，贾政一口答应下来。王夫人听了，知道贾环他们是找借口躲了出去，伸手不及，便也罢了，只命婆子常以李纨与赵姨娘的名义送些衣裳吃食过去。
    “恭喜章尚书，真正是双喜临门！”章明知下朝时，朝中同僚拱手道。
    “小儿侥幸中了解元，勉强算得一喜。只是这双字却作何解，喜从何来？”
    “章尚书还不知道？听闻章小公子与已故江南盐政林大人的爱女配了亲事，如今林大人的独子也在苏州中了第二名。只是不及令公子些。”
    章明知听了，自然欢喜，回府将儿子章嘉唤来：
    “这几日，你可有温书？”
    “自然有得，只前日陪祖母去姑母家逛了一日，父亲尽管放心。”
    “听说你媳妇的弟弟在苏州也中了第二名，你们在殿试中必然相见，可不要在你媳妇面前丢脸。”
    “父亲放心，若是我媳妇亲自去考，我倒不一定能考得过她，其他人未必能赢得过我，我已与祖母说了，挣一个状元给她呢。”
    “哼，无知小儿，大言不惭。殿试人才济济，天下有识之士尽集与此，你竟妄想拔得头筹。”章明知给小儿子泼了一盆冷水。
    “父亲且等着瞧吧。”章嘉自信满满。
    待儿子离去，章明知才露出了一丝笑意，回头与夫人说起此事。
    “咱们家大儿媳妇是个好的，管家理院也都来得。我原以为这林家小姐是个孤女，嫁进来也只得靠着咱们家，安分守己过日子。如今竟有个得力的兄弟，在府里也是惯于操持家事的。这往后若是两个儿媳妇争了起来，可如何是好？”不想章夫人听了不喜反忧。
    “还没娶进门呢，你就担心这事。”
    “咱们儿子已得了解元，年后便是会试，可不得马上娶亲么？”章家不同别家，信奉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娶儿媳妇都是喜欢才思敏捷的。章大奶奶便是书香世家出身，人又聪明，颇得章夫人喜欢。
    “你这么说，是不欢喜这林家小姐进门？当初我可是好不容易才赶在北静王之前抢了来作儿媳妇的，嘉儿也是天天念叨着。”
    “儿媳妇才貌双全，我自是喜欢的，谁会嫌自己的儿媳妇能干？只是无论那一头受委屈，都舍不得罢了。”
    “我看你是每日里无聊，才胡思乱想的。柔儿如今也大了，你也该替她寻个好夫家。”

　　☆、第66章 贾妃薨逝

因着会试，林府连年节也没好生过，随意应付了过去，只是各处的年礼往来倒多了些。
    “这是给姑娘的聘礼么？若说是年礼，也太多了些。”翠枝看着章府送来的礼单，惊道。
    “难道还怕咱们府里短了姑娘的吃穿用度不成？”云枝也跟着打趣道。
    “这些寓意高中的吉祥物件儿大概是给大爷的，这些簪环衣料应是给姑娘的。咦，这是什么？怎还有一本子诗文？”翠枝对着礼单归置东西，问云枝道。
    “怎地没在礼单上？唤了姑娘来问问吧。”
    林黛玉接过看了，不由红了脸，原来自己素日所作的诗词不知怎么竟流传到了章府。章嘉都一首一首抄录了，还附了他自己的和诗。
    “这写的是什么呢？姑娘看的这么入神？”翠枝好奇，探过头却看不懂，忙问黛玉道。
    “并没什么，墨哥儿呢？”黛玉忙将诗本子丢开，问道。
    “在大姑娘府上呢。”
    元春先遭了丧子之痛，又捱不过皇帝冷落，终日病体缠绵，眼看熬不过正月去了。
    “太太，宫里来了两个大太监，说是娘娘不好了。”玉钏儿急急忙忙回禀王夫人道。
    “胡说什么！娘娘好端端地在宫里，怎么就不好了，再胡言乱语把你也撵出去。”王夫人听了心口乱跳，忙甩了玉钏儿一巴掌道。
    玉钏儿捂着脸，像是想到了金钏儿，眼泪瞬间流了下来，王夫人看了更加来气，便要使人撵她出去。
    “太太，两位公公正在外面呢。”彩云匆匆进来，看见玉钏儿的模样，不由愣住。
    “又是要银子的？告诉宝二奶奶去。”
    彩云犹豫了片刻，见玉钏儿的模样，不敢多言，只垂手侍立。
    王夫人见了，俞觉不详，正要教训一顿，见宝钗红着眼圈儿进来。
    “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谁敢给你委屈受？”王夫人见了，心道定是宝玉惹得宝丫头生气，忙命彩云唤宝玉来。
    “太太，宫里来了两位公公，说是咱们娘娘看着不好，请太太与老太太进宫看视呢。”宝钗抹了抹眼泪道。
    “是真的？”王夫人眼前一黑，彩云忙上前扶住。
    “太太，娘娘如今正是指靠家里的时候，太太莫要乱了方寸。”
    “你说的是，娘娘自失了皇子便缠绵病榻，想是心思郁结才不得安稳，你命人准备车轿，我去请了老太太来一同进宫。”
    宝钗应了，心里暗暗叫苦，看大太监的神色，娘娘只怕是难有好转了，宝玉将来可怎么办呢，还得想法子让他读书上进，立起门户才好。
    王夫人到了贾母房里，见贾母正与史湘云袭人闲话。
    “你婆婆来了。”贾母笑道。
    袭人忙起身请安，她临盆在即，举动不由有些迟缓。
    王夫人摆了摆手，朝丫鬟们使了个颜色。袭人见了，忙拉着史湘云一同退出去。
    “老太太，宫里的太监请咱们进宫看视娘娘呢。”
    “好端端的，可是娘娘有什么话传出来？”贾母疑惑道。
    “说是娘娘身子不好。”王夫人哽咽道。
    贾母见了，焉有不明白的，隐约觉得悲意刺骨。史家倒了，王子腾停职在家，听闻医药不断，如今娘娘又眼看不成了。将来还有谁能护着宝玉？
    王夫人与贾母不敢耽搁，随太监进宫看视元春。
    元春神色灰暗，委顿在床上，身边只抱琴一人伺候。领路的小太监将贾母王夫人引进宫内便退了出去。
    王夫人见元春这样，忍不住便要嚎啕大哭，抱琴忙止住道：
    “太太且慢，娘娘还有话与太太说。”
    “娘娘还好端端的，你哭什么？”贾母也瞪了王夫人一眼，又转向元春道：
    “娘娘且放宽心，保重身体最是要紧，万万糟蹋不得。娘娘年纪还小呢，将来有的是皇子皇女，宝玉的孩子也快出世了，到时他们一处玩，娘娘看着，只有高兴的。”
    “宝玉的孩子？宝丫头倒是个有福的。”贾母一番话勾起了元春的心事，更添凄凉。
    “正是呢，娘娘且安心养着，将来宝玉的孩子还指着娘娘提携呢。”
    “我是不成的了，还记得我小时候，老太太那般疼我。可如今，除了掏空了家里的银子，竟没什么好事帮着宝玉，连父亲的官职也未提上一提。枉费老太太的一片苦心了。”元春含泪道。
    “娘娘万不可如此说，只要娘娘好端端的在宫里，府里才能一切安稳。”贾母忙劝道。
    “这次是熬不过去了，我心里知道。府里什么情形，我也大概能猜得到，幸得有宝钗妹妹过来帮着打理。老太太，太太，日后万事俭省些，看着宝玉读书上进最是要紧。”
    贾母听元春的话像是交待后事，心知是指望不得了，眼泪不由满脸纵横。元春见了，更添悲意，祖孙二人一霎时心意相通，相对饮泣。王夫人再也支撑不住，瘫软在地。
    元春不过两日就去了，王夫人连日悲痛，与贾母相继病倒，偌大一个府里，竟只指靠薛家母女二人。
    袭人越发躲在贾母房内，不敢多走一步，哄着史湘云寸步不离自己。
    贾宝玉莫名悲伤，跟着大哭了一场，宝钗忙着府里的事，不得空，倒让柳五儿得了空子，在宝玉身前施展出浑身解数，尽情抚慰，宝玉方才好了些。
    李纨冷眼瞧着，元春薨逝，她也大哭了一场，府里没有娘娘在宫里，只怕艰难日子还在后头呢。不过想起贾兰，心思也渐渐活络开了，只要贾兰能出头，自己自然有依靠。
    满府里唯有赵姨娘一人高兴。一来元春死了，府里就探春的侧妃身份最高。二来王夫人为着元春的事，月余不能理事，贾环凑了这个空子，日日安心读书。若是一儿一女，一个做了王妃，一个中了进士，那将来这府里，就有自己做主的时候了，赵姨娘想着，忍不住要笑出声来。
    恰逢探春过府探望，赵姨娘急急忙忙迎上去。不料探春看都没看她一眼，先向老太太和太太请安。
    “王爷听得娘娘仙逝，命我回家探望，但求老太太和太太保重身体，好歹还有二哥哥在呢。”
    “多谢王爷挂念，王妃在王府一向可好？”老太太问道。
    “府里一切都好，姐姐也是好相处的，老太太不必挂念。”探春素来自负才干，不想到了北静王府，事事都被王妃拿捏在手里，只得慢慢周旋，万不能失了府里的依靠。她前几日打发人回家要银子不成，北静王已脸色不好，后来幸得薛家填补上。
    “这就好，娘娘已去了，你可得好好的。”赵姨娘听了，忙道。
    探春听着赵姨娘说的不妥，忙又转了话题，引到宝玉身上，赵姨娘心中不甘，又道：
    “王妃还不知道呢，你兄弟中了乡试，过几日便要参加会试，若是中了，王妃脸上也光彩些。”
    “不过挂在榜尾的，有什么好光彩的，王府里名士如云，仔细人家听了笑话。”探春很是看不惯赵姨娘母子素日的行径，忙朝王夫人道：
    “连环儿都能中，何不让二哥哥也下场一试，也不枉娘娘素日的疼爱。”
    “王妃说的是，你二哥哥身子不好，再养些时日，下科去挣个状元回来。”王夫人瞧了一眼赵姨娘，方道。
    “我们王爷每每夸赞二哥哥，说是科试必能中的，我们府里多的是文人名士，二□□后多来走动，必能进益些。”
    “王妃说的是。”王夫人瞧见赵姨娘神色渐渐暗了下去，方有了一丝快意。
    “爱卿之子果然才学过人。”皇帝捧过文章来看，连连称赞。
    “陛下过誉了。”章明知素日谨慎，如今见皇帝垂爱，料定章嘉一个状元是跑不掉的了。
    “听说章小公子乡试便是解元，如今会试又夺得会元，将来殿试想必也不在人后，这连中三元，又是一段佳话。林爱卿得此爱婿，也当泉下瞑目了。”章小公子果然实至名归，年少有为，皇帝预备亲点为探花郎。
    “不止如此，这是林大人嗣子的文章，比章小公子还小了几岁呢。”在旁侍立的礼部侍郎，见皇帝高兴，忙将林墨玉所作的文章递上。
    “小小年纪，作此文章也是不凡了。虽下笔略稚嫩些，立意却新。不知能排进多少名？”皇帝看了一遍，琢磨了一会道。皇帝借着林如海的名声，毫不费力便收拢了江南士族，心里正高兴着。北静王虽经营多年，也没啃下这块铁板，还整天摆出副礼贤下士的面孔，皇帝看了就恶心。
    “林公子的文章虽好，毕竟年纪小，笔力不够，我朝人才辈出，这林公子估计得三十名开外了。”
    “他爹既是探花郎，也赏他一个探花郎，以安江南士子之心。”林如海已去世多年，又无亲少眷的，他的嗣子既出身高，又干干净净的，根基不深，与朝臣世族少有交涉，日后倒是有用的着的地方，皇帝暗暗思索道，他现在最忌的便是结党营私之辈。不过这林墨玉少年高中，肯定有不少达官世族欲取为东床佳婿，自己既赐婚了他姐姐，自然不好再赐婚弟弟，就是赐婚，也只得择高门贵女，便歇了这心思。只盼着这林墨玉识相些，不要选婚高门。
    “听闻林大人的大女婿便是探花郎出身，如今嗣子又是探花郎，可谓一门三探花，倒是我朝佳话了。”礼部侍郎赞道。
    “岂止一门三探花？忘了还有一个未过门的状元郎女婿了么？”一位陪侍皇帝的翰林朝着章明知笑道。
    “果然如此，这林家不愧是书本网，芝兰玉树尽出其庭。”皇帝听了龙心大悦。
    “还有两个人与这林家也有些亲戚呢。”
    “哦，是谁？”皇帝倒来了兴趣，难不成自己选的进士都是林家的不成？
    “这两人倒没有上榜，是荣国府里的人，林氏小姐的外家。姓贾名环者还是已故贤德妃的庶弟，姓贾名兰者是娘娘的嫡出侄儿。”举着案卷的另一位翰林奏道。
    “文章如何？”
    “倒也平正通达，不过比起前面诸位，略有些逊色罢了。”
    “贤德妃临去时还念着家人，朕常想起便觉心中不忍。虽是进士之数有定例，但额外增补一两个却也使得。便将这贾环填补在榜尾，也算加恩贵妃一脉。这贾兰年幼，便能作出如此文章也实属不易，他外公又是国子监祭酒，便赐他一官半职在国子监行走罢。”皇帝倒不全是为着已故贤德妃的面子，北静王近来渐渐按耐不住，他已忍无可忍，与荣国府加恩，便是盼着世家大族莫要与北静王搅在一处。另有贾琏在任上颇有政绩，皇帝对贾家人倒有些另眼相看。

　　☆、第67章 贾母心思

皇帝加恩荣国府一脉的旨意，不到半日便传遍了贾府，下人们议论纷纷。
    “你是没瞧见太太当时的脸色，整日装慈善人，装不下去了吧，那眼神都快要把环三爷吃了。皇帝也是，说什么加恩贵妃一脉，这不是加恩是加仇阿，宝二爷如今还是白身呢，守着一屋子的姨娘，还不如侄儿兄弟上进。”
    “听闻兰哥儿也沾着娘娘的光封了个官？按理说这些不都是宝二爷的么？”
    “他天天在姨娘堆里用功夫，皇帝要封他也找不出个理由，难不成还能赏他几个美人？”一个年轻媳妇笑道。
    “只怕这府里要变天了，你没见刚赵姨娘走过那模样。眼睛要长在天上去了。”
    王夫人按捺不住，将一屋子的瓷器摔个粉碎。
    “太太，老太太打发人来请太太过去。”
    “做什么呢？”
    “说是庆祝环三爷得中，还有兰哥儿得官。”玉钏儿低声道，不敢抬头看王夫人的脸色。
    “哪里的规矩？低着头做什么？”王夫人见她这样子，愈加生气，抄起手中的茶杯就摔了过去。
    玉钏儿不敢躲，幸得茶杯擦着耳朵过去，只淋了些热茶在脸上。
    “还不快滚。”王夫人见茶水从玉钏儿脸上往衣襟淌，她也不知道擦擦，没颜色的丫头，忙骂道。
    玉钏儿赶紧一路小跑出去，王夫人虽生气，无奈老太太传话，也只得过去，心里犹自愤愤不平。我好好的失了一个女儿，竟唤来环儿那小杂种的功名富贵，真是岂有此理。
    贾母见王夫人面色不豫，心知肚明，屏退了众人道：
    “可是为着环儿得了功名不高兴？”
    “媳妇不服，凭什么娘娘去了，环儿反倒得了功名，将我的宝玉往哪里放呢，他才是娘娘的嫡亲兄弟。”
    “糊涂！借着娘娘的恩荫算什么本事，宝玉是有大造化的，将来必会中个状元。”尚书府的小公子竟真的中了状元，看来林丫头那里，还得再笼络亲近些，才能为宝玉铺路。
    “兰哥儿得官是看在珠儿的面子上，倒让环儿白挣了一个进士去。”圣旨上明明白白写着，贾环赐同进士出身，王夫人压抑不住心底翻腾的愤怒。
    “总归是咱们家的人，你是他嫡母，自然与有荣焉，环儿得了进士，与咱们家也是一桩喜事，将来也是宝玉的臂助。”这个媳妇太拎不清了，娘娘去了，府里再没旁的依靠，自然是人才越多越好，才能助着宝玉兴旺贾家。
    “以环儿的心性，只怕将来倒是给宝玉下绊子呢。”王夫人犹自抱怨道。
    “总归是亲兄弟，府里怎么闹都使得，出了们就是一家子。老大当年没和你们闹过？在外面不也一心向着府里，环儿中了进士，兰儿得了官，都是府里天大的喜事，一定要热热闹闹的庆祝一番，将林丫头和姑娘们都请回来，好生办一场。”贾母懒得同目光短浅的傻媳妇理论，寻思一会使人唤宝钗来安排。
    宝钗果然是个明白的，先同贾母商议请哪些人来，待妥当了后赶至王夫人房里。
    “这些道理我都明白，只是实在是心里膈应。”王夫人在宝钗劝解方好了些。
    “姐姐就权当是为了宝玉罢。”薛姨妈与女儿一道劝道。
    “罢了，他娘的卖身契在我手里，他能折腾到哪里去！”在薛家母女的解劝下，王夫人才渐渐缓过来。
    林黛玉见贾母派人来接，本不欲过去，只是墨哥儿中了探花，不去拜见贾母实在说不过去。
    “外祖家也是，环三爷同兰哥儿都中了几日，怎么今日才派人来请。”
    “姐姐不必为难，毕竟前几日老太太还曾命人送了贺礼过来，总归要过府道谢一番才是。”
    贾家大摆筵席那日，林黛玉携了林墨玉过府道喜。
    “墨哥儿呢，快叫进来。”贾母先命黛玉挨着自己坐下，又问墨哥儿道。
    “他在外头陪着老爷同环三爷兰哥儿他们呢。”
    “陪着他们做什么？快叫进来我瞧瞧。”鸳鸯听了，吩咐了小丫鬟出去。
    “墨哥儿说屋子里全是姐姐妹妹，不肯进来呢。”小丫鬟回道。
    “这个墨哥儿，快叫进来，都是自己人，不妨事的。宝玉呢，快叫宝玉也进来，他们兄弟两个一处说话，日后也好亲近些。”贾母环顾了一圈，发现宝玉不在，忙催人去请。
    “宝二爷说是身子不大爽利，在园子里闲着不出来呢。”
    贾母知他不自在，也不勉强，只一迭声唤林墨玉进来。
    “给老太太请安。”林墨玉无法，只得垂着头进来道。
    贾母眼前一亮，林墨玉身着官服，倒去了些少年稚气，眉目清朗，丰神如玉，好一个翩翩佳公子。
    “今年几岁了？”贾母不由问道。
    “只比姐姐小三岁。”林墨玉垂首回道，不知贾母因何见问。
    “差不多。”贾母颔首道。
    “老太太说什么呢？”林黛玉没听明白，笑问贾母道。
    “没什么。”贾母笑了笑，又拣家常的问了林墨玉几句，方命鸳鸯赏赐了几件东西。
    林墨玉见都是贵重物件儿，不知该不该收，忙看黛玉眼色，不料抬头见坐着几位姑娘，忙又重新垂首看地。
    “既是外祖母赏的，你便收了罢。”黛玉道。
    等黛玉姐弟走后，贾母笑问傍边的李纨道：
    “如何？”
    “老太太的想法，自然是最好不过了。林丫头父母去得早，幸有皇帝做主。这墨哥儿看着也大了，可不是要老太太帮衬着说一门亲事？咱们家四丫头倒是有福气，能配的这么个才貌双全的女婿。”
    “倒不是你四妹妹，她性子清清冷冷的，配不得墨哥儿。”
    “那老太太说的是？”李纨有些想不通了，眼看林家富贵，老太太自然要接续亲事，只是放着自家的女孩儿不用，却便宜谁家去？惜春性子虽冷，到底在老太太身边养大，知根知底的，可不比外头的强些？”
    “林丫头素来和云儿要好，云儿诗词文章上也都来得，给了墨哥儿，夫妻俩想来也能和睦，可不比四丫头强些？”贾母实在不喜欢惜春的性子。湘云长得好，诗才好，去了林家必能与墨哥儿琴瑟和鸣，又听自己的话，又向着宝玉，岂不一举数得？
    “只是云妹妹如今孤身一人，只怕亲事上难些。”史家都抄家了，只史湘云寄居在贾府里，林家但凡有个有脑子的，都不可能同意史湘云进门。除非林丫头念着同病相怜，接史湘云过府享福去。
    “家世门第上有什么好嫌弃的，林家不也是绝了嗣的。”贾母不悦道，史家可也是她的娘家。难道史家倒了，史家女儿就出嫁不得，自有她做主。
    李纨自悔失言，忙顺着贾母说了吉祥话儿。
    “云丫头必是同意的，待问过她，还得劳烦你去说这门亲事。你素日照管着她们姐妹，说话也便宜些。”贾母听了，脸色方才好转了些，朝李纨道。
    史湘云听了，柔肠百结，自退了亲事后，她便一心在宝玉身上，坐卧不避的。只是如今薛宝钗做了宝二奶奶，她一个侯门之女，竟要放下身段做小么？前日见的那林家哥儿，也着实仪表不凡，若能嫁过去当大奶奶，倒也胜过在这府里。左思右想，不能决断。
    贾母见她沉默不语，便知是放不下宝玉，心里也有一丝安慰，劝道：
    “敏儿的嫁妆放在库房里，我每每看见，心里便念着她不得安稳，总归离了眼前才好。”
    “老太太！”史湘云哭道。
    “好孩子，我知你是舍不得宝玉。只是你嫁进林府也是为了他好。”
    “老太太此话怎讲？”史湘云止住哭声道。
    “过去咱们史家一门双侯，何等荣耀？如今你叔叔他们守在原籍，连日子也艰难。之前王子腾也是一方大员，宝玉有这么个舅舅，想来也不愁前程，可如今也指望不上了。薛家的银钱为着蟠儿东使西用的，除了宫里的花费，还要维持咱们府里，也就几年的光景罢。当初想着有娘娘在，总少不了宝玉的前程，如今竟被环儿和兰哥儿得了去，你太太为着这件事还别扭了一阵子。不过宝玉是有大造化的，最像他祖父，日后跑不了一个状元公。只是他毕竟于经济仕途疏淡些，总得有个人帮扶才是，除了墨哥儿，还能有谁？环儿和兰哥儿将来不拖累府里就万幸了，墨哥儿同姑爷一般是状元郎出身，林丫头又嫁进了尚书府，就是他的庶出姐姐，女婿也在刑部供职。有这门一门亲戚，自然要热络些方好。你与林丫头自幼儿在一处，姐妹亲近的很。墨哥儿又这般气度人品，也不会委屈了你。”贾母掰扯开细细与史湘云讲。
    史湘云只是哭，并不接话。
    “我知你没抢过宝丫头，心里不舒服。袭人是个有福的，她怀的大约是个哥儿，你今年便嫁进林府去，若是得了千金，岂不亲上加亲？”这门亲事，无论如何断不得。贾妃在时，贾母安享尊荣，贾妃去了，她却不得不亲自为宝玉打算。趁着自己硬朗，还能做主的时候，早些替宝玉的儿孙打算好，日后也好见他的祖父。

　　☆、第68章 黛玉婚书

史湘云默默在房间垂泪，袭人扶着肚子进来道：
    “老太太与你说的，我都知道了。”
    “鸳鸯告诉你的？”史湘云知鸳鸯素与袭人交好。
    “你怎么打算的？”
    “难道你也要来劝我，忘了我们小时候在一处说的话了么？”
    “岂能忘了，那时你也不害羞。”袭人笑道。
    “那时年纪小，喜欢二哥哥，还能顾得上害羞么？可惜后来来了林姐姐，把二哥哥勾去了。再说，也就只与你偷偷说过，等咱们俩长大了，就和二哥哥在一处一辈子，你如今倒是心愿得偿了。”史湘云摸了摸袭人的肚子，羡慕道。
    “想来这姻缘，都是天注定的。本来你与我们二爷门当户对的，从小谁见了不羡慕说金童玉女？老太太还时常开玩笑说把你给了二爷去。谁料后来来了个林姑娘，被老太太和二爷捧上天去，不过竟也没成。最后娶了这一位进来，二爷暗地里时常抱怨呢。”
    “哦，宝姐姐样样都好，输给她我却不冤的，二哥哥怎么竟还抱怨呢？”
    袭人见史湘云如此天真烂漫，禁不住笑出声来。她如今却有些悔意，若是林姑娘做了宝二奶奶，她虽得不了宝玉的心，守在屋里却也安稳。如今宝姑娘做了宝二奶奶，屋里可是严丝合缝的，宝玉虽心里想着丫鬟们，到底不能如往日那般随心所欲。那柳五儿都进来多少时间了，都近不了宝玉的身，不知暗地里咒骂了多少次宝二奶奶。
    “你笑什么？自宝姐姐嫁与二哥哥之后，琴瑟和鸣。我虽怨恨过，到底是希望他们好的，我如今也不在这里碍事了。”
    “云姑娘能如此想是最好不过。如今林姑娘说了好人家，林大爷又中了探花郎。云姑娘嫁去林家，比以前订的卫家倒好了些。”袭人见史湘云虽想岔了，到底放开了宝玉，忙道。
    “你还听得什么了？”史湘云忽然红了脸。
    “老太太一直有意与林家结亲，若你过门得个千金，咱们岂不是亲上加亲？”袭人扶着肚子笑道。如今虽有老太太扶持，到底忌惮薛家母女，况且自己怀的又是庶长子，若能与林家联姻，日后也母子有靠。
    湘云既同意了，贾母便着手操办此事。叫了李纨来，从自己私库里很是选了几件好东西，命她去林家提亲。
    李纨不敢不依，只得接了东西回自己房里，一路走一路琢磨去了林府该如何开口。
    “大奶奶这是去哪里了？提这么多好东西。”赵姨娘在路上瞧见李纨身后的丫鬟提着个大包袱，不禁好奇道。
    “姨奶奶从哪里来？到我屋里坐坐？”李纨正想找个人商量，见了赵姨娘，忙邀请道。
    “我们环哥儿今天领了俸禄回来，偷偷给我收着。我正预备使唤小厮去外面采买些东西呢。”
    “姨奶奶想的也忒不周到了些，这几日太太忙着娘娘的事，才没空料理这些。若姨奶奶突然大红大紫的穿戴了起来，岂不惹太太疑心？”
    “怕他什么，我们环哥儿挣来的，我难道还不能使了么。就许他们什么好东西都给那凤凰蛋儿，不许我们环哥儿孝敬亲娘？”
    “环哥儿刚做了官，还是皇帝看在娘娘面上亲封的，看在环哥儿面上，姨奶奶也该小心些。昨儿咱们家王妃也回来了，不也只淡淡夸了几句，说是督促宝二爷读书上进才是要紧事？”
    “罢了，我只当没生过这个白眼狼。昨日府里庆祝环儿和兰哥儿摆酒，她却句句不离宝玉，处处奉承着太太，嫁到王府里也改不了这德性。看看她给环儿和兰哥儿的是什么，不过一些笔墨纸砚罢了，给宝玉的倒是几件王府的好东西。放着亲弟弟不要，只贴着那个凤凰蛋说什么兄妹情深，也不怕旁人笑话，反正我和环儿是不指望她了。看看人家林姑娘，才是道喜的路数。就是咱们府里的二姑娘，也是一丝不错的给环儿和兰哥儿备了礼。”
    “王妃怕也是有苦衷的。”昨日李纨冷眼瞧着，探春虽仍是谈笑自若，到底藏不住眉间忧虑。
    “她有什么苦衷？都做了王妃了，也不说拉扯她亲兄弟一把。”赵姨娘犹自愤愤不平。
    “罢了，各人有各人的苦楚，只说眼前这一件事，就不知该如何料理才好。”李纨听了叹道。
    “大奶奶可有什么难事？”
    李纨见赵姨娘问起，便将贾母托她与史湘云说亲一事合盘道出，末了又添上一句：
    “林家大爷如今中了探花郎，多少名门贵女等着给他说亲呢。老太太给我这差事可是难办得很，林丫头又不傻，怕是万万不肯同意的。这次定是要白走一趟了，我这还没去呢，就开始臊得慌。”李纨摸了摸脸道。
    “这事是万万不成的，若是史家还在，还能有点盼头。就算我们环哥儿，也看不上史家那丫头，被咱们宝二奶奶耍的团团转，还蒙在鼓里呢。当初林姑娘可是真心待她，她倒好，反而伙着宝二奶奶，转过头来就奚落林姑娘。”赵姨娘摇着帕子说道。
    “既是老太太吩咐，说不得要走这一趟了。”李纨思索了半天推托不得，只得厚着脸皮来至林府。
    “大嫂子怎么来了，可是稀客。雪雁，快点倒茶来。”林黛玉见是李纨，忙遣雪雁道。
    “姑娘且慢，我坐坐就走。”
    “大嫂子说的什么话？既来了，自然用了饭才许去。如今兰哥儿得了官，大嫂子也算苦尽甘来，怎么还愁眉苦脸的呢？”黛玉奇道。
    “还不是老太太的吩咐，我说了，姑娘可不许赶我，容我慢慢走罢。”李纨先道。
    “外祖母有什么吩咐，大嫂子有话直说便是。”
    “老太太那日见了你兄弟的人才相貌，预备说一门亲事给他呢。”李纨破罐子破摔，干脆直接点到亲事上。
    “这些天上门给我们家墨哥儿说亲事的人还真不少，外祖母说的可是哪家姑娘？”连不少林家旧交都上门说亲，林黛玉预备明日到姐姐府上商议一番。
    “说的也不是旁人，正是云丫头，姑娘再熟不过了。”
    “云妹妹？她不是一心在二哥哥身上么？外祖母怎能将她说与我弟弟。况且云妹妹也不会答应的。”林黛玉倒不在乎史家抄家，她一心一意要给墨哥儿寻个配的上的妻子。只是史湘云？人才样貌虽处处不差，可一想到她过去整个人都黏在宝玉身上，林黛玉止不住的恶心，怎肯替墨哥儿娶她过门。
    “不知道老太太同她说了什么？云丫头却是同意的。”李纨也想不明白，史湘云素来直率，也不是什么水性杨花的人哪。
    “老太太教导了我这么多年，按理说她老人家的话不能不遵。只是事关墨哥儿的前程，这事却是万万使不得的。还得委屈大嫂子回明白老太太。”林黛玉也忖度李纨是身不由己。
    “我来时便知你定不会同意的。只不过捱不过老太太，白跑一趟罢了。只是墨哥儿如今既功名在身，也该考虑婚姻大事了。你们姐弟可怜的，早早失了依靠。墨哥儿的大事，说不得还要你做主，也省的有些人时常惦记。”李纨意有所指道。
    “多谢大嫂子提醒。”前些日子，章府已派人到姐姐府上，商议迎娶日期。黛玉不放心自己出阁后墨哥儿无人照顾，还是早早替他作定了大事要紧。
    “林丫头怎么说，可是同意了？”贾母见李纨回来，问道。史湘云也在，忙红了脸要回避。
    “都是一家人，躲什么，云丫头一旁听着，咱们不兴那小家子气。”贾母见了笑道。
    “老太太，林姑娘拒了亲事。”李纨素性直说道。
    “林丫头拒了亲事？怎么可能！她自幼与云丫头要好，云丫头的样貌性情，配宝玉也使得。”
    “林姑娘说了，墨哥儿的事已定了由谢大爷做主呢。”史湘云也在，林黛玉拒绝的话，李纨实在不敢明目张胆的说出来摆在桌上，话到嘴边，想起林黛玉说墨哥儿的亲事要同姐姐姐夫商议才行，忙将谢彦扯出来道。
    “荒唐，我老婆子还在呢，就做不了他们的主了。我是怜着他们无父无母的，才做主替他们作成这门亲事。”贾母认为，她虽说是为了宝玉，才力主作成这门亲事。可是对林家也有好处不是？宝玉是个有大造化的，虽说如今还无官无职，须得有人提携。可日后替荣国府光耀门楣的，除了宝玉还能有谁？再说云丫头也算是她教养下长大的，虽比林丫头差了些，难道连林墨玉也配不得？
    “林姐姐还说了什么？既拒了这门亲事，总得有个理由罢。”史湘云顾不上害羞，咬着唇道。
    “林姑娘说，也不求什么高门大户，只求性子柔顺，身世清白便好。”这却不是林黛玉的原话。
    “林姐姐如今是出淤泥而不染了么？忘了她之前在府里也同我们一般呢。”史湘云一听，便知是为了宝玉的事，反唇相讥道。
    “说什么呢！”贾母听了不悦，当下出声，打断了史湘云的话。
    “可是老太太！”史湘云心中委屈，哭诉道。
    “墨哥儿的婚事，我老婆子管不得，难道连林丫头她爹也管不得么！”贾母定了定神，吩咐鸳鸯将林如海的亲笔信取出。

　　☆、第69章 父母之命

“老太太，这是？”李纨瞧见鸳鸯取出一匣子泛黄的书信，惊疑不定道。
    “这是敏儿同她女婿与咱们府里的书信往来。”贾母抚着匣子，眼中不禁落泪，可怜我的敏儿，早早年纪就去了。
    “信中可写什么了？林大爷是林姐姐她们后来才过继的，难道林姑父能未卜先知？”史湘云见贾母胸有成竹，猜测了半日道。
    “敏儿自知身子不好，临去时最放心不下的就是玉儿，将玉儿的婚姻大事托付给了我。我活了半辈子，原本想着两个玉儿能长长久久的在眼前，谁料世事不尽如人意。”贾母展开书信，叹道。
    “老太太，如今二哥哥娶了宝姐姐，眼看着就要有儿女傍身，老太太莫要忧心，到时有重孙子承欢膝下，喜欢还来不及呢。”史湘云见贾母伤心落泪，忙起身安慰道。
    “我的儿，我知你是个好的，只盼你嫁到了林家，也莫要忘了你二哥哥，他也是身不由己罢了。”
    “既如此，这便是林姑娘的婚书了，可如何与墨哥儿联姻？”李纨听着不像话，忙转了话题道。
    “敏儿与如海写的含糊，当时玉儿年纪小，略微透了些口风，只说是由我做主，贾林两府联姻。”贾母想来不由庆幸。
    “如信上所言，姑母姑父确实请老太太做主，只说是两家结亲，并未道出林姐姐名姓呢。”史湘云也展开书信细看。
    “还得劳你再跑一趟了，把这几封信给林丫头瞧瞧。墨哥儿刚中了新科探花，若背上个不孝的名声，日后还有前程在么？”贾母微阖双眼道。
    “若林姐姐说，书信中说的是她呢？”史湘云犹自不放心，林家是她如今能攀到的最好的亲事了，若是林黛玉不同意，她日后还能嫁到什么人家？
    “傻丫头，你林姐姐已订了亲，这时候再把这些书信传出去，可是不要自己的名声了么？再说你林姐姐的亲事是陛下赐婚，就是为着陛下的面子，也得把这些认在墨哥儿身上。”贾母被史湘云的傻话逗乐了。林墨玉在林如海去世前已正式拜过宗祠，林家将一双儿女的亲事交予她这个长辈做主，再是合理不过。
    “老太太，这是云妹妹的大喜事，可否另外请人去说，我一个寡妇人家，怕耽误了云妹妹的大事，说亲也不吉利。”兰哥儿是看在黛玉的面子上，才进了停云书院，李纨心里感激，不欲再去林府逼迫黛玉。
    “你说的也是，只是让谁去说呢，凤丫头也不在。”贾母思索了半日，李纨是个寡妇，不吉利，的确不适合说合史湘云同林墨玉的婚事。
    “老太太，不如让宝姐姐去，她待林妹妹素来不错。”
    “如今倒不害羞了？你宝姐姐使不得，还是让东府里珍儿媳妇去说罢。”贾母瞧了史湘云一眼道。
    尤氏自己府里还一堆事，猛被老太太叫过来说什么亲事，很是不乐意。又在李纨处打听得事情始末，抱怨道：
    “老太太往日不是最疼林丫头了么，这门亲事连咱们看着都不妥，林丫头岂会答应，可不是要去白跑一趟么，没得出了力还吃挂落，我府里一堆事还理不过来呢。”
    “老太太这是逼着林家答应呢，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有这些亲笔书信在，林丫头若是再拒了老太太，便是不孝顺了。”李纨叹道，很是同情林家姐弟，都父母双亡，无依无靠了，还要受这些委屈，
    “照你这么说，这是要我去得罪人呢。”尤氏抱怨归抱怨，终究携着书信亲去了黛玉府里。
    “尤大奶奶？越发稀客了。”听到丫鬟禀报，林黛玉忙让请了进来，心里疑惑尤氏来府里何事。
    “林姑娘这些日子身子可好，如今天气倒渐渐暖了，可还咳嗽么？”
    “多谢大奶奶挂念，这两年忙了些，身子竟渐渐好起来了呢，去年一个冬天也好好的，没再犯咳嗽。”
    “姑娘身子好比什么都强，老太太也能放心些。听说前些日子你大嫂子来替你弟弟说了一门亲事？”
    “正是呢。大嫂子说的是云妹妹，与我弟弟不大相配些，大嫂子这次来？”
    “也是替墨哥儿说亲呢，还是同一个人，姑娘且看这些。”尤氏忙陪笑道，将书信取出与林黛玉过目。
    林黛玉一见父母笔迹便禁不住落泪，尤氏劝了半天方好了些。
    “果然是我父亲的亲笔信，老太太这是何意？”黛玉展开信纸又重读了一遍，按在胸前道。
    “姑娘想必也看到了，你父母生前想着与咱们府里结亲呢。”
    “我父亲在信中是有将我托付给你们府里的意思，只是外祖母取出这些书信给我，是惦记我思念父母，聊以宽慰的么？”黛玉对贾母不由有一丝感激。虽然贾母没能如信中所言，成全她与宝玉，但如今她有圣上指婚，宝玉另娶了宝姐姐，也算两处圆满。
    “老太太的意思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有这书信为证，贾林二府联姻势在必行。”尤氏略有些不忍道。
    “大奶奶说的我越发不明白了，如今我二人各有婚约在身，罗敷有夫，使君有妇。可要如何联姻才是？外祖母莫不是糊涂了？”黛玉迷惑不解，问道。
    “老太太说的，可不是宝二爷同大姑娘。”
    “那指的是谁呢？”父母信中所言，字字句句皆是为自己打算。
    “林家不还有墨哥儿在呢，史姑娘又在老太太膝下教养长大，如今有老太太做主，也不枉你父母信中嘱托。”尤氏只得挑明道。黛玉平日里多聪明灵透的一个人，如今半日也转不过弯来，大概是不能相信老太太会算计自己罢！
    “这如何使得！”黛玉听了，果然苍白了脸。
    “老太太的吩咐，我已做到，大姑娘还请早作打算。”尤氏劝道，准备起身告辞。
    黛玉只呆愣坐着，见尤氏要走了，身边丫鬟忙暗中提醒，黛玉犹自不觉。
    尤氏见了心中不忍，又坐下劝道：
    “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老太太硬要强逼，这门婚事还不得不结。只是云丫头却不太合适，她毕竟是犯官之女，墨哥儿是朝廷新贵，自古良贱不婚，如何使得。再说云丫头自幼便与大姑娘交好，待宝姑娘来了，便处处针对大姑娘，也是养不熟的，想来大姑娘也不放心娶她过门罢，我倒有一个法子。”
    “大奶奶可有什么法子？”
    “姑奶奶与姑老爷信中明明确确指的是贾林两姓联姻，老太太硬要掰成墨哥儿同史姑娘，我们府里可还有一位姑娘待字闺中呢，只素来性情冷淡些。”尤氏忖度着黛玉神色，将惜春推了出来。
    “四妹妹？”

　　☆、第70章 尤氏心思

“正是，你们姐妹从小儿便在一处顽，我们四丫头的性情品格儿，大姑娘也熟知的。只是后来姐妹们都订了亲，各自出门子。只留我们四丫头在府里，她又同宝二奶奶并云姑娘她们合不来，如今性子越发冷清了。”
    “我知四妹妹是好的，只是怕与墨哥儿合不来。”
    “墨哥儿看着倒老成持重，难不成竟是性子跳脱的？”
    “那是在人前，私下里总有些孩子气。”
    “那是他年纪还小呢，我们四丫头不也是，性子执拗的很，等大些明白事理就好了。虽然比不得云姑娘才貌双全，到底是我们大爷的亲妹子，身份上却比她强些。前些日子，咱们府里二姑娘还托了她大嫂子，替四丫头说了一门亲事呢。”
    “说的可是什么人家？”怎么谢婉儿也扯了进来，黛玉好奇问道。
    “也不知二姑娘是怎么想的，四丫头虽不是她亲妹子，可从小儿一处长大，姐妹情分是有的。她大嫂子替四丫头说的不过是小门小户的人家，你四妹妹竟还愿意。”尤氏想起来又气愤又好笑，惜春就这么着急嫁人么！
    “那后来呢？”黛玉忙问道。
    “自是让老太太回绝了，还背地里埋怨了二姑娘一回。咱们府里大姑娘是个有福的，生日好，嫁到宫里去做娘娘，也算享了一辈子福。二姑娘嫁的也是书本网，听说夫妻和睦，衣食不愁的，上回姑娘也见着了，气色好着呢，想来过得不差。三姑娘更是王妃，每次回府那排场，连老太太和太太也得出来迎接呢。咱们四丫头再怎么说也是侯府小姐，就算下嫁，也轮不到平民百姓娶她。”迎春说的这门亲事，尤氏和贾珍也是不愿意的，没得失了面子。
    “侯门一入深似海，比起王公贵胄，寻常人家也有寻常人家的好处。”黛玉不以为意道。
    “那是你们年轻姑娘说的话，自小在府里金尊玉贵的养着，哪里见识过贫寒人家的苦楚？远的不说，就咱们府里来的刘姥姥，可不就是日子过不下去了来府里打秋风的？咱们府里不拘姑娘丫鬟，一个月的月钱就够他们庄稼人一年的花费了。若是姑娘们生在那种人家，可怎么受得这委屈？说给四丫头的人家倒也家境殷实，只是与咱们国公府门第相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匹配不得，说出去不过平白惹旁人笑话了。”
    尤氏掩唇工馋，在黛玉面前很是编排了些史湘云的坏话，又说了许多惜春素日的好处，方才告辞离去。
    “见了书信，林丫头怎么说？”见尤氏回来，贾母忙问道。
    “大姑娘只是哭，好不容易才劝住了，只说要待墨哥儿回来，姐弟俩商议才行了。”
    “如此看来，十分里倒有八分准了，那墨哥儿不过是过继来的，自然要听林丫头的主意。”正好薛姨妈也在，忙符合道。
    “我就知道玉儿是个孝顺的。”贾母听了薛姨妈的话，颔首道。
    “如此可要给云姑娘道喜了，你们姐妹素日在一处，林丫头先定了人家，后来我们宝丫头也嫁进了咱们府里。原先我还愁着云丫头的亲事不知在天南海北呢，不料竟在眼前，可见儿女们的亲事是有定数的了。”
    “姨太太又打趣我了，宝姐姐也不帮帮我。”史湘云被薛姨妈说的羞红了脸，拉着宝钗的衣襟道。
    “云丫头这话不通，人家可是亲母女，让老太太替你做主才是。”尤氏听了打趣道。
    “可怜云丫头从小无父无母的，我心里一直当你是亲闺女呢，比宝丫头还疼爱些，薛姨妈把史湘云搂进怀里道。
    “我知姨太太疼我，我心里待宝姐姐如亲姐妹一般呢。”
    尤氏听了，朝李纨递了个眼色，二人相视一笑。独有贾母听了，心中五味杂陈，只得按捺了心思，令鸳鸯去库房清点贾敏的嫁妆。
    “云丫头倒是个天真烂漫的，日后嫁进了林府，也是将来哥儿姐儿的助力呢。”薛姨妈见贾母劳乏，忙同宝钗告辞出来，回房路上道。
    “我看这事不妥。”宝钗却摇了摇头道。
    “有何不妥，我的儿，我知你是怨着宝玉，羡慕云丫头得了个探花郎。宝玉也是个聪明的，赶明儿给你挣个状元回来，那才叫夫贵妻荣呢。”薛姨妈知道宝钗的心结。
    “妈说哪里去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也不求二爷将来高官厚禄，只读书上进些，能撑起府里便好了。以如今林家的门第，愿意娶了云丫头过门？”宝钗虽有青云之志，到底也识时务，很是安分从时，从不自怨自艾。
    “林丫头素来是个孝顺的，怎肯拂了老太太的意？再说又有她父母生前的亲笔书信为证，若是不答应，墨哥儿就要背上个嫌贫爱富的名声。他如今刚得了功名，羽翼未丰，若是背上这么个名声，想来仕途也走不顺畅。”
    “姑奶奶和姑老爷的书信中只说是两府联姻，亲上加亲，咱们可还有个四丫头呢。”
    “四丫头的人才品貌哪里比得上云丫头？想来你林妹妹也心里有数的。”
    “这倒未必，这几日还得多去四丫头房里坐坐，她的画快完工了，我再令人添点画笔颜料去。”
    “若是四丫头，她那性子，只怕日后未必肯与你同宝玉亲近。”薛姨妈忧心道。
    “不过是我白担心罢了，妈且放宽心思，论容貌，论诗才，四丫头都及不上云妹妹半点儿，林妹妹再清楚不过的，当日她在园子里时，也未与四丫头多亲近，倒是和云妹妹时常在一处。再怎么别扭，姐妹情分是有的。”
    薛宝钗说完便安顿薛姨妈歇下，自己料理毕府内事务，便走至惜春处，见只绣橘一人在房里伺候。
    “丫头们呢，这会儿天气还凉，怎么就将炉子撤了去？”
    “回宝二奶奶，是我们姑娘嫌炉子味道太大，又有烟尘，才命人收拾下去的。”
    “不是给四丫头送的是贡进宫里的细炭么，怎还有烟尘？定是丫头们不仔细，弄混了罢。”
    绣橘待要解释，被惜春止住：
    “嚼什么舌根呢，见了宝二奶奶，还不赶快倒茶去。”
    “妹妹这是生分了，之前姐姐妹妹的叫的多亲热，日后也唤我姐姐便可。”
    “之前咱们是姐妹，自然姐姐妹妹的称呼，如今你既嫁了二哥哥，岂不就是宝二奶奶了。”惜春认真分辨道。
    “四妹妹这园子就快画完了，还要些什么颜料画笔的，直接列单子出来，我吩咐外头的人买去。”薛宝钗笑了笑，转了话题道。
    “这些材料都有剩呢，不必再添置了。”
    等宝钗走了后，绣橘冷笑一声，同惜春道：
    “平常咱这屋子连蚊子都见不到一只，今日是怎么了，先是大奶奶来坐了半日，又宝二奶奶来关心姑娘一番。”
    “还没到夏天呢，你要见什么蚊子。”惜春翻了个白眼道。
    “姑娘知我说的意思。姑娘素来有主意，这门亲事可不能错过了。刚大奶奶说的可是句句都为着姑娘。”
    “她只怕不止为了我。”惜春冷笑道。
    “不管大奶奶有什么打算，姑娘就算为了自个儿，也得抓紧了这门亲事。”
    “你说的好笑。我一个闺阁女儿家，可上哪里去抓紧？”惜春反问道。
    “姑娘只要不推拒就好。”
    “你这话说的不通，亲事上焉有咱们自己做主的份。能离了咱们这两府，不管去哪里我都甘愿的。再说是林姐姐的家，我又推拒什么？”
    “姑娘能这样想便好。林姑娘虽然嘴上不饶人，心地却是好的。林大爷既得她看重，想来品性也差不到哪里去，一个探花郎，配姑娘也使得。”
    “怕咱们配不上人家呢，我倒不求门第，也不想进什么深宫王府做小妾，只清白干净人家，便是佛祖保佑了。”
    尤氏在惜春屋里坐了一回，便回了东府，同贾珍说起心中盘算。
    “可又是什么庄稼人家？二丫头好歹还嫁了个科举出身的呢。”贾珍一听惜春亲事，便摇头道。
    “这次可是好门第，也配得上咱们四丫头。”尤氏笑着解释道。
    “说的是哪家？”
    “林家，林丫头的兄弟，刚中了探花郎的墨哥儿。”
    “这林家能同意？”贾珍不傻，新科探花郎，不知多少豪门贵女等着择为东床呢。
    尤氏将贾母的意思并林如海夫妇的亲笔书信一一同贾珍细细说了。
    “做的好！老太太那里还不知情罢？”贾珍听了赞道。
    “老太太那里，我只回说林丫头要同她兄弟姐妹商议呢。只去了四丫头屋里，略透了些口风。”
    “四妹妹怎么说？她素来性子怪些，这些年越发连府里都不过来了。”
    “瞧那样子，像是同意的。还道不必替她多备嫁妆，只将用过的东西带走就得了，瞧瞧这傻话。若是能成，咱们也该替她置办一些了，其余的，横竖有老太太做主。”
    “我就只剩这一个亲妹子了，也不可太亏待她。”贾珍嘱咐道，他素日对惜春多有忽略，想起来微有些愧意。

　　☆、第71章 君子端方

林黛玉自尤氏走后，默坐了片刻，攥着信纸的手指微微颤抖。
    “姐姐这是怎么了？”林墨玉回来，见黛玉脸色苍白，面上犹有泪痕，心中大惊，忙问在旁侍立的雪雁道。
    “今天荣国府的尤大奶奶过来说了会子话，姑娘就成这样了。”尤氏说话时屏退了左右丫鬟，黛玉见状，将自己的丫鬟也遣了出去，因此雪雁并不知情。
    “墨哥儿，是姐姐连累了你。”黛玉说着又落下泪来。
    “姐姐何出此言？身子虽好了些，但也禁不住如此伤心。”林墨玉忙上前安慰道。
    “今日外祖母遣东府里尤大奶奶来，与墨哥儿说了一门亲事。”
    “说的是哪家姑娘，这荣国府我们却是沾不得的。”林墨玉说完，自悔失言，忙又问道：
    “外祖母说的可是哪家姑娘？”
    “说的是原来一门双侯的云妹妹。”黛玉冷笑道，这几日上门提亲的人都快踏破了门槛，她一心一意想替墨哥儿择个好的，所以犹豫不决，不料竟引来了史湘云。
    “史家不是刚犯了事，遣回原籍了么？外祖母怎么能将她说给我？”
    “所以说原先呢。”
    “这门亲事却是作不得的。”林墨玉摇头道。
    “前日珠大嫂子来提过这事，我已拒了，并没有告诉你知道。今日尤大奶奶却是有备而来的呢。”
    黛玉说着将尤氏送来的，林如海夫妇的亲笔书信，展开与林墨玉看。
    “果是父亲亲笔。只是外祖母送这些来，是做什么呢。”
    “白纸黑字，外祖母这是容不得咱们拒绝呢。”黛玉想到这里，心下凄凉，忍不住又添悲意，拿着帕子擦了擦眼泪。
    “原本父亲与外祖母商议的是姐姐的亲事，如今要套用在我身上？”林墨玉渐渐明白过来。
    “正是呢，都是我连累了你。如今我是想不出法子来了，大姐姐的古怪点子一向很多，不妨问问她去。”
    谢彦恰在休沐，听黛玉说完事情始末，不由皱眉道：
    “这可难办了。”
    “大爷何处此言，不过是父亲旧日书信而已，既到了妹妹手里，烧了便是，有什么可纠结的。墨哥儿新科高中，多的是高门贵女，何必再同荣国府结亲。是哪位姑娘？不是都定了亲么？”林寒川听罢，问黛玉道。
    “是云妹妹，还有四妹妹也待字闺中呢。”黛玉趁势将尤氏的话讲了一遍。
    “夫人，岳丈岳母与老太太素有书信往来，墨哥儿又在岳丈临终前被继为嗣子。若是将这些书信套在墨哥儿身上，旁人也不会疑心的。这些处理干净倒是容易，难保老太太不会再留下几封。到时散布出来，外人不知情，只怕与墨哥儿名声有碍。”
    “毁坏证物，非君子所为。既是父亲遗训，自当遵从。”林墨玉也不同意林寒川提出的办法。
    “明知是套，还要钻进去？”林寒川奇道，墨哥儿脑袋里都想的是啥？这可不是现代，不满意离个婚就完了。多少文人拼了老命选婚高门，哪有墨哥儿这么傻的，荣国府如今势危，不拖后腿就是好的了。
    “墨哥儿说的有理，既是岳丈生前应允，这门亲事却是推拖不得的。刚才黛玉妹妹所言，荣国府尚有两位小姐待字闺中，不知性情如何？”谢彦听了，另有打算，问道。
    “正经我外祖母家的只有一位，是东府里的四妹妹，自幼在老太太膝下教养长大的。平日里性子冷清，东府里不亲近，在荣国府里，除了二姐姐，也不大与旁的姐妹往来，只在自己屋子里看书画画儿。另一位是客居在荣国府里的，原先一门双侯的史家，后来其余人都回了原籍，只外祖母舍不得云妹妹，将她留在府中，与二哥哥作伴。”黛玉见谢彦问的认真，想了想，据实道。
    “与荣国府的宝二爷作伴？这位史姑娘容貌品行比你四妹妹如何？”谢彦听这话大有深意，不由玩味道。
    “容貌才情倒是比四妹妹强了许多，幼时与我也极好的。”只是后来生分了。
    “墨哥儿意下如何呢？”
    “父母仙逝，自然由两位姐姐同姐夫做主。不过听姐姐如此说，这位四姑娘倒是安静知礼的。”
    “其实，与荣国府结亲倒未必是坏事。”谢彦沉吟了半晌道。
    “姐夫何出此言？”黛玉忙问道。
    “墨哥儿如今得陛下看重，这婚事上便不得不仔细些。若是选婚高门，难免惹得陛下疑忌。若是门第太低，抬一个小家碧玉进府里，只怕对墨哥儿的前程难有助益。”既入了官场，后宅夫人之间也常往来，若是太上不得台面，未免惹人嘲笑。
    “可是外祖家也是国公府门第，与墨哥儿前程无碍么？”
    “与荣国府联姻是亲上加亲，纵然没有这门婚事，荣国府于咱们也是姻亲，摆脱不得的。况且贵妃娘娘薨逝，荣国府两房分家，早已今非昔比。”
    “这么说，这门亲事不得不结了？四姑娘虽是个好的，她那一堆亲戚却不是好相与的。”林寒川犹有些不满意，荣国府日后可是要抄家的。
    “这位四姑娘既得两位姐姐看重，想来容貌品性也是好的。她又性子冷清，日后与她们两府少来往便是。”林墨玉听了谢彦分析后道。林如海亲笔手书，无论指的是姐姐还是他自己，他都愿遵从父亲承诺，完成林如海夫妇的心愿。况且情势所逼，不得不为。姐姐已许了好人家，不必再起波澜。
    “什么，林家求得是四丫头？”贾母怔了怔，问身前的李纨道。
    “林府的管家媳妇确实说的是四妹妹，老太太听得不差。”
    “这怎么可能？当初明明说的是云丫头，与四丫头什么相干，自始至终，提也没提过她的名儿。”贾母捂着胸口，有些喘不上来气。鸳鸯忙抚胸捶背，贾母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叹道：“悄无声息地将云丫头换作四丫头，除了东府里珍儿媳妇，还能有谁？还得你再去你林妹妹府上一趟，好好解释此事，四丫头还小呢。”
    李纨无奈，只得应了。想来林府中意的也是四妹妹，否则尤氏纵有天大能耐，也摆布不住林家姐弟罢。少不得又委屈一遭，两处受气罢了。只是四丫头年纪小这个理由？及笄后谈婚论嫁不是理所应当么？
    林府换人一事不一时便传遍了荣国府。
    “宝姐姐，你说说凭什么？四妹妹除了画画，哪处能比得过我？林姐姐之前与她也并不亲热，怎么选她不选我呢。”史湘云气不过，在宝钗房里听了消息，摔了好几样东西。宝钗朝莺儿使了个颜色，莺儿忙把一个古董花瓶收起，史湘云见状，才讪讪住了手。
    “云儿不必着急，想是管家媳妇听错了呢，老太太已打发了大嫂子去了林妹妹府上，片刻便有回信的。”这种事怎么可能错，宝钗心里烦忧，随口敷衍道。
    “他们林家都用的是什么下人，这种事还能传错。”史湘云在屏风后偷偷瞧过林墨玉一眼，虽对贾宝玉情根深种，但也不排斥嫁给林墨玉。在姐妹当中，她是定亲最早的，不想婚事却最为坎坷，一时不由自伤自怜，坐着便红了眼圈儿。
    李纨无奈，只得又到林府，见了林黛玉，开门见山道：
    “大姑娘昨日命管家媳妇上门，想必是把名字弄错了罢，老太太当初提的是云妹妹，不是四丫头。老太太说了，四丫头年纪还小，怕配不得墨哥儿。”
    “四妹妹还比我们家墨哥儿还大了几个月呢。”黛玉笑道。
    “只是老太太非说弄错了人，命我过来与姑娘说清楚呢。大姑娘好歹让我有个回话的。”
    “我父母在书信中明明白白提出，是要亲上加亲，林贾两姓联姻，说的可不就是墨哥儿同四妹妹么，若是老太太不愿意，我们墨哥儿也不强求，自会选别家女子为妻。大嫂子不必为难，如实回禀老太太便是。”
    李纨磨蹭着不肯回去，黛玉便留了她在府中用饭。
    只是终究躲避不得，眼见天色渐晚，李纨只得坐了马车返回府中。
    “林丫头如何说？这次总不会错了罢？”薛姨妈也在贾母房中等消息，瞧见李纨回来，忙先问道。
    “大姑娘说替墨哥儿求得，确确实实是四丫头，并没出错的。”
    “怎么可能，定是东府里珍儿媳妇起了坏心，眼红云丫头的婚事，擅自换作了四丫头。你再去与林丫头说个明白，四丫头怎比得上云丫头？”贾母说完，命小媳妇唤尤氏过来，当堂对质。
    “老太太，我都说了几遍了，大姑娘没法子，拿了姑老爷的书信出来与我瞧呢，说是没错儿，姑老爷同姑奶奶明明白白说的是林家同咱们贾家联姻，云丫头可是姓史。大姑娘说了，若是四丫头不愿意，她也不强求，自会替墨哥儿寻别的人家去。”李纨给众人解释了半日，从始至终，都不是名字弄错的问题。
    “好个珍儿媳妇，托你去给云丫头说亲，怎地成了四丫头。”贾母见了尤氏便气不打一处来，喝问道。
    “老太太这是从何说起，给墨哥儿说的不是云姑娘么，与我们四丫头什么相干。”尤氏状似不明所以道。
    “你前日与林丫头说的是云丫头？林丫头听了怎么说的？”贾母不相信，质问道。
    “确实是云姑娘。当时大姑娘只是看着姑老爷同姑奶奶的笔迹落泪，我好不容易才劝好了，只说要兄弟姐妹间商议，我前日都如实同老太太回禀了。”尤氏见贾母盛怒，将自己摘得一干二净。心里倒欢喜，看这情况，林府想必同意了四丫头的亲事。

　　☆、第72章 惜春出阁

“老太太，林姐姐她凭什么选四妹妹不选我？老太太可要替我做主。”史湘云在贾母身前哭诉道。她心里隐隐约约知道，若是错过了林家这门婚事，将来归宿只怕更不堪。
    “你大嫂子去了一次，珍儿媳妇去了一次，林丫头她们只是咬定你四妹妹不松口，我老婆子又能有什么法子呢。”贾母叹道。
    “我不服，四妹妹哪处能比得过我，怎么姑奶奶的嫁妆就全给了她了。”尤氏又去了一次林府，因黛玉婚嫁在即，预备先娶了惜春过门。
    “自古婚姻都是天定的，珍儿媳妇说，墨哥儿看上了你四妹妹画画好，这可不是他俩投了缘了？也是没法子的事。你四妹妹如今没爹没娘的，想来东府她哥哥嫂子那边也不会正经替她置办嫁妆，少不得我替她打算。敏儿的嫁妆，原本就是玉儿带了来的，正好这次四丫头出阁，也算物归原主了。”贾母原本便预备将贾敏的嫁妆给了史湘云带到林府去，这样便不用重新置办，既节省银子，又场面上好看，想来林黛玉见了也高兴。好歹是侯府千金，嫁妆上可不能含糊，若是被人知道了，宝玉将来的子女还怎么嫁娶。等过个一年三载的，惜春再得个姐儿，可不又带回来了么？
    “云妹妹也在这里，这是我为四妹妹拟的嫁妆单子，老太太看有什么需要再填补的。”薛宝钗笑着进来，朝贾母回道。
    “你列的很好，四丫头可怜见的，从我库房里再取几件东西给她添上。”贾母吩咐鸳鸯道。
    史湘云见贾母与薛宝钗一来一往商议惜春的嫁妆，倒像忘了有自己这么一个人在屋里，这不是往伤口上撒盐么。越想心里越委屈，干脆去找宝玉说话。
    “二哥哥呢？”宝玉屋子里只有莺儿守着，史湘云忙问道。
    “我们家二爷一天倒有多半天是不在屋里的，云姑娘问我，我问谁去？”莺儿指使小丫鬟摆弄屋里，不耐烦道。这云姑娘也不知羞，二爷都与我们家姑娘成亲了，你还同先前一样，不分白天晚上，时不时过来坐着。日后要嫁人的，好歹避嫌些。
    史湘云只得又去别处寻找，最后竟在袭人屋里找到了宝玉。
    “他会动呢。”宝玉见史湘云进来，手从袭人肚子上移开，欣喜道。
    “怎么？可是得了喜信了？”袭人对林府换人一事尚不知情，见史湘云来了，笑问道。
    “上次没争过宝姐姐，我自问不如她，也认了。这次竟连四丫头都没争过呢！”史湘云见袭人提起，委屈道。
    “怎么把四丫头也扯了进来？”
    “谁知道呢，已定了婚期，老太太和宝姐姐正使人替她预备嫁妆呢。”
    “你们在说什么？”宝玉云里雾里的听不明白。
    “不说什么？二哥哥喜欢哥儿还是姐儿？”史湘云惊觉宝玉在房里，忙转了话题道。
    “都喜欢，若是姐儿更好。”
    “人家都盼喜得贵子，二哥哥倒反着来了。”
    “你还不知道我们这位爷，心思都用在女孩儿身上，觉得女孩儿比什么都好呢。”
    “太医不也说了是千金么？”宝玉听了尴尬，回道。
    “可不是么？若是个女孩儿，也不用配丫头婆子了，直接给二爷养着好不好？”袭人捂嘴笑道。
    等史湘云走后，贾母问薛宝钗道。
    “你四妹妹在做些什么？你可瞧过她了？”
    “我刚从四妹妹屋里过来呢，给她送了些绣嫁衣的金线。我母亲怕她有不懂的地方，这几日早晚都过去陪着。”
    “姨太太有心了。”
    “只是云妹妹年纪也大了，老太太可有什么打算？”史家举家遣回，只留了史湘云一个在京城，可不要贾母替她寻个人家？
    “南安王妃往日与云丫头亲近的很，前些日子定了四丫头亲事后遣了婆子过去问安，提起云丫头，想着求她不拘在王府还是世家大族里，替云丫头寻个填房的亲事。”
    “王妃可有回信？”
    “南安王妃回道，她们家王府长史正欲寻第三房小妾呢，此事日后不可再提。”贾母长叹了一声道。
    “与咱们府里有通家之谊的还有几家，老太太可遣人试探了？”
    “都借着端午节礼打听了，并没有适龄的公子。”
    “这可如何是好，林家再半个月便要过来迎娶四丫头，咱们家正经的小姐都婚假了，只余云丫头一个客居的姑娘家未出阁，旁人还道咱们薄待她呢。”
    “你说的是，你太太的身子好些了么？这几日辛苦你了，还要操心云丫头的婚事，你心里可有什么章程？”
    “太太自贵妃娘娘殁后便一病不起，前两日才有起色，扶着彩云在园子里逛了一圈，看了看四妹妹。至于云丫头的婚事，如今说到外头去，也没什么好人家，做王府下人的填房小妾，没得辱没了云丫头。四妹妹素来性子清冷，与管家理事上也生疏，林家又人口单薄，若是有云妹妹帮衬，四妹妹也轻松些。”
    “你说的也有些道理，只怕你云妹妹和林妹妹不肯。”贾母思虑了半日道。
    “云妹妹只是一时想不开，多劝劝便好了，至于林妹妹，难道还能将云妹妹送回来不成？”宝钗转述薛姨妈的话道。
    史湘云当然不肯，在贾母与宝钗面前哭道：
    “我知道老太太和宝姐姐是嫌我烦了，才硬要打发我出去。只是我从小与二哥哥在一处，若是给别的男人做小妾，我情愿做二哥哥的屋里人，死也不愿出了府去。”
    当家奶奶倒还罢了，史湘云现已一无所有，唯一能抓住的就是婚嫁，若是去林府给惜春当丫头，还不如正正经经做宝玉的二房。所以她干脆定了心思，任贾母与宝钗如何诱哄，只是哭着不愿离了园子里。
    “云丫头的心思都在宝玉身上，若是她不愿意，也不能强行送进林府。”贾母命鸳鸯将史湘云带了下去，朝赶来的王夫人同薛姨妈道。
    “要我说，老太太也太纵着她了，儿女的亲事，从来都是父母做主的。云丫头自幼与宝玉在一处，兄妹情分是有的。若是云丫头年纪轻轻的，便有了什么小不该有的心思，就枉费老太太疼她这一场了。”王夫人听了事情始末道。
    “他们兄妹素日顽惯了，冷不防要分开，自是舍不得，我看云丫头也未必有什么心思。墨哥儿如今得陛下重用，将来必定青出于蓝，云丫头给他做二房，将来也得不了坏处去。况且正头太太是咱们府里的四姑娘，还能委屈了云丫头不成，日后林府可不就由她们俩个做主了。将这些细细说与云丫头听，她必是肯的。”薛姨妈笑着道。
    “如此就有劳姨太太了。”贾母累了，半阖了双眼道。
    “姑娘好些了么？姨太太也真恶心人，白白的跑来与姑娘说这些。还要姑娘去劝劝云姑娘，素日一处玩的姐妹们，除了三姑娘做了北静王的侧妃，哪有侯府小姐去给人家做二房的？就算宝姑娘不愿留云姑娘在府里，也该寻个正经人家打发了才是。云姑娘虽无依无靠的，也犯不着如此糟践。”
    绣橘见惜春好了些，方劝道。
    “给我倒杯茶来，要浓一点的。”惜春听了薛姨妈的一番话，恶心了半天。刚吃了几个点心，就吐了一回。
    绣橘忙斟了一小杯浓茶，惜春就着她的手漱了口，绣橘又道：
    “姑娘不必忧心，想来云姑娘也不会愿意的。”
    “你也说了她在咱们府里无依无靠，寄人篱下的。若是薛家母女执意摆布的话，只怕由不得她，也不知老太太是如何同意的。”惜春恶心过后，气得发抖，攥着嫁衣的手指不小心被针扎破了，含在嘴里吮了吮。
    “那可怎么办呢？依她们的主意，要姑娘与云姑娘一同嫁过去。”
    “若是大婚当日，我便带个二房给林大爷，岂不惹天下人嗤笑？咱们府里如今虽一塌糊涂，但老太太和太太她们连面子都不要了么？就算咱们府里里子面子全抛了，林姐姐和林大爷也丢不起这人。我这些年的月钱能攒的都攒着，趁她们如今不防备咱们，你拿了去偷偷买通几个下人，出府与林姐姐说一声。”因着惜春说了门好亲事，这几日过来攀附的下人颇多，想来也容易出去。
    “再三日便是墨哥儿和四妹妹的婚期了，你这时候偷偷跑过来，可是出了什么事？”林黛玉正忙着布置府里，见了绣橘，很是惊讶，忙问道。
    “是我们姑娘遣了我来的。”绣橘忙将老太太同姨太太她们的打算说了。
    林黛玉听了惊呆，完全想不到还会有这么一出。
    “我出来几个时辰了，还得赶回园子里，这几日姨太太日日在我们房里，若是被发现就不好了。”
    “那你快些回去罢。”黛玉听了催促道。
    惜春大婚当日，荣国府里热闹非凡，南安王妃、北静王妃并素日交好的世家大族的夫人命妇俱都来了，真心来添妆的却只有迎春一个。
    “上次我们大嫂子给你说的那户人家，我觉着倒好，不想被老太太拒了，倒是因祸得福。”迎春见身边没人，才悄声同惜春道喜。
    “还不知道是福是祸呢。”惜春一边吃点心一边回道。迎春有经验，大婚当日一刻也闲不得，因此劝惜春多吃些东西。
    “这话怎么说？”迎春奇道。
    惜春正要解释，便见贾母和王夫人领着众人来与新人添妆。
    “你怎么添了两份，难道是替我出了么？”北静王妃携着探春同来，见南安王妃备了两份添妆礼，笑问道。
    “除了四姑娘，还有云丫头呢？”
    “你们府里今日是双喜临门？”北静王妃回头看向探春，连几门亲事都打听不清楚么？
    “只四妹妹今日出阁呀。”探春也不明所以，打量了史湘云一番，见她眼圈微红，着一身艳粉色的衣裳，竟比惜春看着娇俏柔媚许多。
    “王妃想是误会了，因惦着林家人口单薄，所以她们姐妹一同嫁过去，也好有个照拂。”贾母笑着解释道。
    “林姐姐她们也同意了？”迎春见众人都往惜春脸上瞧，忙半挡在身前，问贾母道。
    “玉儿自是同意的，林家数代单传，敏儿与如海在世时便为此事忧心不已。若是我们四丫头同云丫头能为林家开枝散叶，想来林家祖宗地下有知，也是欣慰的。”贾母说着便红了眼眶，鸳鸯忙递了帕子过来。
    惜春出阁一切顺利，只是院内翠缕扶着史湘云上轿时，被迎亲的林大管家夫妇拦了下来。

　　☆、第73章 十里红妆

林府的人在众目睽睽之下，预备只将惜春与她的贴身丫头带走，竟连嫁妆也不肯要了。
    贾珍瞧着不妥，忙上前同林大管家道：
    “我就这一个亲妹子，嫁妆是无论如何要带的，若是传出去我们贾家的小辈还如何婚嫁呢。”
    “珍大爷只想这你们府里的名声，若是我们林家娶媳妇的时候顺便娶了二房回去，日后还有哪家姑娘敢结亲呢？”
    “这事我委实不知情，我只许了我妹子给墨哥儿。”贾珍忙撇清道，又好说歹说才平了林大管家的怒气。
    把惜春送走后，贾珍抹了抹脑门上的汗，瞧着贾蓉呆愣在一旁就来气，本欲一脚踢了过去，又惦记着是惜春大喜之日，末了只狠狠瞪了一眼道：
    “愣着干什么，今日来了这么多人，难道要传的全天下都知道么？”
    贾蓉听了，忙跟在贾珍屁股后面不住安抚宴席上的众人，尤氏也得了吩咐，与内院的女客周旋。
    等忙完了惜春的事，东府的人都累得人仰马翻。贾珍歪在榻上指使两个美艳小妾捶腿，朝理着账本的尤氏道：
    “还未完么，也早些歇息罢。那边老太太也太糊涂了，做下这事，日后可如何与林家来往。”
    “你是没瞧见内院老太太的神色，南安王府和北静王府的人想是都为了拉拢林家哥儿，见咱们得罪了林府，连客套话不说就告辞了出去。老太太舍了脸面下来都没能留得住。后来见跟着四妹妹的人都被打发了回来，才借着发了回怒气，将他们全遣到庄子上去。”
    “好好的亲事，老太太为何非要把史家的丫头折进去？她虽抄了家，有咱们两府在，寻个门第低些的人家也使得，何必巴巴的贴着做二房，有咱们四妹妹还不够么？”贾珍实在是想不明白，有惜春一个嫁过去就是姻亲了，何必再白搭一个女孩儿进去，反惹了林家厌弃。
    “听说云丫头与那府里宝玉有些不清不楚，薛家母女想打发了她出去，估摸着老太太被当枪使了。”
    “这话不对，老太太精明了一辈子，能折进小辈手里？必有别的缘故。只是她们府里行事越发难琢磨了，日后来往小心些。”
    夫妻两个猜测了半日，都没理出个头绪来，只得安歇睡下。
    黛玉帮着惜春归置嫁妆，瞧见母亲的嫁妆单子，心思不由百转千回。
    “林姐姐在瞧什么？”惜春抬头见林黛玉发呆，好奇道。
    “怎么还叫林姐姐？该改口了罢。”黛玉打趣道。
    “人家好心问你，你却笑话我。”惜春听了不依。
    “是我母亲的嫁妆单子，不想外祖母竟给你带了来。”两人打闹了一回，黛玉方道。
    “既如此，就给你做嫁妆罢，我来替你置办。”惜春素来说不过林黛玉，抓住这个机会，忙笑道。
    “如此有劳弟妹了！”黛玉玩笑道，一时又有些感叹，这些东西被母亲从荣国府里带到南边，又被自己从南边带进荣国府里，原以为再也见不到了，不想又被惜春带了来。
    忙完了林墨玉的婚事，章家再也等不及了，请人择了吉日，便要迎娶黛玉过门。
    “我不要小姨出阁。”齐哥儿抱着黛玉的胳膊不放。
    “小姨总是要嫁人的，不可能陪你一辈子。”春枝点了点齐哥儿的鼻子笑道。林寒川闲的无聊，亲自过府打理林黛玉的嫁妆。
    “那小姨嫁我吧。”齐哥儿拽着林黛玉的袖子央求道。旁边的丫头媳妇听了都笑个不停。
    林寒川在心里默默给齐哥儿点了个赞，这小子，将来有前途。
    “这么热闹，是在说什么呢？”林墨玉进来笑道。
    “我们齐哥儿拦着不让大姑娘出阁，说要长大娶了作媳妇呢。”
    “哦，齐哥儿想要个什么样的媳妇？”林墨玉把齐哥儿抱进怀里，笑问道。惜春在一旁听着，早红了脸，手脚都无处放。黛玉见了，待要取笑她，又恐她不自在，只得忍着。
    齐哥儿猛夸黛玉的好处，众人听他孩子气的理由，不禁都乐了。
    林墨玉逗了齐哥儿一回，又朝林寒川道：
    “大姐姐这会可有空？”
    “什么事？”林寒川放下手里的账本道。
    “也没什么事，想托大姐姐问几句话而已。”
    众人听了，以为林墨玉有朝里的要紧事，要托了林寒川与谢彦商议，忙领着齐哥儿退了出去。
    “不过几步路而已，你过去同他商议不就完了？”
    “不过托了这个名而已，关于姐姐的嫁妆，有事要同大姐姐商议。”
    “墨哥儿有话直说。”
    “姐姐是家中嫡女，按理说父亲留下的财产该全归姐姐才是。昨日我看过大姐姐预备的账本，三份里只取了一份，我琢磨着是不是少了些？”
    “也不少了，还有你媳妇带过来的太太当年的嫁妆，再加上我另外找人添置的，说是十里红妆也不为过了。”
    “再添置些罢，章府素来清简持家，家中财物倒不丰足。姐姐嫁妆多些，嫁过去也有底气。”
    “墨哥儿，章尚书在陛下面前求娶玉儿，为的可不是她的财产。玉儿将来能依仗的，除了她自己，便是墨哥儿了。”
    “大姐姐放心，这些我都明白。我是怕大姐姐顾着我，委屈了姐姐，府中财物，大姐姐置办嫁妆时只管随意取用。”
    “我知道，委屈谁也不能委屈了玉儿去。”林寒川就指着黛玉的婚礼赚那最后的一百积分呢。
    “姐姐自幼便寄人篱下，想来受过不少苦楚，只盼章家日后能善待姐姐，若是姐姐受了委屈，我必不依的。”林墨玉近乎发誓道。
    “章家是明白人家，墨哥儿不必多虑。四丫头如何？这门婚事虽是荣国府老太太逼迫的，到底四丫头是无辜的，墨哥儿可不要将气全撒在她身上。”林寒川劝道。
    “大姐姐说哪里话，她既然嫁进来咱们府里，便是自己人了。”林墨玉对惜春却极为满意，虽说不上恩爱缱绻，但少年夫妻，颇为相得。
    黛玉出阁那日，果然十里红妆。
    “听说这林家千金才貌颇为了得，不想这嫁妆也着实丰厚阿。”围观的宾客纷纷议论道。
    “怪不得当初章尚书要从北静王那里给儿子撬来这门婚事，光是这嫁妆就令人垂涎了。”另一人应和道。
    章家本不欲大办，预备只请些通家旧交便可，但因是皇帝赐婚，大婚当日还是来了不少朝廷官员。
    章夫人与章大奶奶在内迎接女客，众人纷纷道喜。
    林黛玉的嫁妆在贾府也掀起轩然大波。
    “林丫头哪里来的嫁妆，当初从咱们这里出去时，也没有这么多，后来他们府里吃穿用度难道不花费些么？”王夫人奇道，当初她取中宝钗看中的就是薛家的银钱，从没想过林府也可如此富贵。
    “听说当初姑老爷并未将家产全寄放在咱们府里，还有大头是林大管家保管的。四妹妹又将姑奶奶的嫁妆全填了进去，谢夫人也给林妹妹置办了不少东西。”宝钗淡淡道。
    “四丫头也是个傻的，这谢家姑爷能同意？”王夫人问道
    “这倒不知了，想来是愿意的，说到底是林丫头有福气罢了。”
    贾母歪在榻上听她们议论，心中倒有些埋怨林黛玉，早知有这么多嫁妆傍身，何愁嫁不了宝玉？
    黛玉自是听不见贾母的怨念，她此刻正披着大红盖头忐忑不安。
    章嘉瞧着端坐在婚床上的新娘子，不由情怯。
    “二爷快些挑了盖头，二奶奶定是国色天香呢。”丫鬟在一旁笑着催促道。
    章嘉定了定神，掀开新人的盖头，只见黛玉在烛光辉映下美得有些不真切，恍惚在神仙府第一般，连章家的丫头媳妇也看呆了眼。
    章嘉如提线木偶一般，任由下人们摆布，好半日才回过神来，挥挥手遣退了众人。

　　☆、第74章 三朝回门

黛玉出阁后，林寒川累得整整睡足了两天，才缓过来。
    “夫人，今日就是大姑娘三朝回门，梳妆完了我们早些过去罢。”
    “镜子呢？”这几日忙的昏天暗地的，林寒川猛想起积分来，应该满了罢？自己怎么还在这里。
    “在这呢。”春枝从梳妆匣里取出小镜子来。
    怎么还是九百积分？自己忙活了有半个月，连个零头都不给涨么？难道黛玉在章府过得并不如意？林寒川不由胡思乱想起来。
    “夫人可是哪里不舒服？”春枝正替林寒川梳头，见她双眉紧蹙，忙放轻了力道。
    “无事。”林寒川抬头看镜子里的自己，俨然中年美妇。春枝在身后忙着择选钗环，白皙手指在青丝间缠绕翻飞，神情专注。
    “春枝，你日后有什么打算？当年兰枝的事，我还不太情愿，不过见她这些年来日子过得不错，也就释怀了。”眼见成功在即，林寒川不由为春枝打算起来。积分赚够了，自己肯定是要回去的。在红楼世界里，最放心不下春枝，还有就是齐哥儿。不过齐哥儿虽年幼，但谢彦爱如珍宝，将来又有林家姐弟同谢婉儿照拂，日子也不会太差。再者他是男孩子，只要自己不长歪，功名利禄唾手可得。况且自己安排了兰枝等人在他身旁照料，衣食起居颇为严谨，旁人也下不了黑手去。白姨娘与碧枝只顾在谢彦面前争宠，自然知道，无论如何，齐哥儿是动不得的。只是春枝呢？到底该如何安排？
    “夫人为何突然提起此事，春枝自然是跟着夫人一辈子的。”春枝忙跪下道。
    “起来罢，我从来没有拿你当下人看。”林寒川忙搀起她，又道：
    “如今你也年纪不小了，我怎忍心看着你一辈子孤苦无依。平常在府里做丫头的，得了姨娘的名分便是顶天了，我知你和兰枝都志不在此，兰枝自寻了出路，你心里可有盘算？出府寻个平常人家也不错。”
    “夫人怎么了，可是春枝做错了事？夫人要撵我出去？”
    “你待我事事经心，焉能有错。我这些话都是肺腑之言，你先在心里斟酌着，若是有了主意，不拘什么我都尽力成全。”林寒川执了春枝双手，认真道。
    “夫人，林大奶奶使人来催呢，说是林姑娘已到府里了。”有媳妇在门口回禀道。
    林寒川放开春枝手腕，愣了一秒后才反应过来是惜春派人提醒。
    林墨玉自知姐姐出阁后再不能轻易见到，专门告了假在家候着，见黛玉回来，忙命人整治家宴。
    姐弟三人先祭拜了父母，方回房里闲话。林黛玉心知大姐姐和弟弟都担心她在章府处境，先细细说了府内情形。
    “老爷和老夫人都是明理的，性子宽和厚道。他们家大奶奶也是出身名门，行止有度的。还有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子，倒是活泼可爱，这两日天天往我屋里来，要和我联诗作对呢。”林黛玉很是感激这个小姑子，章府的人行事井井有条，自成章法，对新奶奶都是礼数不错的，她也只好小心应对。幸得章嘉体贴温存，小姑子热情坦率。
    “林姐姐刚嫁过去，府里自然陌生些，过些日子便好了。”惜春深有体会，林府人口简单，她不几日便认全了，虽不比荣国府富贵热闹，但胜在安静清简，正和她的心意。林墨玉在的时候，便陪着读书写字，不在的时候，她便画画取乐，日子过得如鱼得水。
    林寒川见黛玉容颜气色皆不错，才放下心来。谢彦果然说的不错，章家门风清正，连使唤的仆人都知书识礼，想必林黛玉日后也受不着委屈。
    “听说他们府里是大奶奶管家，玉儿身子不好，这些俗务上能推便推罢。”
    “正是呢，敬茶后大嫂子便要我帮着管家，我本欲推托，又恐他们府里说我偷懒。还是二爷回明了老夫人，说我身子弱，大嫂子若是忙不过来的时候再搭把手，这事才过去了呢。”
    林黛玉并不热衷于争权夺利，后来章大奶奶见她本性如此，倒卸下了心中防备，让自己的两个闺女跟着黛玉学些诗书文章。此后黛玉便领着府里的女孩儿一道弹琴作画，品诗论文，日子过得倒也惬意。
    “什么，袭人产下了一个男孩儿？太医不是说姐儿么？”薛姨妈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在房里团团转。
    “可是真的？你进袭人屋里瞧过了？”宝钗听了，问来报信的媳妇道。
    “我们的人借着送东西，被拦在外头了，这还是太太的人传出的消息呢。”
    “这可是庶长子，老太太盼了这么些时日得来的，要处置掉也不容易。”薛姨妈道。
    “无妨，不过是庶出而已，若是急慌慌料理了，旁人必会疑心到我们身上。”
    “等大了就不好办了，太太如今有多记恨赵姨娘母子？不也干等着眼没办法么，我儿切不可养虎遗患，等大些就摆布不得了。”
    “如今老太太和太太眼里，都看重这个庶长子呢，毕竟是二爷的骨血。不过，等日后我和二爷有了嫡出的哥儿，谁还会将姨娘的孩子看在眼里，到时再做什么也便宜些。”
    “可是你的肚子又不争气，成婚这么些时日也没有好消息。”
    “过了新婚那几日，二爷便哄着她们几个屋里人去了，我要帮着太太管家，也留心不到这些。”
    “管家权是要牢牢握在手里，只是子嗣上也轻忽不得，有个哥儿才算有了依靠呢。说起来四丫头倒是命好，成亲不到多半年就有了身孕，虽不和咱们亲近，但林家现在把她捧在手心里呢。想当初园子里几个女孩儿，二姑娘和四丫头不过是凑数的，谁料现在竟比你们强些呢。云丫头都这么大了，还赖在老太太身边，没个人家来提亲。袭人她们说到底不过是个丫头，将来或卖或配人还不是你说了算。若是云丫头做了二房，可就难了。”薛姨妈叹道。
    贾母见薛宝钗对袭人和哥儿都极为上心，时常使人送补品药材来，不由暗暗称奇。宝玉高兴过了头，见宝钗如此大度，不由心里有愧，夫妻俩反比先前和睦了些。贾母看着倒满意，待听了惜春的喜信，更是高兴，只盼着能得一个女孩儿，与宝玉的庶长子联姻。
    惜春有喜，最高兴的莫过于林墨玉了，他自幼父母双亡，又无兄弟姐妹，过继到林府后才有黛玉林寒川相伴，如今有了自己的骨肉血亲，激动的不知如何是好。林寒川瞧他那傻样，放佛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同病相怜之下替他早早就将大夫稳婆什么的预备下了。因着惜春的事，又有些担心林黛玉身子不好，怕将来子嗣上难些，特意寻了几个口碑好的女医，送进章府替黛玉调理身体。

　　☆、第75章 湘云归宿

史湘云第一次见到小婴儿，很是好奇，戳了戳他的脸蛋儿，不料用力过大，小婴儿哇的一声哭出来，怎么哄也停不下来。袭人见了心疼，把哥儿抱在怀里轻拍，有些埋怨史湘云道：
    “姑娘都这么大了，怎么还和小孩儿似的。”
    不料史湘云听了立马变了脸色，林家拒了她做二房，她本是心里高兴的，但府里的媳妇婆子越说越难听，背着人都说她这么大年纪了都没人要呢，史湘云听到几次后，请薛宝钗狠狠罚了几回下人，但流言像长了翅膀似的，止都止不住，下人们调笑她的话越来越不堪。如今袭人这一句虽是无心之语，但依旧戳到了她的痛处。
    “我不是有心的，姑娘莫怪。”袭人见了，自悔失言，忙起身致歉道。
    “我知你是无心的，可如今有不少有心人这样想呢，巴不得我离了这府里去，只是我如今能去哪？”提到伤心事，史湘云哭诉道。
    不独史湘云本人，贾母也在忧心此事，问鸳鸯道：
    “我听说府里都在传云丫头的事？宝丫头连这个都治不住么？”
    “宝二奶奶罚了几回也没止住，云姑娘的事传的越来越难听了。”
    “哦，左不过就是云丫头到年纪了没人提亲罢了，还有什么不堪的话？”
    “连云姑娘退亲的事都提出来了，说云姑娘与宝二爷有私，所以才被卫家退了亲呢，如今连宝二爷也不肯娶她了。还有更难听的不便学与老太太。”
    “她们这样传，难道不怕我将云丫头真给宝玉做二房么？”贾母略一思索，便知有人指使。不过她也只是说说而已，先是给林墨玉做二房，人家不要，若是再给了宝玉，可让宝玉日后做官了如何见人。
    “云姑娘想必是愿意的，只是此前她们撺掇老太太将云姑娘送与林大爷做二房，便是不愿意云姑娘再留在府里，同宝二爷在一处。”鸳鸯斟酌了片刻后道。
    “四丫头是个不顶用的，只盼她肚子争气些，生个姐儿。我原想着云丫头与林丫头要好，又处处比四丫头强，到了林府，虽是二房，掌家的可是她，日后也能劝着墨哥儿帮衬宝玉一二。如今四丫头嫁了去，连三朝回门都只在东府略坐了坐，珍儿媳妇前儿还抱怨说，嫁出去的姑娘倒像泼出去的水，送个节礼也只简单几样应付罢了，他们可置办了不少嫁妆给她呢，咱们府里更是一遭都没来过，不过是面子上的礼数。我养了她这些年竟是白费功夫了。”
    “四姑娘素日便性子冷清，不爱与人来往的。只是云姑娘，若给了宝玉做二房，只怕将来日子不好过。”鸳鸯见贾母动气，忙宽慰道，这些日子她也看明白了，薛家母女也不是好相与的。
    “宝玉有一屋子的人，如今又有了庶长子，云丫头给他也没什么用处了，还不如正经寻个人家。”贾母寻思了半日道。
    “这法子倒好，老太太可有主意了？只是如今来提亲的人并不多。”岂止是不多，简直是没人来提亲。鸳鸯倒是有些同情史湘云，昔日园子里的姐妹们，不是嫁进王府，就是圣上赐婚，二姑娘与四姑娘的婚事也都如意，就是宝姑娘，也应了金玉良缘。云姑娘当初在姐妹堆里也是拔尖的，如今落到这步田地，不由人唏嘘不已。
    “和咱们门第相当的，经过四丫头大婚一事，哪还有人来提亲，给王府长史做小妾也没门路了。”贾母悔道。
    “上次刘姥姥来，说起庄稼人家的日子，虽然清苦些，倒也不错。”鸳鸯提醒道，做二房有什么好的，不如嫁给平头百姓做正妻，虽日子清苦些，好歹自己能做主。
    “傻丫头，你们从小养在咱们府里，过得日子比寻常人家的小姐也差不了什么，哪里能熬得穷人家的日子，何况云丫头。我们家再怎么说也是一门双侯，如今没落了，也不该委屈云丫头到庄稼人家。难道让云丫头以后年年到她二哥哥府里打秋风么？”
    鸳鸯忖度贾母心意，既不欲给宝玉做二房，又不愿许给普通人家做正室。只是史家虽然一门双侯，但毕竟被抄家了，得陛下开恩，才保住府里诸人性命。云姑娘命好，才躲在老太太羽翼下，还如从前侯府小姐一般养着。只是再要匹配个差不多的门第，却是不能了。
    “你云妹妹既不愿离了咱们府里，便留着罢，除了宝玉，还有环儿和兰哥儿呢，只是兰哥儿太小，少不得环儿得了她去。”贾母沉思了片刻道。贾环得了官职，因嫌府里远，回明了贾政，自己在外买了个小院子住着，偶尔带些东西回来瞧瞧赵姨娘，王夫人连他的半分俸禄银子都摸不着，越来越不受掌控了。
    “老太太，这，云姑娘能愿意？”环三爷如今虽发达了，可过去的赵姨娘母子，任谁都能踩一脚的，史湘云未必愿意。
    “环儿得了娘娘荫庇，御赐进士出身，云丫头算高攀了。”贾母沉吟道。宝钗嫁进了府里，同王夫人拧成了一股绳，荣国府到底是贾家的，可不能把持在王家和薛家手里。史湘云给了贾环，既可制衡薛家母女，也能借着贾环之力对宝玉有所助益。贾母虽不愿相信，但不得不承认，贾环贾兰已胜出宝玉许多。
    “母亲，这事不妥吧。”贾政捋着胡须道。
    “有何不妥，不过一个庶子罢了，云丫头难道还配不得他？”
    “我瞧着倒很妥当，云丫头也算老太太教养长大的，知根知底的。诗书文章比咱们家环儿都强了不少，想来婚后也和睦。老爷前几日说的小官的女儿，只怕未必能强过云丫头。”王夫人听了，竟帮着老太太说话。
    “可是史家毕竟犯了事，怕于环儿将来的仕途有碍。”
    “史家还是你的外家呢。”贾母听了不悦，哼道。
    贾政自知失言，以别话宽解贾母。
    “我看倒未必，环儿定了云丫头，别人听了，只会说我们府里厚道，不计门第贫富，善待无依孤女。说不准还能助着环儿呢。”王夫人又顺着贾母的心意说道。
    “你媳妇这话说的很是，若是富贵着姻亲往来，失势了就一脚踢开，不就成了薄情寡义之辈么？还是你媳妇孝顺。”
    “环儿年纪还小呢。”贾政听了，委实难决。环儿虽是庶子，但有功名傍身，他本欲替他择个择个有助力的岳家。
    “环儿不过比宝玉小了一岁，宝玉如今连哥儿都有了呢。”贾母笑着说道，袭人生得哥儿渐渐长开了，模样竟与宝玉小时候极为相似，很是惹人喜爱。
    王夫人也在一旁帮了几句，贾政抵不住自家母亲与媳妇的轮番劝说，只得答应了，做个孝顺儿子。
    “什么？”赵姨娘听彩云偷偷说了贾环议亲的事，站起来便要去同王夫人理论。
    “姨奶奶且慢，先不说这是老太太的主意，就算是太太的意思，姨奶奶去找她又有什么用，若是不小心冲撞了太太，这么大年纪了，再被太太罚，可有什么脸面？三爷虽得了官，到底要叫太太一声母亲。”彩云忙劝道，赵姨娘这时去找王夫人的茬，是以卵击石。
    “好姑娘，依你的意思呢？”赵姨娘听了，忙握住彩云的手道。
    “姨奶奶在老爷面前说话倒比太太管用些，现在最要紧的事是说与三爷知道。
    赵姨娘听了，偷偷遣了人去找贾环回来。
    “什么？云姐姐？姨娘莫不是听错了？她不是长在二哥哥屋里了么？老太太怎会把她赏给我。”贾环撇了撇嘴道，史湘云她们平时可是正眼也不瞧他的。
    “彩云说的还能有错？我估摸着云丫头早是宝玉的人了，这是寻你背锅呢。”
    “姨娘这话说的好笑，她既是二哥哥的人，顺理成章做了二哥哥的屋里人岂不皆大欢喜，老太太又何必如此折腾。”贾环依旧不信。
    母子俩正说着，见贾政进来，见贾环也在，随口教训道：
    “环儿也在，既做了官，当差切不可懈怠。”
    “是，老爷放心，昨儿个我还得了夸赞呢。”贾环得意道。
    “老爷，老太太将云姑娘说与了环儿，老爷可知情？”赵姨娘亲手替贾政倒了杯茶，服侍他坐下后问道。
    “正要说与你们母子俩呢。云丫头孤苦无依的，环儿日后切不可慢待她。”
    “老爷，这是真的？云姐姐眼里不是只有二哥哥么，成天里爱哥哥的叫着，林姐姐以前还为这个打趣过她呢，怎可能看上我。”
    “儿女亲事，自有老太太做主。”贾政不欲多言，撵了贾环出去，赵姨娘还待试探，被贾政拿大道理说了一顿方不敢了，服侍贾政歇下。
    赵姨娘心里委屈，跑到李纨处诉苦：
    “她的名声在府里都传成什么样子了，我们环儿若是得了她，日后可怎么在府里做人？”
    “老太太和太太都定了的事，如今也是没法子了。”李纨不由庆幸贾兰年纪还小，不用摊上这些糟心事。

　　☆、第76章 贾环心思

“姑娘听说了么？老太太和太太要将你说与环三爷呢。”袭人抱着哥儿来到史湘云房里道。
    “我情愿同你一般做二哥哥的屋里人，环儿是个什么东西。”史湘云哼道。
    “环三爷如今可不比往日，有功名在身呢。”袭人劝道。
    “听老太太的意思，二哥哥下科也要下场的，若是挣个状元，你也能光彩些。”
    “二爷得了功名，诰封也是宝二奶奶才配受用的。我们这些下人，只求二爷平平安安的，也就心满意足了。”袭人心道，不管二爷得不得功名，好处都落不在咱们身上。
    “我只是不服。论理说，谁在二哥哥身上用的心能比得过你，往日二哥哥屋子里都是由你操持的。”
    “今非昔比，有了宝二奶奶，可不就用不着我了？再没人能比我明白姑娘的心意，只是这条路委实难走。”袭人叹道，若史湘云当真做了二爷的屋里人，可不是要事事听宝二奶奶的差遣，从前姐妹相称，日后主仆相处，以云丫头的性格，必要闹一两回的。老太太在还好，若是老太太过世了，史湘云被薛家母女抓了错处撵出去也是有可能的。
    “可我不愿嫁了环儿。”史湘云如何不明白，她的婚事连连碰壁，已无多少可选余地了，只是嫁与贾环？有赵姨娘这个婆婆在，日子也艰难。
    “除了环三爷还能明媒正娶，姑娘还能指望谁去？难道真给别人做填房么？若是姑娘做了环三奶奶，咱们总归还在一处。”
    袭人正劝着，见贾母颤颤巍巍进来，忙同史湘云请安。
    “罢了，把哥儿抱过来我瞧瞧。”贾母先逗弄了小哥儿一回，才同史湘云道：
    “袭人是个好的，她刚才劝你的，我也略听了些，说的句句在理，都是为你好的。”
    “老太太，云儿不愿。”史湘云跪在贾母面前道。
    “环儿过去是上不得台面，幸得咱们娘娘恩庇，才得了个官儿，如今也不算辱没你了。你如今年纪也大了，当初在园子里的姐妹们，算算也都出阁了，你三妹妹嫁进了王府做妃子，你二姐姐和林姐姐也都成了别人家的媳妇了，宝丫头成了你二嫂子，连最小的四丫头，也快有儿女傍身了。”
    “老太太，是云儿没福气，比不得她们。”史湘云听了心酸，哭道。
    “你往日是个要强的，哪点输了她们去，只是你叔叔婶婶回了金陵，这婚事上便难些。如今我能为你打算的左不过就这几条路。若是嫁了环儿，也能长长久久的伴着我这个老婆子，若是寻个平常人家，你做惯了小姐的身子，如何能干得粗活呢？再就是将你送到你叔叔婶婶身边，在金陵寻一门亲事。”
    “我都依老太太。”史湘云哭着道，叔叔婶子身边，她是没脸回去，再说他们也是被抄了家产遣回金陵的，想来也寻不到什么好亲事。至于寻常人家，更不愿意了。
    “这才是好孩子，我那还有些东西，回头挑几件给你。”贾母摸了摸史湘云的脸道。
    “宝二奶奶，老太太将云姑娘许了环三爷，命你置办嫁妆呢。”贾母遣了身边的一个小丫鬟传话与宝钗道。
    宝钗听了，只得应下，回头与薛姨妈和王夫人商议。
    “老太太刚遣了人，让我置办云丫头的嫁妆呢。咱们府里也没庶子成亲的先例，所以请太太示下，这婚事如何操办才合适。”
    “什么正经婚事，不过是把云姑娘从老太太处抬进环哥儿院子里罢了，照着你们往日过生日的做派，备几桌酒席也就是了。”王夫人道。
    “那将姑娘们都请来？”王夫人既如此说，自是不预备大办，也不用请什么交好的世家了。
    “咱们府里嫁出去的姑娘们，再算上东府的人，也差不离了。你林姐姐与云丫头向来要好，也请来罢。”王夫人随意道。
    等送走了王夫人，宝钗才向薛姨妈叫苦道：
    “云丫头对我们二爷素来有些心思，若是常住在府里，日后不得不防呢。就是这婚事，办的好了惹太太生气，办得不好了老太太又不满意，可如何是好呢。”
    “我儿不必为难，自然听你太太的。”
    宝钗管家理事之余，抽空置办贾环与史湘云的婚事。贾环知道了后心神不宁，在自己置办的小院子里发愁，恰逢贾兰进来：
    “环三叔怎么这几日都不找我来了。”
    贾环忙将史湘云的事情说了。
    “环三叔可是不满意云姑姑？我母亲当日便说她在姐妹里算是出挑的了，作诗写文都来得，比咱们还强呢。”
    “她再怎么好，可是一心扑在宝玉身上。咱们府里的人都围着宝玉转，我日后指望不上他们一丁半点，本想着借着进士身份找个好些的岳家，若是娶了云姐姐，就只得靠我自己了，你还有你外祖家帮衬，哪里知道我的苦楚。”贾环叹道。
    “环三叔说的是，待在府里也得不到半点好处，不如借此机会搬了出来，日后与他们少来往些，眼不见心不烦。”贾兰也不喜待在府里，除了在李纨处，便是来贾环这里消遣。
    “你说的倒有道理，只是放我姨娘一个人在府里，有些放心不下。”贾环考虑了一会道，有王夫人在，自己的婚事必定不会如意的，倒不如分家出来，独门独户的过日子，也不用日日给她们磕头请安。
    “姨娘也是经过事的，能挣命生下你与三姑姑，想必自保总是可以的，总不能一家子都折在里头，我母亲也可帮着照料些。”
    贾环听了有理，回府与赵姨娘商议。
    “这万万使不得，依太太的性子，也就打发你几两分家银子罢了，这偌大的家业，可不全便宜了那个凤凰蛋？”赵姨娘听了不愿意。
    “我知姨娘心意，只是我平白守在府里，太太也不会多给银子的。”贾环看的明白，虽然她们母子常盼宝玉出事，可他如今连庶长子都有了，家产把持在王夫人与薛宝钗手里，自己再怎么也争不过的。
    贾环见赵姨娘还是想不通，又道：
    “姨娘可知我为什么执意搬出去住？”
    “为了当差方便些，也防着太太下毒手害你。”
    “如果成了婚，我势必要时常回府里住，不就有了空子给他们钻。在府里没有咱们娘俩说话的份，这门婚事又推脱不掉，可不就只有这么一个法子。若是我分家出去，老爷必不会愿意的，就是老太太和太太，也未必会顺顺利利放了我出去，正好借着这门亲事，若要我与云姐姐成亲，就许我分家另过。只是单留姨娘在府里，我有些放心不下。”
    “莫要为我担心，我只盼着你好。”赵姨娘听贾环说的有理，思索了一会道。
    赵姨娘母子既主意已定，便来寻王夫人，见薛姨妈与宝钗也在。
    贾环向王夫人请安后道：
    “听说太太与二嫂子这几日都在预备我与云姐姐成亲诸事，环儿在此先行谢过了。”
    “环儿倒是个有心的，这些日子劳累你二嫂子了，难为你还感念她。想必这门亲事你也满意的很，比不得有些人，正经事都拎不清。”王夫人瞧了一眼赵姨娘道。
    “云姐姐才貌双全，环儿自是满意。只是有一事求太太成全。”贾环说着跪下。
    “环儿有事直说，咱们母子间不兴这些路数。”
    “云姐姐之前并未曾正眼瞧过我，不知环儿何德何能，使云姐姐同意了这门亲事。但云姐姐之前的心意都在二哥哥身上，二哥哥生来就带着块玉，云姐姐又时常挂着个金麒麟。我还道她们也算是天生一对，金玉良缘呢。”
    “胡说什么，金玉良缘明明就是你二哥哥的宝玉和你宝姐姐的金锁。”王夫人喝道。
    “太太说的是，所以二哥哥和二嫂子才能琴瑟和鸣。只是府里最近的闲言闲语，太太想必也听过的，未必是空穴来风。云姐姐的芳心一直系在二哥哥身上，太太与姨妈，还有二嫂子也是知道的。”
    “儿女婚事自古以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环儿放心，云丫头既然答应了，必不会反悔的。”王夫人安抚贾环道。
    “太太的心意环儿知道，只是这事关二哥哥与环儿将来的名声体面，若是再传出什么来，只怕连太太也有不是，二哥哥与我的前程也都无望了，环儿如今有个糊涂想头，太太听听，看可行不可行。”
    “你说。”王夫人的确忧心，云丫头天天贴着宝玉，若是婚后真做出什么来，可干系到宝玉的前程。
    薛姨妈和宝钗也听住了。
    “如今我们也大了，当差又不敢不尽心，我回咱们府里的次数屈指可数，太太都是知道的。不如让我和云姐姐分了出去，别府另住的，也就不用操心这些事了。”
    “这可使不得，你老爷必不会同意的。”王夫人蹙眉道，其实她倒想把贾环打发出去。
    “环儿说的有理，姐夫只在外院费尽心思为朝廷效力，哪能分出心思来料理这些内宅私事。少不得姐姐细细与他分解。再者不过是分府另居，说到底还是一家人，环儿还不得时时回来与老太太请安？”薛姨妈看了宝钗一眼道。
    “姨太太说的是，我母亲也在府里呢，环儿日后必定时常回来给太太请安。”

　　☆、第77章 儿女亲事

“春枝姐姐，荣国府遣人送了请帖来，说是他们府里环三爷与云姑娘后日成亲，请咱们家大爷同夫人过去吃喜酒呢。”一个媳妇回完话，将喜帖递与春枝。
    “知道了，你下去吧。”春枝将喜帖收起，往林寒川屋里来。
    “春枝姐姐，大爷同夫人还未起呢。”守在门边的两个小丫鬟见春枝要进去，忙摆了摆手，悄声说道。
    “大爷昨日歇在夫人房里？”春枝疑惑道，她昨日服侍林寒川安歇下才回了自己房里，并未见着大爷。
    “正是呢，大爷昨日不知作了什么噩梦，半夜抱了齐哥儿到夫人房里，他们一家三口一处安歇了。”小丫鬟轻笑道，大爷一个大男人，竟被做梦吓到。
    “是谁在外头？”林寒川觉轻，听得门外有人窃窃私语，忙出声问道。
    “夫人，是我，春枝。”
    “进来罢，香枝和蕊枝也进来，伺候大爷和齐哥儿穿衣洗漱。”林寒川在内吩咐道。
    春枝听了，便带了香枝和蕊枝两个大丫头进去，不料谢彦却坐起身摆了摆手道：
    “哥儿还未醒，再容他睡一会子。我今日休沐，不必你们伺候。”齐哥儿好梦正酣，两个小拳头露在外头，谢彦将他被子掖紧。
    香枝和蕊枝听了退出去，春枝伺候林寒川梳妆，趁便回了贾环与史湘云的事。
    “既如此，就走一趟罢，你先去备好礼单，云姑娘的添妆礼一份，再给环三爷一份。你顺便遣人去章家说一声，约了玉儿一同过去。”
    春枝听了，自去吩咐。恰逢齐哥儿醒了，闹着要往舅舅府里去看小哥儿，林寒川便带了他过去。
    “环儿与云姐姐后日成亲，不知大姐姐可去么？”惜春问道。
    “刚递了请帖来，预备去讨杯喜酒喝呢。”林寒川实在不知最后一百积分该如何去挣，想着去荣国府再摸摸情况。
    “那劳烦大姐姐替我们也捎上一份礼。”惜春说着，命绣橘递了礼单上来，同林寒川一样，也是两份，中规中矩的，既不丰厚，也不简薄。
    “四妹妹不去么？论理身子该好些了。”
    “二姐姐前日刚带着她家的姐儿来瞧过我们哥儿。其余人也没什么想见的，就不过去了。大姐姐和林姐姐去的话，替我问声好。”惜春淡淡道。
    不想林黛玉也不去，章府派了两个年轻媳妇来传话，说黛玉前些日子身子不好，请了太医诊脉，竟是怀上了。章嘉生怕有什么闪失，不许她出府半步，也托了林寒川给老太太请安呢。
    贾环与史湘云成亲当日，林寒川只得独自过去道喜，不想三姑娘也没来，托了人送了一份礼单，赵姨娘瞧着那简简单单的几样东西，不由又生了回气。
    林寒川瞧见迎春，便约了她一起去给史湘云添妆。
    史湘云端坐在屋子里，迎春先说了几句道喜的话，送了史湘云一套头面，史湘云道了谢，向林寒川道：
    “我大喜的日子。林姐姐也不来么？”
    “你林姐姐这些日子身子有些不大好，托了我向云姑娘道喜呢。”林黛玉只托林寒川向老太太请安，说明缘由，除了礼单，竟只字未提贾环与史湘云的婚事。
    “我如今落到这步田地，有什么好道喜的。林姐姐也不来瞧瞧我，是看不起我么？”史湘云越说越委屈，竟掉下泪来。
    “云妹妹大喜的日子，可不能这样，林妹妹若身子好了，定会过来瞧你的。”迎春瞧着不吉利，忙上前劝道。
    待劝好湘云后，两人不敢再在屋里盘桓，忙到贾母处请安。
    “好！好！我还道林丫头身子单薄，怕子嗣上艰难呢。”贾母听了高兴，连着道了两个好字。
    “妹妹惦记老太太的身子，说身子好了一定过来请安呢。”贾母不是不疼黛玉，只是更疼宝玉而已，林寒川见贾母高兴，忙接道。
    “我的身子硬朗着，玉儿只好好保养自己，就是孝顺我了呢。”不想惜春竟得了个哥儿，若是林黛玉能得个姐儿，便好了，只盼身体健壮些，不要从小就多病多灾的，贾母盘算哪天让张道士写个符护着。
    贾环与史湘云的婚事颇为顺利，薛姨妈和宝钗等他们搬出去后才松了一口气。
    “眼见林丫头也要消息了，你可不能只纵着宝玉与姨娘们玩闹。”
    “如今宝玉也算儿女双全了，可惜我看不到他们长大了。”贾母抱着刚满月的姐儿叹道，她近来觉得自己身子一日不如一日。
    “老太太说哪里话？姐儿还要老太太教导呢。”薛姨妈笑道。
    “我知道姨太太是宽慰我，可惜岁月不饶人，我这把老骨头，没有两年活头了。”贾母叹道。
    “姐儿这眉眼倒像我们二爷多一些。”薛宝钗忙转了话题。抱着怀里的姐儿道。
    “当真像宝玉多一些。”贾母看了半天道。
    “如今连宝玉也儿女绕膝，老太太放宽心，只享些清福罢，让他们小辈们劳神去。”
    “我虽看不得他们长大，但想着替他们说一门好亲事，闭眼时也好安心些。”
    “哥儿和姐儿还小呢，老太太如今倒操心起这些事来，不知可有什么好亲事？”薛姨妈笑道。
    “原本还想着四丫头若得个姐儿，正好配咱们大哥儿，不想林家也得了个哥儿，可不是咱们姐儿的福气？”
    “老太太这安排倒是妥当，早早定下亲也好。”薛姨妈瞧了宝钗一眼，见她微微点头，忙应道。
    “林丫头倒是有福气的，和你一般生了个姐儿，只是章家的嫡孙女，未必肯给了咱们大哥儿去。二丫头的姐儿又比哥儿大了几岁。”贾母迟疑道。
    “大几岁倒没什么，女大三，抱金砖呢。只是咱们大哥儿是庶出，章家和顾家都是嫡出的孙女，怕不肯给了咱们家。”
    “林丫头若是念着往日的情分，那就再好不过了，若不然，还得宝丫头再得个哥儿。二丫头本来就是庶出的，想来不忌讳这个。”贾母年纪大了，有些糊涂，盘算了一遍又一遍，才托了尤氏去说。
    “老太太这是糊涂了，孩子们还小呢。四妹妹的性子你也知道，少不得又要受她一回气。”尤氏听了不敢不遵，回头朝贾珍抱怨道。
    惜春果然不同意，连林墨玉也没商量，直接开口拒绝了，尤氏无法子，只得又去了林黛玉和迎春处，想是不宜出行，没有一家答应的。
    林黛玉听了膈应，打发走尤氏后哭了一场，章嘉回来见了心疼，在丫鬟处得知缘由后劝道：
    “老太太年纪大了，想必有些糊涂，玉儿何必同她置气？咱们大姐儿长大后，必定替她寻个如意郎君。”
    “外祖家的行事我再清楚不过，一次不成还回再派人来的。关于姐儿的亲事，我倒有个主意，不知二爷愿不愿意。”
    “既是玉儿的主意，我自然愿意的。”
    “我还没说呢，我弟弟身边倒有个哥儿，听尤大嫂子的意思，老太太预备将他们府里二哥哥的嫡女许给小哥儿呢。”
    “玉儿的意思是将咱们的姐儿许给你弟弟身边的哥儿？”
    “正是。当初我们家过继墨哥儿的时候，大姐姐便曾说过这个主意，不想如今倒可应验了。”
    章嘉知道林家无嗣是黛玉的心病，后来过继了墨哥儿，姐弟间情逾骨肉，两家联姻也无不可，当下应了。
    等老太太再使李纨上门的时候，章家同林家已正式给儿女们定了亲事，李纨只得往迎春处，不料迎春再次断然拒绝，只说她家大姐儿不宜早早定亲，李纨只得无功而返。
    贾母听了，只得叹儿女亲事自有定数。

　　☆、第78章 抄家

“老爷不好了，外面来了好些锦衣府的老爷，不待通报便进二门了。”贾政正在外书房和清客们吃酒谈笑，乍听此事，吓了一大跳，忙问传话的小厮道：
    “可打听清楚是做什么的？”
    “他们气势汹汹的进来，不等我们问清楚便要直闯二门呢，老爷快些过去迎接，迟了恐怕惊动了老太太。”
    贾政忙辞了众清客，堪堪赶到二门前，才见到了锦衣府众官吏，迎到正厅后命下人倒茶伺候。
    “不必了，还请政老受累，跟我们去一趟吧。”锦衣府的老爷们当中有一两个认识的，贾政本要上前细问，却见领头的一挥手，便有两个小吏过来制住贾政。
    “大人，这贾政既是功勋之后，又是贵妃生父，好歹存些体面罢。”当中的一人见贾政吓得浑身颤抖，不忍道。
    “既如此，不可乱动。”
    “不知卑职犯了何事，惊扰了各位老爷大驾。”贾政感激的看了一眼替他说话的人，又问领头的老爷道。
    “御史参的罪状多着呢，东府里估计开始查抄了，咱们也速战速决罢。”领头的老爷一挥手，锦衣府的军士们便准备往内宅而去。
    “府里还有老太太在，惊扰到她老人家不好，不若先请内宅女眷们回避？”和贾政相熟的一人道。
    “罢了，老太太毕竟年纪大了，传令下去，只查抄证物，不许惊扰内宅女眷。”领头的老爷略一思索道。
    贾政心内惊骇无比，只得陪在正厅喝茶。
    女眷们得了消息，都聚在锦衣府老爷指定的房里。贾母听闻消息后便晕了过去，好一会儿才醒过来，将宝玉抱在怀里垂泪。
    薛宝钗见众人俱是痛哭，只好收了泪强打精神劝道：
    “好端端的来这么些人也不知道什么缘由，听小厮说，老爷在外面拘住也传不进话来，少不得遣人出去打听。”
    “我的儿，你哪里知道厉害，这是抄家，咱们府里的人是出不去的。再说，咱们这一大家子，竟没一个顶用的人。可恨琏儿不在，也不知珍儿府里是什么情形。”老太太缓过来道。
    “只盼着姑娘们在外面替咱们打点一二。”薛姨妈道。
    荣国府一干人在府内备受煎熬，好在贾环和贾兰得了消息，忙打听了缘由赶回府里，锦衣府军吏见是贾家人，回明了上头放了人进来。
    “府里都这样了，你还回来做什么，好歹留点骨血在外头。”锦衣府的老爷们忙着清点财物，只余贾政在正厅被人看守着，见贾环进来，忙恨铁不成钢的骂道。
    “不知老爷姨娘情形，儿子在外也是悬心，不如进来看看，好歹都在一处。”贾环含泪应道。
    “也不知我这辈子造了什么孽！”贾政叹道，抱着贾环落泪。
    “我不敢到处打听，只恍惚听得几件事。”贾环安抚了一回贾政，回道。
    “什么事？”
    “一是府里当家太太放利子钱，重利盘剥可是大罪。二是老爷任上放纵下人欺凌百姓的旧案也翻了出来，三是说咱们府里御下不严，奴才有在外面生事的。还夹带些不清不楚的罪名，最要紧的是说咱们家勾结北静王谋逆呢。”
    “什么？谋逆？”贾政听了，猛地坐在椅子上。
    “北静王府也被查抄了，据说很有些违禁的物件儿。不过北静王爷泣血朝堂，说是受小人蒙蔽，受咱们指使才不得不为的。”
    “荒唐！咱们只不过是有姻亲往来而已，也不知你三妹妹如今怎样了。”
    “据说在北静王妃的娘家查出了些不得了的物件，王妃已自尽，三妹妹的消息却是打听不到，不过有太上皇在，北静王爷想必无碍的，只是咱们这些与各个王府来往密切的人家都遭殃了。皇帝如今因北静王起了疑心，其他王府也不能顺顺当当了，首当其冲的就是咱们这些人家。”贾环叹道。
    贾环在外面陪伴贾政，贾兰却只入内堂，寻他母亲。
    李纨见了，大惊失色，忙把贾兰往外推：
    “你回来做什么，快些出去。”
    “你娘说的是，好不容易你和环儿漏在外边，何苦再回来，一家人折在里头。”贾母也叹道。
    “环三叔也回来了，在外面与老爷说话呢。”
    “既回来，可打听到了什么消息没有，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抄家呢？”王夫人忙问道。
    贾兰忙将打听到的消息细细说了一遍，王夫人听了面如死灰。
    锦衣府的军吏果然在荣国府查抄出大量证物，有放利子钱的收据，有大量的违制之物，还有各房的家私，连老太太与王夫人的私库也被查抄。
    锦衣府的老爷封存了证物，将女眷们看管，只拘贾政回衙门问讯。贾政只是诸事不知，锦衣府的老爷无奈，将证物并贾政言语奏报皇帝。
    皇帝瞧过后，问左右道：
    “北静王府查抄了，其他王府都是什么动静？牵连的世家大族呢？可查出什么没有？”
    “回陛下，其他王爷如今都在太上皇宫里，正在为北静王爷求情，说自愿降爵呢，估计一会就有太上皇的旨意过来了。北静王妃自尽，其娘家承担了一切罪责，北静王爷如今倒摘得干净。牵连的世家大族中，都查抄出了积累的大量财物并违制物品。”
    “他们倒是乖觉，经此一事，也再翻不出大的风浪，不能太过赶尽杀绝，否则等父皇过来替他们求情就不好办了。传朕恩旨，北静王府降爵三级，其余王府着降爵一级，去除违禁之物。牵连的世家大族，财物府邸收归国库，除证据确凿，罪大恶极者，其余念曾有功于国，革去职衔，皆放还。”
    皇帝恩旨一出，各大家族皆感恩戴德，涕泪不已。
    贾政是贵妃生父，也被皇帝放回，荣国府众人俱抱头痛哭。
    贾政跪在贾母面前请罪：
    “儿子不孝，把祖宗的基业都丢光了，还累老太太为儿子担惊受怕。”
    “过去就不必再提了，好在皇恩浩荡，骨肉俱在，也没什么好强求的了。只可怜珍哥儿和蓉儿不日将被配往边地效力，把她们婆媳俩都接过来，也算一家完聚。”
    “老太太说的是，只是咱们府里却是住不得了，少不得委屈老太太，往环儿处委屈些时日。”
    贾母此时方有些庆幸，将史湘云给了贾环，现能给众人一个安身之所。
    不多时，便有贾珍领着贾蓉并尤氏婆媳过来，贾母看着偌大的宁国府，只剩他们四个人，禁不住又要落泪。荣国府的下人也被锦衣府发卖了，但好歹将各人跟前的大丫头都留了下来，贾珍贾蓉却连姨娘们都没保住。
    “老太太且莫悲伤，都是我们的不是，不敢连累老太太伤心。好在我和蓉儿也只是往边地效力，都是给皇帝当差，只不过路程远些，若是有了功勋，还可起复回京的。”贾珍抹了把泪，见贾母伤心，忙跪着爬了几步到跟前道。
    “珍儿有这份心，我老婆子也放心，只可惜你媳妇，劳累了这么些年操持家业，如今竟什么都没有了。珍哥儿放心，往后她们就跟着我老婆子，只是你们是年轻夫妻，这两日便多说会话罢。”
    “老太太不必忧心，陛下加恩，许带家眷的。”贾珍忙道。
    “糊涂，那是什么地方，怎能带了她们去。”
    “我已打听过了，虽不比京里，衣食住行却也凑合的。四妹妹听了咱们家的事，说要将我当初为她置办的嫁妆再加厚一两分送回来呢，若是省吃俭用些，我们夫妻并蓉哥儿他们下半辈子也衣食无忧了。老太太这里人多，环哥儿院子又小，我们还是叨扰四妹妹两天罢。”
    “如此便好，我也放心了。”抄家至今，总算有了一桩喜事，贾母看着他们父子婆媳被林府的人接了去，才命众人一同到贾环府上。

　　☆、第79章 金陵

贾环的宅子不过是个小院子，老太太领着荣国府诸人勉强住了进去。
    史湘云已听说了荣国府的事，见到贾母和宝玉便痛哭起来。
    “云丫头且收些泪珠儿，老太太刚好，再被你这么一招，急出病来你能担待得起？”赵姨娘不阴不阳劝了两句。
    “好在皇恩浩荡，如今能一家团聚，幸得陛下看在娘娘面上，环儿同兰儿没牵连进去，咱们才能有个安身之所。”贾母拍了拍史湘云的手道。
    老太太来了，贾环和史湘云自然让出正房。贾母带着宝玉并哥儿姐儿住了进去，鸳鸯与袭人伺候着。
    “二姐姐和四妹妹倒也罢了，老太太当初最疼林姐姐，怎么她也不过来瞧一眼？也太没良心了。”史湘云拿帕子擦了擦脸颊上的泪珠儿，同宝钗抱怨道。因房子不够，薛宝钗母女并宝玉房里的姨娘，莺儿麝月还有柳五儿都和史湘云住到了一个屋子里。
    “咱们抄了家后，章府便打发人送来了一千两银子，说林妹妹稍感风寒，等好了便过来瞧老太太呢。”
    “咱们这样的人家，一千两银子能顶什么用？连个好点的府邸都置办不起。”
    “云妹妹切莫抱怨，林妹妹这种时候还来看顾已是有心了。自古道，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薛姨妈自抄了家后，便昏昏沉沉的，薛宝钗忧心母亲，与莺儿一同照看。
    被史湘云念叨的林黛玉刚刚得知荣国府被抄家。
    “二爷为什么不早同我说，外祖母年纪那么大了，也不知能不能受得住。”林黛玉听了垂泪道。
    “说早了你又担心受怕的，好在只抄没了家产，性命无忧的。依着他们家里坐下的事，能有这么个结果，已是皇恩浩荡了。”章嘉劝道。
    “既收回了宅邸，不知外祖母现在何处？”林黛玉说着便要起身，她见天气好，便抱着姐儿在花园里顽了半日，不留心招了些风，躺床上已有几日了。
    “据说在贾政的庶子贾环处，我已命人去打听地方了。咱们老爷太太听说了此事，命大嫂子送了一千两银子过去，玉儿毕竟得老太太教养长大，如今他们没有财产傍身，想必日子艰难。银两虽少，却可减些燃眉之急。前几日你身子又不好，怕着了急病上加病，因此没敢告诉你。”章嘉解释道。
    “快些备了马车，我要瞧瞧外祖母去。”林黛玉听了，吩咐雪雁道。
    “我与玉儿一同过去。”
    章嘉说完，便令人备了马车，同黛玉一起到贾环宅子里看望贾母。
    “外祖母。”林黛玉见贾母像是瞬间又老了几岁，心中酸痛，忙上前唤道。
    “玉儿来了，姑爷也来了，咱们家的事你都听说了罢，不妨事的，外祖母一辈子见惯了风浪，享了一辈子福，也没什么憾事了。”贾母安慰道，又唤宝玉出来。
    林黛玉听着不详，泪珠儿又没止住。
    “林妹妹来了。”宝玉出来，便一双眼直直盯着林黛玉，整个人呆呆傻傻的。袭人见章嘉面色不善，忙挡在宝玉前面。
    “你二哥哥旧病又犯了呢，一句话都不说，只盯着人瞧。”宝钗解释道。
    林黛玉听了叹息，又不知如何安慰，只是抱了贾母的胳膊落泪，章嘉见了劝道：
    “咱们过来是劝着老太太保重些，切不可再添悲意了。老太太在这住着可还好？若有什么短缺的，只管使个人来我们府里。玉儿身子不好，前两日得了风寒，今天才得勉强下床呢。”
    “既如此，你身子向来不好，快些回去罢。”贾母听了，止住泪珠向黛玉道。
    林黛玉见贾母精神不济，只得同章嘉回到府中：
    “环儿的院子小，老太太她们又人多，住着终究不便。如今她们抄了家，也没有银子可用，我想把我母亲的嫁妆再送回去，否则心里难安。”
    “玉儿做主便是。”
    “林丫头见咱们这样，又将敏儿的嫁妆送了回来。”贾母颤抖着摸了摸她当初亲手选给贾敏的花瓶，心中感慨万千。
    王夫人见了倒有些悔意，贾敏的嫁妆她经手了几遭，早知道就分文不动了。
    “这本来就是咱们荣国府的东西，林姐姐还回来也是应该的。”史湘云宽慰贾母道。
    “敏儿的嫁妆也值不少银子，鸳鸯都收了罢。”
    薛姨妈好了些，也在贾母身前伺候，见贾母如此分派，很是不忿，暗地里同宝钗道：
    “有你和太太在，居然让一个丫鬟来管银子。可怜咱们娘俩，百万家产扔里面，连一个响都没有。如今待在环儿宅子里，也不是个事。亏得说云丫头能干，我瞧这宅子里的事，竟像是环儿亲自料理着，赵姨娘这几日，眼睛都顶天上去了，还顶撞了你太太一回，老爷和老太太也没说什么。”薛姨妈抚着胸口，犹自心痛自家的银子。
    “如今寄人篱下，可能说什么？待在京里终究是仰人鼻息，还不如回了金陵去，若是上天眷顾，让二爷也得个功名，才算是终身有靠。”宝钗手指绞着帕子道。
    母女两正愁日后的事，便见莺儿寻来：
    “奶奶同姨妈怎么站在风地里，让我好找，二姑娘和四姑娘来了呢。”
    “怎不将哥儿同姐儿带了来？”薛家母女一进去，便见贾母抱怨道。
    “哥儿还小，不方便出门呢。二哥哥的哥儿姐儿倒是可爱。”惜春瞧见迎春逗弄着袭人怀里的小哥儿道。
    “二丫头的姐儿有三岁了罢，我如今年纪大了，就爱看些重孙子重孙女，偏你们都不带来。”
    “老太太记得不错，刚满三岁呢。”迎春听了回道。
    “也不知我们哥儿将来长大有没有这福气。”贾母叹道，如今府里被抄了家，只怕顾家越发不肯了。
    迎春抿嘴一笑，并不接话。
    两姐妹并未多坐，见贾母无碍便都回去了。
    “有二姐姐和四妹妹给的，置个大些的宅子倒是够了，咱们仍旧住到一处，也好省些银两。”史湘云道，这两日众人送来的钱财全把持在贾母手中，日常用度都是贾环的俸禄，只贾兰添了些，赵姨娘早有怨言，指桑骂槐的抱怨。
    “这还得环儿留心些。”贾母想来想去，无人可使，贾政没了清客谈笑，整日只捧着书本教训宝玉，他们父子都不擅长经济事务。
    “老太太，这些银两也不过在京中支持一二年罢了，倒不如想个长远之计。”虽是抄了家，但贾母宝玉都是安富尊荣惯了，过不了清苦日子，只进不出，银子虽不少，但也禁不住这么花。又不能时常靠林黛玉迎春她们接济，一回两回是情分，再多了白招人嫌，没有个出阁后还供养外家的道理。
    “宝丫头有什么主意？”贾母也正为这个发愁。
    “咱们不妨回金陵去，听传信的族人说，陛下念着咱们祖宗的功勋，没收族田时未动老宅。明年就是秋闱了，若二爷回去能得个一官半职，我们也不求什么了。”
    “这个主意倒好，想不到我还能回金陵去。”贾母抬手拭了拭眼角的泪。
    贾政听了，也是愿意的，夸赞宝钗想的周到。
    独有赵姨娘不愿回去，瞧见李纨要借着贾兰留下来，便也回老太太道：
    “环儿自幼没离开过我，我实在不放心丢他一个在这里。”
    “环儿如今娶了亲，云丫头是个仔细的，再说他们也大了，用不着你守着。咱们家出了这事，王妃也没来瞧一眼。”王夫人哼道。
    “环儿昨日去打听了，王府里抄了家，也不剩什么了。太上皇怜世子年幼，接进宫里去抚养，只余探丫头守着王爷，她们府里连王爵都没了。”提起探春，赵姨娘更伤心。
    “也罢，只要你老爷同意，你就留了在这里罢。”
    “太太身边还有玉钏儿，将彩云赏了给环儿罢。”赵姨娘听了心中高兴，越发得寸进尺道。也不知贾环同贾政说了什么，老爷竟同意她不跟着回金陵去。
    “既你不跟着去，彩云我留了给老爷呢。”王夫人自不会如她所愿，指着贾政的名头回绝到道，难不成环儿还能争过他老子去。
    谁知贾政听了，命王夫人将彩云留给贾环，自己要了玉钏儿去。王夫人心中含恨，只是抄家也有自己出的一份力，不太敢同贾政分争，王子腾前两日受了惊吓后也病逝了。
    老太太既主意已定，便领着荣国府诸人辞了贾环贾兰回金陵，史湘云知是最后一面，放声大哭，只求贾母带了她去。
    “你与环儿少年夫妻，怎忍分离。”贾母叹道。
    “我情愿伺候老太太一辈子。”史湘云道。
    “罢了，我知你孝顺我，只是这事却是不能的。”贾母深知贾环如今不比从前，史湘云留在他身边，日后也好提点着照拂宝玉。
    林黛玉同迎春惜春得知贾母带领众人回金陵，都来相送，末了洒泪而别。

　　☆、第80章 林琼玉

等贾母领着众人走后，李纨和贾兰便从荣国府里搬了出来，用贾兰的俸禄租了间小院子，母子两人相依度日，倒比先前清静许多，李纨也不用日日在贾母王夫人面前立规矩，只看管贾兰衣食，日子倒也清闲自在，偶尔去林黛玉和迎春惜春姐妹府上逛一回。
    赵姨娘也不用再做奴才了，每日里指使小丫鬟捏肩捶背，将府里都交给彩云掌管，留着史湘云在她面前立规矩。
    贾宝玉自抄家后便有些呆呆傻傻，不复往日的灵气，到金陵后被贾政时刻逼着做文章。贾母回到金陵后便一病不起，熬到宝玉中了乡试后就闭眼了。
    鸳鸯在贾母病重的时候就求了自己的卖身契，尽心尽力服侍贾母亡故后在金陵寻了一户平常人家嫁为人妇，宝玉见了心痛，时常前去探望，鸳鸯却闭门不纳。
    “二奶奶，二爷今日在外面赊了一支玉簪，店里的伙计上门讨要银钱呢。”麝月进来回道。
    “给谁了？”宝钗抚着隆起的小腹，淡淡道。
    “给了柳五儿了。”
    “花了多少银子，你去和伙计说，不许日后再赊二爷的帐。”
    贾宝玉又看中了一根金钗，掌柜的却不卖与他。
    “往常不是能赊账么？”
    “宝二奶奶说了，日后再上门讨要，就不给银子了。”
    宝姐姐怎会如此！宝玉回府与宝钗理论。
    “二爷喜欢什么，我都尽力满足着。只是府里今时不同往日，银钱还要节省些才好。”
    “老太太过世前，不是将银钱全交你打理了么，买个钗子才值几两银子？”
    “老太太的后事可就花了不少，又置办了些商铺，还有咱们府里日常的花费，也不过再支持两三年罢了，我正在想俭省的法子呢。”
    宝钗不愧是商家出身，深知坐吃山空的理，只好自己买了些铺子，雇了伙计掌柜的做起生意来。
    “老太太去世后，大老爷不是来了一回，也给了些银子么？”
    “大老爷给的，都没到我手里。”贾赦见贾政过得窘迫，唤起了心中仅剩的一点手足之情，贾母丧事过后留了三千两银子给贾政，被贾政自己收起来了。
    “五儿前些日子说见你戴的钗子样式好看，非要一根一模一样的，她如今有了身子，我只得顺着她些，好姐姐，若是这次依了我，我日后都听你的。”
    “上次你去京里应试，可去林妹妹府里了么？”
    “去了，倒没见着林妹妹，章家也并未留宿，只在书房坐了坐。”
    “听说林妹妹后来又得了个哥儿，可订了亲事了么？”
    “别提了，说到儿女亲事，连素日性子好的二姐姐那里也差点翻了脸。”
    “二爷这科还去考么？”薛宝钗倒不希望他再考了，这些年她也看清楚了，宝玉只适合在内帷厮混，真得了官，说不准倒是家里的祸事。
    “我原本不想去，只是老爷硬逼着我去。”
    “若你不想去，我倒可说服老爷，只是二爷也不能日日在府里厮混，须得找个活计。”
    “好姐姐，如此便多谢你了，只是我能做什么？”
    “二爷的文章好，诗才更佳，若是开个私塾，教些小孩子，将来也是一项进益。”
    “你不是买了些商铺么，一年的进益也够了。”
    “我一个妇道人家，不知天高地厚开了几个铺子，谁知被人骗了去，如今血本无归了。”宝钗说着便一边哭，一边觑着宝玉的脸色。
    宝玉终是应了，与贾政一同教些孩童度日，府里银钱却一日少似一日。宝钗与王夫人便另有了打算，麝月见势不妙，在宝钗前求去，待要回了卖身契便投奔鸳鸯。玉钏儿和袭人柳五儿却渐次被王夫人同薛宝钗撵了出来，宝玉最后身边只剩莺儿伺候。袭人无奈，只得也投奔了鸳鸯，玉钏儿却不服气，哄得贾政手里的三千两银子后远走高飞。
    林寒川见贾母举家回了金陵，可自己的积分还没挣够，日日忧心，这天晚上，正抱着小镜子念叨，却见镜面上浮起一层薄雾，恍惚间竟凝成了一个女子模样。
    “妾身林琼玉，拜见恩人。”那女子的容貌同自己一般无二，在那里盈盈下拜，林寒川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你怎么在镜子里？”林寒川不可思议道。
    “我本来生了齐哥儿后便被老太太和白姨娘联手害死了，幸得恩人占了我的身子，才有这一线生机。不知恩人姓甚名谁，何方人氏，日后也好报答。”林琼玉又拜谢林寒川对她们母子的救命之恩。
    “你如今能回这身子里么？”
    “我听得镜子让我回到身子里，就出来了。”林琼玉也莫名其妙，她死后灵魂飘飘荡荡，不知怎么竟寄居在镜子里，不知道是谁的陌生人占了她的身子，日日以她的名义行事。她虽在镜子里，耳目却是灵便的。若是回到自己的身子里，再不愿如往常那般，连自己同齐哥儿的性命都握在别人手里。欠我的，我要一分分讨回来！
    林寒川仔细瞧了一眼镜子，果然积分变成了整一千，有两行小字，一行是：来自林琼玉的感谢，一百积分。一行是：恭喜林先生成功完成红楼同人积分任务，现进入返回倒计时。
    林寒川一看只剩三个时辰，忙先请林琼玉在镜子里再委屈一会，自己先去章府看了看黛玉，又将卖身契给了春枝，另赠了银两与她，最后请林琼玉替春枝寻门好亲事，林琼玉一口答应了。
    最后，林寒川舒舒服服的在床上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便躺在了自己的房里，手里还握着手机与那张小广告：“你是不是疾病缠身不得安眠？你是不是心有牵挂日日煎熬？只要你拨打下面的电话，包你烦忧尽消，身轻体健，长命百岁！”
    难道是南柯一梦么？这也太真实了，林寒川小心翼翼活动了自己的身子，果然病痛全消，身体轻健。
    “爸爸，今天感觉怎么样？”小儿子的声音从门口飘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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